忽必烈颔首,子聪和尚压低声音继续道:“方才我瞧了个清楚,那杨过已失右臂,想必武功身手已大不如从前。这郭大小姐据说武功平平,纵射箭的本事高,凭她一人又岂能逃出我们百名武士的围攻?”
忽必烈素来谨慎,看看不远处的过芙二人,一人断臂,一人稚龄,两人面上皆有风尘困顿之色,确实不足为虑,当下打定主意,要将二人带回蒙古大营,再当徐徐图之。
郭芙此时肚中只觉饥饿,眼睛不自觉地飘向方才入锅的馄饨,但见白白胖胖的馄饨在沸水中上下翻滚,像一条条在波涛中游戏的小银鱼一般。她瞧在眼里,腹内更加饿了,恨恨地剜了一眼忽必烈和子聪和尚,低声抱怨道:“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馄饨刚下锅便来,让人恨得紧。”杨过听了,笑道:“许是长了狗鼻子了呢?”郭芙不禁一乐,刚要说话时,听忽必烈高声说道:“郭家妹妹,你深夜与杨过在此,可是郭叔父有何事?”
郭芙此刻本就有些烦躁,听忽必烈此言,虽是关心之意,却令她又说不出的厌烦之感,她白了忽必烈一眼,冷声道:“你们成日里琢磨着襄阳城和我爹爹,我爹爹好不好,有没有事,你们怕是比我还清楚,该我问你才是。”
这话回得忽必烈一怔,然他本身气量极大,年岁又长,自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计较,况他有心劝降郭芙,因此越发和颜悦色起来,笑道:“这般说来,倒是小王的不是了。郭家妹妹,你有所不知,先王是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王子,与郭叔父情逾骨肉,结为安答。因此我们二人乃世交,你我二人亦为兄妹。”
郭靖此时守卫襄阳,与蒙古敌我对峙,但与拖雷自幼一起长大,结义之情一如从前,郭芙自是听郭靖说过此事,此刻抱拳道:“原来你是拖雷伯父的儿子,我爹爹和祖母先时流落蒙古,全靠拖雷伯父照拂,我亦感拖雷伯父大恩。”
杨过见她二人一问一答互论交情,不禁重重一哼,伸手将郭芙的拳头一拍,冷声道:“你的世家哥哥倒多……”郭芙呆了呆,细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小声道:“也不是很多。我爹就三个结义兄弟,周伯通伯伯没有子嗣,杨叔叔家是你,拖雷伯父家是他,满打满算才两个。”杨过听她将自己和忽必烈并列,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想要开口质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只能将郭芙的两个手指握在手中,在旁生着闷气。
忽必烈朗声大笑,说道:“我名叫忽必烈,在家中兄弟中行四,你唤我四哥便行了。我今日得见郭家妹妹你这位故人之后,端的是虎父无犬女,想来先王在天上也甚是欣慰……郭家妹妹,故人重逢不可无酒,你随四哥去蒙古大营做客,让我好好招待你二位可好?”
郭芙自然知道是不能跟着忽必烈去的,她忙摇一摇身旁的杨过道:“这个蒙古王爷说的好听,请我们去做客?我看做鬼还差不多。杨大哥,你说怎么办?”
杨过回神,略一思忖,说道:“跟着他去蒙古大营也未尝不可。”见郭芙面上疑惑,忙道:“芙妹,你想想,我们现在不跟着他走,可不是要和他们动手么?动手便动手,凭他们也拦不住我们两人。只是我们两个又饿又困,饿着肚子打架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呀。”
郭芙扬眉道:“我不怕饿肚子!”杨过笑道:“饿肚子好,老这么饿着,一直也长不高,像个小冬瓜一般,不留神就滚到人群里找不到了。”说罢,拿手在郭芙头顶比了一下,刚刚过了自己下巴处。
郭芙撇撇嘴,继续听杨过说道:“其实呢,蒙古人那里有吃有喝,我们两个去那里修整个三五天再走,顺便可以打探一下军情,给郭伯伯提前报信,你觉得如何。”
郭芙刚要应好,忽想到杨过的情花毒,问道:“那你的毒呢?哪里能耽搁三五日?”杨过听她记挂自己,不觉心花怒放,展眉笑道:“从你前几天救我开始,情花毒便发作得不厉害了,想来三五日耽搁得起。我们陪雕兄呆了一个月,不也没事么?”
忽必烈见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又扬声道:“郭家妹妹,你我两家从我祖父时就有交情了,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郭芙向杨过道:“蒙古人打是打不过你,可万一他们使阴招暗算我们呢?”杨过哼了一声,笑道:“没听人家口口声声要和你认兄妹么?他既要劝降我们,自然暂时不会给我们下毒了。”郭芙听了,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便是。早知有三五日需要耽搁,我情愿耽搁在襄阳。”
杨过见她悻悻的样子,不觉好笑。携着郭芙上前几步,朗声道:“既然四王爷相邀,那我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忽必烈大喜,连声吩咐左右备马,带二人回蒙古大营不提。
到得蒙古营中,天色将明。忽必烈将王帐左近的一座帐篷拨给两人,温声道:“赶了一夜的路程,想必郭家妹妹和杨兄弟都已经困顿,两位暂去休息,等到午时,我设宴款待二位如何?”说罢,又吩咐人做些吃食与两人送去。
郭芙见与杨过同处一个帐篷休息,自觉不妥,然此时两人同处敌营,自然不能分开。郭芙见天色已大明,心中稍安,暗道:“我与杨过二人是清者自清,若是因为一些繁文缛节而误了大事,那才是食古不化,迂腐得紧呢。”
杨过虽素来放诞不羁,藐视礼教,对郭芙虽有亲近之心,但也不敢又丝毫轻薄与她,因此两个人所思所想竟然一般无二,便各据帐篷一角,闭目盘膝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郭芙感觉困顿之意渐消,睁开眼睛见杨过凝神细思,忙问道:“杨大哥,你在想什么?”杨过正回想昨夜之事,听得她问,哼了一声,笑道:“郭家妹妹,我姓杨名过,乃是家中独子,你唤我一声过哥哥便行了。”
郭芙一呆,伸手拿起面前的一只烤羊腿朝杨过扔了过去,笑骂道:“好不要脸,你是我……是我那……那个么?”不觉芙蓉面上却一片绯红。
杨过见她容光灼灼逼上自己的眼来,更胜满室朝阳。只一眼,便不敢再看。刚刚挪开眼,又忍不住再看,一颗心砰砰直跳,欲冲出胸膛。
郭芙从未见过他呆呆愣愣的模样,也觉得好笑至极,忙坐到他的身侧,一双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变做小兔子,一会又展翅做老鹰,但杨过始终一动不动。郭芙心道:“这人不是中了什么邪吧?”忙凑到杨过脸前,想要叫醒他,忽见杨过乌沉沉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笑靥,心中一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过了良久,杨过才回过神来,掩饰似的的轻咳几声,温声道:“芙妹,蒙古人挑拨咱们关系,当真可恨!你想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郭芙想了一想,忙点点头。杨过笑道:“还不附耳过来?”郭芙将信将疑地凑过去,听杨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大通,听得郭芙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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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各逞机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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