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慕娇娇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不敢去看顾戾,喉咙一下子酸涩堵噎都不行,偏过脸去,深呼吸调整着气息,竭尽全力不让其他人看出来异样:“那就先给他缝针,然后打上消炎的点滴,今晚还要麻烦你暂住在老宅里,怕顾戾晚上会病情反复。”
“好的,慕小姐。”
医生立刻应了下来,语气轻快了好几分,转头就去按照吩咐整理东西。
而慕娇娇则再次蹲了下来,秀气的眉目蹙起,纤细的手指状似调皮的点了点顾戾的手背,和他有着深深灼灼的视线对视,红唇抿出点弧度:“你应该不想让我强行去掀你的衣服吧,所以这次不管有哪里不舒服,你都记得要告诉我,不能够自己强撑着,明白吗?”
在这双黑白分明又噙着关切的丹凤眸中,顾戾原本该平静下来一颗心,但奈何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多了些,他现在急需点什么来安抚自己,嗓音温存着,敛眸,遮住眸底张扬而起的按捺不住:“娇娇,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什么身份?
张张口,慕娇娇刚想说“朋友”两个字,可后知后觉却发现自己早已越过了朋友这条界线,想要探出去触及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僵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落下,就听到泛凉的嗓音继续:“娇娇,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人向来脾气不甚好,只有顾太太能够管教。”
话音落,顾戾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脸上。
这么一席话,顾戾自认为自己是在变相的表白,但落入慕娇娇的耳朵中却变成了警告。
警告她已然越界,是在朋友的界限上试图贪图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警告她要乖巧,要知分寸。
不知为何,她倏然觉得自己蹲的有些脚麻,在不知所措间起身跺了跺脚,视线和顾戾的错开,她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后悔,后悔自己了解顾戾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后悔自己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心声,可唯独听不到顾戾的。
静静的,她咬着唇,嗓音空茫的厉害:“你先缝合伤口吧。”
说着,躲避似的主动朝医生走过去,原本是想要随意攀谈两句的,但谁知道,她眼尖的发现托盘上不少医疗器械,但其中唯独没有麻醉针,眉心蹙的越发的紧,语气带着狐疑:“顾戾需要缝合面积不小,而且都在人体感知神经分部比较多的地方,你是准备直接进行缝合吗?”
其实她一张嘴,医生便知道是什么意思,短发下的一张脸酝酿着几分无奈,往顾戾那边看了眼,压低嗓音:“慕小姐,不是我不给顾爷使用麻醉剂,而是顾爷禁止我使用。”停顿了几秒,似乎是不忍回忆般:“您是不知道,顾爷他有好几次在治疗过程中都忍得一度情绪崩溃。”
“为什么?”
“这我也就不知道了,您需要去问顾爷,或者是郝助理也行。”
慕娇娇的神色逐渐酝酿出某些复杂的情绪,末了慢慢的嘱咐:“你先去准备麻醉剂,我想办法劝他。”
“好的,慕小姐。”
再次回眸的时候,顾戾已经在床褥上躺好,为了方便一会儿腹部缝针,他准备将衬衫脱下来,只可惜伤的是右手,剩下的左手不是太方便,只能够动作间慢吞吞的解着,漫不经心半磕眸的姿态有着再明显不过的闲适和懒散,就算是衣衫上染血,也透着一股落魄颓废的性感蛊惑。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盯着微乱的短发极其自然的抬脸,素来温淡漠然的眉目在看到她的瞬间柔和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
她主动凑上去,也没有说什么自然而然的将解扣子的任务接了过来,低着头根本看不见头顶上男人的眸色,然后又帮他脱下,顺手交给郝助理去处理掉,还怕他赤果着胸膛在恒温的室内着凉,又抱出一床薄被帮他盖上,整个动作再顺理成章。
最后才坐在他的床边,医生也准备好一切的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亲眼瞧着原本在慕娇娇面前还算温润的男人刹那间面沉如水,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深海般睨了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掀唇:“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有那么一瞬,医生都后悔要听慕娇娇的,但却硬着头皮:“顾爷,这些都是慕小姐嘱咐的。”
尤其是麻醉剂。
“是我让他准备的。”慕娇娇出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任由着他眼角的寒意愈发的深,面不改色的娇笑,甚至声线温凉着:“我不清楚这中间的原委,现在时间紧迫,我也来不及去清楚,但顾戾,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打麻醉,你所要承受的痛苦可要比刀子捅进身体里还要疼。”
毕竟后者只是一瞬的事情,而前者却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针线在皮肉中肆意穿梭的感觉,就像是钝刀子,一点点的在紧绷的神经上切割出最漫长的痛苦。
她任由他呼吸沉重起来,帮他整理了下盖着的薄被,脸蛋白净,嗓音清晰:“如果你信不过任何人的话,那让我帮你打麻醉行吗?”
她的眼角已经泛红,凑到他的跟前,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模样。
男人迟迟没有言语,而慕娇娇就当他是答应了,伸手让医生将已经调配好的麻醉剂递了过来,针尖在半空中反射出寒芒,她不甚熟练的按照医生的嘱咐,用胶皮管绑在近心端,待看清静脉后,针尖逼近……
捏着针管的手腕在扎入的最后一秒倏然间的被大掌捏住。
她下意识的抬眸,两个人现在靠的很近,近到她能够清楚的听见他的呼吸声,还有着那张晦暗深沉的脸,眼神浓稠,有着足够复杂到让人无法分辨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却什么都懂,软着嗓音低哄着:“我的动作会很轻,顾戾,我在这里等着你缝完针,等着你清醒好不好?”
攥着她的大掌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松开,然后在那双半眯着的黑眸中,他任由针头扎进了自己的静脉之中,那股凉凉的药水让记忆中的往事重新翻滚出来,四周肃静到死寂的气氛,地板上没有温度的冰冷,还有毫无知觉成为拖累的双腿,年少时的情绪从每个毛孔钻入,深入骨髓酝酿着绝望和窒息。
几乎要沁出喉咙的嘶吼声,额角细细密密沁出的冷汗,在顾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薄唇就被带着温热的红唇吻住。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前感知到的最后一抹温度,就像是只毒虫般,在心头狠狠啃咬了口。
瞳孔骤缩,顾戾陷入疯魔中的下意识,大掌直接扣住慕娇娇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肌肉紧绷着,呼吸是压制着的粗重和紊乱,像是脱缰了般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将她整个人吞之入腹。
陷入黑暗下的最后一秒。
他隐约听见来自于天堂的声音。
“顾戾,我爱你。”
……
医生的动作很快,在慕娇娇从床褥上撤离后立刻上前进行对伤口的缝合工作,而她则踉踉跄跄的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细密的睫毛剧烈的抖动着,脸蛋埋进柔软的掌心中。
她觉得她是疯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和顾戾接吻,还跟他表白。
她甚至都能够想到等顾戾醒后又该如何的疏离抗拒自己。
咬着唇,刚喘了两口气,就听到头顶上郝助理的嗓音唤着自己:“慕小姐。”
“恩,有什么事情吗?”
暗地里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可她没有镜子,根本就瞧不见她自己此时被吮吻得有些泛红微肿的唇瓣绯红凉媚,在头顶上明亮灯光的照射下带着别样的意味。
仅一眼,郝助理下意识的就偏过眸去,捡了个只能够看到慕娇娇侧脸的位置站定,嗓音恭敬着:“顾爷整个清创缝合手术下来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您可以趁这个时间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摇了摇头:“我说好要等着他做完缝合手术的。”
“顾爷这两天的休息不是很好,所以医生下的剂量稍多了点,足以支撑顾爷休息三到四个小时,那一会儿您可以和顾爷一起休息。”
慕娇娇心思紊乱着,也没有心情和郝助理多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后,便抬眸直直的朝顾戾看了过去。
从她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见每一次针线是如何从顾戾的皮肉之中穿过去的,也能够清晰的听到医生的喃喃自语:“伤得再重些的话,怕是顾爷的手腕都保不住了。”
这话医生说的毫不自知,却如同道惊雷般让慕娇娇一震。
眼前恍惚间又出现了她亲眼瞧见顾戾被打晕到昏迷,然后被保镖举着毫不留情的砸入深海之中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苏聘佳那张得意而张扬的脸出现在海平面线之上,纤细的手指挽着自己的长发,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海水很咸很涩,带着鱼腥味,让她听不清也看不懂。
而现在回忆起来,她能够清楚的听见苏聘佳说了九个字……
【慕娇娇,你就是个祸害。】
她……就是个祸害……
瞳孔放大,下一秒不受控的捂住脸,遏制住几乎要从喉间溢出来的叫声。
苏聘佳说的没错,她是个祸害,她的确是个祸害。
上一世她牵连顾戾身亡,这一世还差点害得他毁了手腕,是不是她的存在对于顾戾而言就是一种威胁?身侧的手攥紧,神经几乎紧绷到了极点,拉扯出入骨入髓的疼痛。
剪刀将最后一点缝合线剪去,医疗器械被放入托盘中的声音清脆,医生用纸巾擦拭了下额角的汗珠,回眸礼貌微笑:“慕小姐,缝合结束了。”
“谢……谢谢。”
呜咽而磕绊的声音。
抬眸,原本在自己的思绪中已经摇摇欲坠的神经赫然在瞧见顾戾苍白到极点的侧脸时彻底全然崩塌,慕娇娇按捺不住,死死的咬住唇瓣,不让哭腔溢出来,然后起身不顾在场人的视线,扔下句“抱歉”后,转身夺门而出。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唯独橘红色的路灯在庭院里散发着不算微弱的光芒。
慕娇娇一口气冲到路灯下才踉跄着停止了脚步,靠着灯杆蹲身下来,一点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间,压制不住的哭声从喉咙最深处的地方发出,像是小兽惶恐无助间最后的嘶鸣,压抑又发泄,无法用言语形容。
全程没有人来打扰她,所有积累压抑着的情绪全都发泄崩溃出来,中途慕娇娇也曾胡思乱想,是不是她这一世重生就不该继续陪在顾戾身边,只要远远看着他陪着他就好,又或者是她离开了顾戾,他就能够免受这些灾难和伤病。
可最终都被她深埋在心底,双臂拥抱着自己,在夜里已经开始泛凉的身子不断抖动着,幅度不大。
等她发泄的差不多,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活动着已经开始泛麻的腿脚,看着在路灯下被勾勒的很是漂亮的庭院,慢慢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喂,袁老。”
“娇娇,你这丫头没事吧?”关切的嗓音顺着电流传过来很是清晰,袁老将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拽掉,如果慕娇娇不打这通电话的话,他怕是明天就会主动过去和她见面的:“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当你在某一个方面具有一定成绩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嫉妒羡慕你的,这是人性的丑恶,更是难免的事情。”
“我知道的,袁老。”
湿漉漉的脸颊上泪痕未干,慕娇娇并不是因着这些事情才打的这通电话,那些算计着阴谋诡计折腾出这么多事情的人在慕娇娇的眼中全然没有顾戾来的重要。
身子半倚在灯杆上,嗓音始终带着沙哑:“其实我给您打电话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想申请辅修西医。”
她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眼睁睁看着顾戾受伤而无能为力,如果可以,她宁可刚刚在帮顾戾缝针的人是自己。
袁老的脸色在电话那头显然易见的沉了沉:“娇娇,你想好了?”手指曲起,在桌面上点了点:“你要清楚,辅修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是你的精力要被分散,更是会影响你现在的研究的。”
“我想好了。”她垂眸下来,纤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微颤,视线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是透过虚无的空气能够看到其他什么东西,嗓音低浅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渴求:“袁老,您就答应我吧,不然……我一定是会后悔的。”
袁老从一开始就将慕娇娇当做是亲生孩子一样来看待,现下更是心软的不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再拦着你反倒是我这个老头子不知好歹了。这样,我现在就去和西医院打招呼,看看允不允许你插班进行辅修。”
“谢谢袁老。”
听着电话这头略欢快了点嗓音,袁老冷哼一声:“现在高兴了?”
抿了抿唇:“我还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
“我想……早点出名。”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身份和顾戾并肩,再也不成为他的累赘和攻击的弱点:“七精的培育研发已经进入成熟期,我想要您帮我联系几位单纯是下运动神经元性瘫痪的老者,我想要试一试。”
至于顾戾,他的腿部并不单单是因为下运动神经元的缘故,还有肌病问题,所以更为复杂多变,必须辅以药物治疗。不过她现在已经给他调配好了泡腿的药水,进行第一步的治疗。
袁老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慕娇娇等了几秒:“袁老,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他笑了笑,双腿瘫痪的老者南城区想要抓的话也一抓一大把,中央养老院里有不少当年打仗落下病根的老人,只不过……
“这样,我先给你找个病情相似的志愿者试试,等你真正治好一个后,我才能有脸面去和养老院里的那些老家伙开口,才能借此将你提前送到中科院,娇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的。”
慕娇娇又和袁老聊了两句后才将电话挂断,回到房间时,顾戾果然还在昏睡中,眼睑下遮挡不住的青色彰显着萦绕在他身侧温凉又深深的疲倦,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他,郝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也刻意放轻了动作,站在三步远的地方颔首:“慕小姐。”
“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闻顾爷出事了,嚷着要来见他,保镖打电话过来询问看是否放行。”
自从上次顾老爷子和陆佳联手来闹了那么一次后,他也算是彻底的被顾戾管束了起来,平日里出个门前后都有保镖跟着,一旦要求超出了允许的范围,便会由保镖第一时间上报。
没有掀眸,慕娇娇眉眼间笼罩着层浅薄的温凉之色,想也不想,嗓音淡淡的:“告诉他,时间不早了,顾老爷子还是以身体为主,让他早点休息。顾戾也还没有睡醒,有什么事情都等明天早晨再说。”
变相的拒绝,郝助理听得懂。
应了声,转身刚准备离开,就倏然被慕娇娇再次叫住。
“您还有什么事吗?”
慕娇娇转脸过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明明脸蛋和眼睛里都没有眼泪的痕迹,但莫名的却让人觉得她好像哭过,嗓音微哑:“那个骑摩托的男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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