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戾的语气很淡,就像是说着什么轻描淡显的事情。
但慕娇娇一下子便听明白,嗓音温静干净:“你准备朝史家出手?”
“史家在放纵史晨喆这件事上就算有点小心思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顾戾不是古代一言不合就要伏尸百万的暴君:“我只是准备给史总打个招呼,让他好好管管自家儿子。当然,如果他管教不了的话,我不介意出手帮帮他。”
假意英雄救美外加当众追求的事情,史晨喆既然做得出来,也不能怪顾戾要动手警告一番,慕娇娇觉得这很公平,便也没有出声阻拦。
“对了。”像是想起什么,顾戾将筷子重新放回筷托上,身子往后靠上椅背,姿态优雅深沉,手指轻扣着桌面:“今天倒是林长宸来找过我了。”
“他找你做什么?”
癫蛊虽说已经解了,但这蛊虫对人体的伤害性不小,这段时间里林长宸都一直在调养身体,听说还着手将手头的公司大清洗了遍,似乎捉出不少的蛀虫。
“林老的身子自从世兰会后便不太好,前两天更是不知道因什么缘故晕倒住进了疗养院,林长宸想要请你去帮忙看看。”
先是景老又是林老。
南城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说不定两个人还住得是同一家疗养院。
慕娇娇倒也没有推辞,小脑袋点了点:“今天景玄阳也来找我帮忙去给景老看看,我后天有时间,便一起去瞧瞧。”
男人波澜不惊:“景玄阳找你究竟是为了景老,还是为了……施知晚。”
慕娇娇就知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顾戾的耳朵,撑着下巴,也没有隐瞒:“施知晚身子不好,上次我去的时候,就已经发觉她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只不过当时被景玄阳监控着,我也不好说出口,可谁曾想情况愈发的严重。景玄阳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借着出来的机会来找到我跟前。”
对于慕娇娇医治他人的事情,不管是政见是否相同,顾戾都没有意见,毕竟这是她作为一个医者的天职和道德。
他尊重。
不过他倒也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俊美的容颜勾勒出凉薄的笑意来:“跟景玄阳一样,这次林长宸找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猜猜。”
瞧着慕娇娇将碗盘中的菜品吃得差不多了,顾戾伸手将人抱到自己的膝头,手指抚着她的长发。
慕娇娇也从善如流的和他十指相扣,仰脸,满脸的确定:“是关于翟思敏的?”
顾戾挑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未婚小夫妻正打着哑谜,别墅大门突然被人敲响,邢婶快步去开门,略略惊讶的嗓音:“林少,您怎么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林长宸一句话都没有回应,甚至连多分给邢婶一个眼神都没有,鞋子也未曾换,便径直带着保镖闯了进来,一眼便瞧见餐厅里亲密接触着的两个人。
对于林长宸的不请自来,顾戾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邢婶也追了进来,满脸的歉意:“顾爷、太太,我没能拦住林少。”
“没事,你先回去吧。”
按照林长宸的脾性和能力,不是邢婶说拦就能拦得住的。
顾戾阴沉着一张脸,微蹙着的眉头有着显然易见的怒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丝毫没有将慕娇娇放下来的打算,沉声:“林少,到谁的地盘就要守谁的规矩,否则你下次见到的怕就不是我了。”
冷眼瞧着两个人毫不避讳的亲密动作,林长宸甚至有心思直接将眼前的餐桌给掀了,但还是忍耐了下,粗哑着嗓音:“老子有事找你们俩。”
“恕不接待……”
他的话还未说完,慕娇娇便按住他的手臂,红唇淡漠的挽起,白嫩嫩的掌心摊开朝上:“可以啊,先付定金。”
男人拧眉:“什么定金。”
“你有事找我们夫妻的定金啊。”慕娇娇理所当然:“你找我一定是帮忙治病,所以我需要你付诊金,不管是能不能看好这钱概不退还,至于你找顾戾什么事情,到时候说完我们再看需要多少钱。”
“妈的。”低咒声,虽说身上的黑衣略显褶皱,透露出几分狼狈来,但黑眸阴戾中隐隐泛着令人可怖的笑意:“慕娇娇,你他妈缺钱缺疯了?”
“没有啊,不过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那等……”
“没门。”她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提前打断:“先付钱再说事。当然,你如果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现在就转身离开,我概不劝阻。”
又是一声低咒,他要是能够这么轻易离开的话,怕就不用这么费尽心力的闯进来。
林长宸眼神倒映着暴虐气息的紧盯了慕娇娇几秒,瞧着她半分都不肯退让,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便黑着一张脸,压制着厚重又疯狂的暴躁:“转过去了,老子现在能说话了吗?”
瞧着账户里的进账,足足有六位数,慕娇娇乐呵呵的捧着也让顾戾瞧了眼,这才挽起一双丹凤眸:“当然,请讲。”
她虽然是个医生,也是个商人,自然明白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
林长宸面无表情,随意勾了勾手指,让保镖将捆着的人带过来,眸里得光晦暗复杂:“我想让你帮她治病。”
被妥善安置在沙发上的女人穿着件家居服,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就连嘴也被胶带封着,应该是经历过挣扎,发丝凌乱的很,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如果不是被林长宸亲自带过来,都要以为是哪家的绑票了。
但慕娇娇却腾的一下起身,原本还看戏的小脸板了起来,噙着几度不悦的呵斥道:“你疯了?这么对个女孩子,尤其她还是你的女朋友,还不赶紧给她松绑。”
说着,慕娇娇是想要靠近的,但谁曾想林长宸的保镖将她拦了下来。
她恼怒着一双眼眸,直呼姓名:“林长宸,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
这时林长宸才半眯着一双黑眸,噙着全然粗狂的古怪:“老子是让你帮她治病,不是让你在这里发善心。”
“我给她治什么病。”
“她是个疯子,你说你需要给她治什么病?”
翟思敏哪怕是这么被对待,躺在沙发上也显得很安静,巴掌大的脸不施粉黛,清秀中透着些透明的苍白感。
慕娇娇睨了她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投射到林长宸的身上,讥笑中全是浓重的嘲弄感:“林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从很多年前就知道翟思敏是个疯子,可你当初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将她从顾戾的手中抢走,现在又开始嫌她是疯子,送过来给我医治,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又或者是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你比我更清楚。”
男人的眉头皱得很紧,瞧着顾戾那副坦然处之的全然纵容模样,心中又是暗骂了句。
如果不是顾戾,慕娇娇怕是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的嚣张。
一张侧脸杀意薄薄,强行按捺着:“你他妈是个医生,收了我的钱就老老实实给我办事。”
“那我就不收了。”
慕娇娇说着,捻着手机就准备将这笔金额退回去。
下一秒就被男人一声低咒给打断,上前大掌扣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不是我想要怎么样。”慕娇娇也没有挣扎,抬脸看着他,凉薄嘲弄:“是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让你给她治病。”
“那你先给她松绑。”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死寂。
其实林长宸根本就没有这般的好脾气将翟思敏送上门来,他原本想着直接将慕娇娇掳走,但奈何有着顾戾这座靠山,更何况他现在还维持着纵容默许的态度,甚至轮椅还被操控着上前了两步,伸出一只大掌扣住慕娇娇另外一只手,语气深邃温淡的令人心悸,薄唇敛着轻笑:“林少,请松开我太太,你弄疼她了。”
林长宸烦躁的松手,扒拉了下短发,强行令自己深呼吸,然后手指一勾:“松绑。”
“是,少爷。”
手脚被解开,翟思敏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跑,但林长宸还未来得及让人抓住她,就看着慕娇娇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很冷静又温凉的嗓音陈述:“不要乱动,我可以帮你。”
翟思敏定定的看了慕娇娇两眼,奇迹般的便真的没有再动,乖顺的以防备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
那副姿态,哪怕是林长宸瞧见也不得不惊奇。
慕娇娇很是随意的探指摸了摸翟思敏的脉,垂了眸,轻声:“她是怎么得的这个病?”
林长宸脸色愈发的阴沉,似乎很不想谈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证下药,你要知道疯病也分很多种,就像是你当初一般发疯就是癫蛊在作祟,我总不能按照你的病症来给翟小姐医治吧,你总给让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明白究竟是什么刺激到她的。”
条理分明,状似很有道理到令人无法反驳。
但林长宸根本就不想说,深寂不透光的眸底涌动出一缕一缕的异样来:“她不过是遇见点事情,所以一气之下从二十八楼跳了下去,摔到了头部,便就摔傻了。”
“遇见点事情?”
慕娇娇玩味的咀嚼着这个字眼。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女人有那般的决心从二十八层跳下去,可若是真的一心求死,从二十八楼跳下去又怎么可能只是头部受伤,早就化成一滩血肉魂归阴曹地府了。
这其中的故事怕是耐人寻味的很。
“够了。”林长宸不耐烦的面无表情:“你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就告诉我这病如何治,多长时间能够治好。”
“那还真是抱歉。”慕娇娇嗤笑了声,眸底尽是嘲弄,拍了拍掌心不曾沾染的灰尘,重新窝进顾戾的怀中:“她恐怕是治不好了。”
“你说什么?”
林长宸的声线本就粗哑的很,现在更是像是在砂纸上打磨过,光是听就不禁令人不舒服的很。
更何况那双隐隐泛着血色的眸子紧锁在她的脸上,那副脸色狰狞到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冲过来掐住她的喉咙,生生的掐死她。
慕娇娇丝毫不惧的重复:“我说,翟小姐这病是脑部受伤所致,脑子本就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我是治不好的。”
“慕娇娇。”阴鸷的气场下覆盖着的是宛若坟墓般的惊悚感,粗哑的嗓音死死咬着她的名字:“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
“谁给你开玩笑。”
配合着落地窗外夜色的凉,黑白分明的丹凤眸底皆是寒意,她冷嗤着:“虽然我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这么多年来,你想要让她病着她就在疗养院病着,你想要让她清醒,就将她送过来命令我必须治好,林长宸,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围着你转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翟思敏是个只单纯被困在咫尺间无法自救的人。
她刚刚给她把脉的时候,清楚的摸到她指腹处的薄茧,两只手十指尖都有,这是标准的常年使用计算机的人能够留下来的。
再加上翟思敏当年在疗养院里不受任何人打扰平安生活了六年时间,还有她几个月前能在林长宸的多番监控下成功逃离,并出现在顾家老宅两件小事便能够看出来,这位翟小姐一定不是众人眼中瞧见的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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