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铁汁们来到我的直播间！”

爽朗的声音猛然炸开，打破废旧戏院往日的孤寂。空荡的戏台上积有一层厚灰，月光透过格子窗映照年代感的枯木。

镜头反转，屏幕上映出一张五官端正的帅脸，直播间热度顿时飙升。

“好久不见，我是石头！这次出生点刷新在戏院看台啊！”贺兰石视线扫过镜头，顺手理了理三七侧分的头发，眉眼带笑，不着调道，“二十年前，这个戏班子里的人相继离奇死亡。一到半夜，戏院就会响起唱戏声……”

【石头哥哥保护我！】

【来了来了。】

【你看看你后面呢，有阿飘。】

屏幕上刷过一排弹幕，贺兰石简单扫过一眼，调转摄像头，朝向挂满蛛网的戏台，踱步过去。

“铁汁们不要怕啊，我可是专门来破除都市传说的！”贺兰石一手持着自拍杆，看向另一只手腕上的电子表，戏谑道，“现在是十一点半啊，还有半小时。我倒要听听半夜的戏！”

话音刚落，贺兰石走到池座，不嫌脏地拍干净长条凳，大马金刀地坐下，静等好戏开场。

【想听主播唱戏。】

【听说戏班子的行头还在后台呢，穿了倒大霉！主播敢穿吗？】

弹幕不知道谁带起节奏，怂恿贺兰石穿戏服唱戏的弹幕被刷屏了。

“呵，区区激将法……”

直播画面一变，环境愈来愈暗，没有贺兰石的插科打诨，周遭寂然无声，忽的一束光射出，照亮前方的场景。

戏院后台不算宽阔，老式的大木箱堆积在角落，一排梳妆台的镜面蒙上灰。

贺兰石使劲掀开最近的大木箱，灰尘扑鼻而来，他咳嗽几声，用手挥散，定睛看箱子里的戏服有些许霉斑。

“谁叫我宠粉呢。”贺兰石拎起那件有霉味的戏服细细端详，玄色福字行龙蟒，绣工精湛，这是戏里包拯的行头，他心中疑窦丛生。

戏院唱戏的戏班子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连贵重的行头都没带走。

贺兰石摇摇头，把疑虑甩出去，他是来破除都市传说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听说这个戏班子最后演的就是《铡美案》。】

【好像是演包公的净角演得太真，被冤鬼缠上，整个戏班被团灭了。】

【无意刷到。】

弹幕纷纷刷起了当年的恐怖传闻，将直播间的氛围带到**。

随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贺兰石凭着儿时看戏的印象找全了包拯的行头，大摇大摆地穿戴在身。

“哎，什么都市传说，都是假的。”贺兰石挂好黑三髯口，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子。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赶忙把直播设备带回前台，手机立在正对戏台的三脚架上。

捣鼓设备的同时，弹幕忽然出现一条“劝你别作”，贺兰石正好瞥见，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种格格不入的弹幕贺兰石早就见怪不怪了，年初他开始直播探险，就有很多异类的声音，说他自导自演、开播骗钱。

贺兰石起初还很愤怒，他有家族遗传的短命，祖辈都活不过三十，他也不会例外。

若是真开播骗钱，他拿去地府用吗？

不过随着天数的减少，贺兰石心态已经放平，等他死后直播赚的钱全捐掉，就没人再喷了。

“放心啊，我福大命大。”贺兰石嘴角噙着笑，扫了眼那人的网名，不要脸地念出来，“担心我就直说嘛，小狐狸～”

那人网名被贺兰石恶心的腔调喊出来，果然不再发表言论了。

“十二点了。”

贺兰石挪动探照灯，照向老旧的戏台，看直播间的人屏息凝神，等待唱戏的声音出现。

十分钟后，戏台仍毫无变化。贺兰石得意洋洋地迈步上台，走进镜头。

“我就说传闻是假的吧，来，听不到鬼唱的，就听人唱的。”他挺直身板，端起腔调，“石头给你们随便整两句火的啊。”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

洪亮的嗓音缠绕在空旷的戏台上方，戏院外的圆月被黑云遮挡，院内光影交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黑雾延伸。

“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年那驸马郎——”

阴风忽起，唱戏声渐近，贺兰石心跳漏了一拍，他强忍着好奇没有往后看，继续唱下去。

“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

飘渺的戏声和贺兰石的声音合了起来，他余光瞥见身旁穿红色蟒袍的身影，呼吸一滞。

“杀妻灭嗣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

区别于贺兰石的不专业乱唱，这句唱词严肃嘹亮，音色也比较深沉。贺兰石整个人僵住，那句不是他唱的，他只会最火的一段。

不知何时周围场景发生了变化，戏台墙上的灰尘扫去，露出“明镜高悬”的牌匾，身旁穿戏服的人咿咿呀呀继续唱着。

待贺兰石回过神来，视线扫过放在东边的直播设备，已经消失不见了。

“疯了吧……”贺兰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见台下座无虚席，看客们全都看不清脸。

只有离看台最近的女人有张清晰的脸，那是张血淋淋的面容，眼角下垂，眶含血泪。

她黏糊糊的视线如同蟒蛇般，顺着贺兰石的长腿往上爬，终于——对视上了。

“包公！”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嘴角裂开渗出血来，一点点滴在地上，她突然朝贺兰石的方向爬去。

贺兰石吓得后退几步，确保她止步于戏台，才松口气，分神听女人说话。

“我有冤啊！请包公断案！”

女人朝贺兰石跪拜，后者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头往旁边看，发现台上戏影也消失了。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说。”

“我不是那秦香莲，他却是那陈世美！”她句句泣血，尖锐的长指甲直指天花，惨白的脸庞流下两行血泪。

“包公，你要为我做主啊！”女人哀求大喊，不停地向贺兰石磕头，声音清脆，地上的血越来越多。

哭声渐渐弱下来，取而代之是凄冷的笑声，她倔强地抬起头，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台上茫然无措的青年。

“你若是七天内断不了罪，我就杀了你这贪官！”

贺兰石：“？”

“行行行。”

贺兰石随口应声，他要是不答应，这女鬼恐怕不会让他回到现实。

声音落地，贺兰石眼睛一眨，眼前的看台又变回灰暗的模样，直播设备还放在原地，他立刻跳下戏台去看直播状况。

手机屏幕上显示当前网络信号不佳，直播已断开。

“真是见鬼！”贺兰石暗骂一声，被迫收拾好东西。

他转身去后台，脱下厚重的戏服，胡乱塞进木箱，用力盖上。

在他视野盲区，身后的梳妆台镜子里闪过模糊的黑影。

走出戏院，手机信号又出现了。贺兰石整理好发型，急迫再次点开直播。

【开直播了！】

【刚刚听你唱着唱着就黑屏了。】

【不会真有鬼吧！】

贺兰石现在对“鬼”这个字眼极其敏感，眼神捕捉到这句话，不经意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强硬地笑笑。

“哪有什么鬼，荒郊野岭的信号不好而已。”

话一出口，手电筒的灯闪了两下。

贺兰石沉默一瞬，干巴巴地解释：“直播效果，哈哈。”

“主播唱的还行吧，喜欢的话，给主播点点小心心。”贺兰石是个话痨，又在开直播，只能没话找话，谈起刚刚的事。

弹幕开始刷起礼物，还有人给贺兰石点互动恶魔特效。

但恶魔特效没有挂在贺兰石的帅脸上，反倒框住旁边的空气。

贺兰石：“……”

【有阿飘！】

【弹幕护体！】

“嗨呀，你们别搞……”贺兰石的头往左探了探，接住那个浮空的恶魔特效，勾唇道，“是特效判定问题好不好，你们别吓我啊。”

他慢悠悠走到停车的地方，把直播设备放进面包车的后备箱，反身走进驾驶位，关闭直播，点开导航，准备开车回家。

这个戏院离市区还挺远，他光是找这地方就花了四小时。

但是戏院惊魂是当地有名的都市传说，能排进前十，值得来一遭。

贺兰石哼着小曲开车，回想起在戏院遇到怪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八成是出现幻觉了。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况且做直播专门打破都市传说，如果连他自己也信了，岂不是打脸？

“前方五百米掉头。”

导航声将他拉回现实，贺兰石不免心惊，前方的路是直线，根本没其他的道，他怎么掉头回去？！

“出故障了吧。”贺兰石自顾自说道，他拍了拍手机，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驾驶。

远光灯照着泥泞的道路，忽然前方晃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吓得贺兰石急踩刹车，整个人被后坐力往前推了推。

再次睁眼，前方压根不见人影。

“不能半夜开车啊。”贺兰石从扶手箱里拿出薄荷糖，往嘴里塞了两颗，没心没肺地驾驶。

市区璀璨的夜景映在玻璃车窗，马路上的车流不减。面包车开进破小区的车库，贺兰石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出租屋。

铁门被轻轻关上后，墙面浮现一个瘦长的鬼影，走廊昏黄的感应灯诡异地闪烁了几下。

弹幕上的小狐狸是攻哦！

攻真正的出场在下一章！[竖耳兔头]

温馨提示一下，可能前三章进度有点慢[害羞][害羞]

注明：都市传闻来源于网上包公断阴案，有改动，那几句唱词来自经典戏剧《铡美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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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戏院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