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耳边全是自己呼吸起来的响动，白森淼揉搓手中的那根2B铅笔。

她许久都未跟人交谈过，今天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白森淼抱着胳膊，泪眼婆娑地想。

春日的万物都在生长，这其中也包括她。

白媛是在昏黄中迷糊着睁开眼，视线一片暗淡，夜晚来了。

她心下一惊，立刻朝身边看去。

只见白森淼在安静地看着手机，光线照着她那张莹亮的脸，静谧而又恬淡。

她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白白？”

白媛轻声低语地问：“抱歉，妈妈睡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嗯，还好。”

“妈妈，天黑了，我们回家吧。”白森淼收了手机，她本来就在等妈妈睡醒。

白媛望着女儿，她还跟以前一样，体贴着自己的笨拙和粗心。

可就是这样，才更使人痛心。

春天的夜晚来得如此之快，没一会儿天便黑透了。

草也从绿色变成了暗色。

不可思议。

就像是缺失了氧气的生命。

白森淼不喜欢夜晚的风景。

她牵着妈妈的手在闪烁的残月和星光下穿行。

黑夜中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是黑白的，就连光也是。

黑色的石块，黑色的溪流，黑色的草，还有什么比黑色更不友善？

白森淼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森淼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这声音不紧不慢，却又步步紧逼。

她后背一僵。

在继续走了好一段路后，白森淼判断就是有人在跟着她们。

她微微侧身看去，是十几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而这个时候白媛也似乎发现了。

尾随跟踪的人似乎是老手，见两人突然加快了动作，也立马反应过来是被发现了。

但他们却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加快跟上了她们。

这附近是市边缘地区，人本就少，再加上近几年的政府规划，不少房子空置起来。

白森淼跑着，在黑夜中跑着，白媛大声地呼救着。

“救命，有没有人？”

“救命！”

男人们的动作瞬间更快了。

体力差距巨大，白媛和白森淼非常快就被堵住了。

四面环绕，这些人的身上带着一股浓郁而又难闻的酒味。

这味道几乎是让白森淼下意识地以为，她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颤抖着指尖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机，却被人立马揪住了手臂。

白媛大力地将那人的手拍开怒斥：“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嬉笑着：“哟，没想到还是个烈的。”

“你们伤人这是在犯法。”男人看着白媛神色冰冷地说，话中带着一种含着冰块的感觉：“这附近就是警察局，你们难道不怕——”

“怕？”

男人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其中一个人红着脸醉醺醺地说：“我们都喝醉了，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调笑一般地裂开嘴：“怕的是你吧。”

他们瞬间恶心地大笑了起来。

两个男人将白媛拽开了，另外几个男人则缓缓靠近白森淼。

白媛被勒住了脖子，她咳嗽着喘气：“你们……这群混账……”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呲着一口大黄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我不嫌弃。”

白媛被摁在地上，脸沾了泥土，她竭尽全力地喊道：““白白，跑！””

跑……跑……

白森淼瘫软在地上，她也想要跑，想要让自己的双腿动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动不了，就跟那晚一样。

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有没有人救救她。

就跟那晚一样。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中滑出来。

脸湿漉漉的，心也是。

这个世界断掉了她的氧气。

白森淼想。

阴影在不断地下落，在这个苍茫暮色的街道上。

“喵——”一道叫声划破了天际。

与之相应的是一声惨叫。

“我草，这哪来的破猫！”

男人捂住血淋淋的手喊道。

猫，不止一只猫，白森淼缓缓扬起来脸看去。

一个个渺小但却又硕大的身影缓缓靠近，眼睛锃亮，他们嗷嗷地低吼着，朝着男人们龇牙咧嘴，瞳孔竖成一条，像是一把寒刀。

一个男人反应过来后退几步，神色忌惮：“这，这群猫怎么那么像咱们昨晚——”

然而话还没说完，几只猫便朝他扑了过去，那架势恨不得将其生生咬死。

“啊啊啊——”

猫的数量太多了，多到让白森淼都数不清，只能听见无数的猫叫和人的惨叫。

“喵？”

白森淼被这声猫叫猛然一惊，她低头看清，是一只纯白色的猫咪。

所有的猫都在厮杀，只有它望着她，甩着尾巴绕她走，鼻尖凑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氧气缓缓回归。

白森淼嗡嗡的脑子瞬间清醒，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冲向了妈妈，使劲全身的力气一脚将男人踹开。

“妈妈！”

白媛含泪一把抱住了女儿，摸着她的脑袋：“白白，你怎么样？”

“有没有吓到？”

白森淼猛然地摇头，幸好这些猫来的及时，那些人连碰都没碰到她。

白媛的情况也还好，只是外套被扯开了，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蹭了点泥土。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夏深拍摄好了照片后跟同行人辞别，让他们先回去。

张若海啧啧地看着他，倜傥着说：“大学四年，我就没见你晚上十点前回过寝室。”

“每次都是踩点，大晚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约妹妹去呢？”

但想起夏深那连校花都果断拒绝的场景，张若海又摇了摇。

他想，这家伙要是约妹妹，那不得长成天仙样啊！

他挥挥手跟夏深拜拜，吊着老大爷的腔调嘱咐：“别色令智昏被阿姨锁门外边了。”

夏深佯装着踹人一脚，挥手告别。

东篱公园离白森淼住的地方不远，都在老城区。

他顺着路往那边去，想着穿过这片规划区后去买点猫粮，那边应该有开着的宠物店。

那株四叶草被夏深揣进了兜里，他时不时摸上一摸，然后傻傻地笑起来。

她今天看了他。

她今天送给他了一株四叶草。

她今天还安慰他，告知了她的名字。

她……

然而还没等走多远，夏深就听到了极为混乱的声音。

有猫叫，有咒骂声，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夏深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的精神紧绷起来，他知道如果白森淼要回家的话，大概率也会走这条路。

他加快了脚步，并且快速打开手机拨通了110.

想象果然还是跟亲眼见到有区别。

尤其还是看到这样的一幕。

夏深的怒气一路狂奔到了顶峰。

他看到了些什么？

他放在心底去珍爱的女孩被这群醉醺醺的男人吓得脸色发白。

还有猫。

夏深认出了这些猫，是他守着白森淼时日夜陪伴着的猫。

电话筒那边传来声音，夏深捏紧拳头报了地址，然后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有一个人发现夏深报警了，他将咬着他的猫从身上薅下来，想要逃离这里。

没成想，一只脚大力地踹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人踢飞了出去，一时之间竟然连爬都爬不起来。

“我让你走了？”

夏深抬眼看着他，语气没什么波澜，眼里如寒冰一样冷。

他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白媛也在第一时间报了警，顺便还给谷参发了消息，让他带上律师过来。

她拉着白森淼远离了混乱处。

夏深则快速将两人挡在身后。

警察局就在附近，出警自然也是十分迅速，几乎是在挂断电话的一分钟后，警车就闪着红□□到场。

一下车，警察有些懵了，不是说人欺负人，怎么变成了猫欺负人？

见状，索性一道全拉警局去了。

……

一行人来到了警察局。

白森淼情况特殊，白媛说明之后警察没有为难，而是让她坐在那里休息。

其余的人来到了调解室。

警察拿起笔记录，问向白媛：“什么情况？”

一个男人见状后，赶紧插话：“警官同志，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喝了点——”

啪——

桌子被猛地一拍，震得空气都在动荡。

男警官黑着脸吼：“我问你了？”

男人这才讪讪闭嘴。

白媛眼神扫视着这群男的，隔老远都能闻见那浑身的酒臭味。

她冷静地说：“跟踪，伤人，警官，我怀疑他们蓄意谋杀。”

“而且这或许不是他们第一次团伙作案。”

一口大帽子定上去，男人们瞬间急红了眼杂七杂八地吵起来。

“你说什么呢？”

“谁谋杀了？”

“不就是摸了两把？”

调解室的其余警官立马出手摁住他们。

白媛非常清楚跟踪是什么罪名，猥亵是什么罪名，这些顶多也不过是拘留关上几日，再罚上几百块钱。

但如果是杀人未遂，那可就——

警官立马正色，“你有证据吗？”

白媛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她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录音机里的一段录音。

这是她当时紧急情况下录得，她的手机有快捷键，原本是方便商业谈判时留存证据，却没想到——

录音清晰，先是一阵剧烈的跑步声，然后求救声响起。

“救命，有没有人？”

“救命！”

“你们想干什么？”

“哟，没想到还是个烈的。”

“你们杀人这是在犯法。”

“这附近就是警察局，你们难道不怕——”白媛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然后便是一个男人地回答：

“怕？”

“我们都喝醉了，有什么好怕的。”

警察局里，男人们的脸色大变背冒冷汗，当时脑子光兴奋了，根本没听清楚这娘们说的什么。

“你坑我们！”

白媛将录音收了起来，“警官，证据非常明显，他们是蓄意谋害，而且团体——”

狗急跳墙的一个男人打断了她的话：“这录音分明是你诱导我们说出来的，不算数。”

“谁说不算数？”

吵闹中，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瞬间盖住了男人的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