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剥夺某种不为人知的趣味，居心叵测的笑意从那张浑不似人的脸上倏尔退去，冰冷怨毒从赤色眼睛的幽深竖瞳里流溢而出：“哈利·波特……你确实变了不少，没以前那么莽撞愚蠢了……”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了，不过，我可不会道谢。”哈利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句，一副全然不为对方言语所动的模样，实则内心在盘算着自己到底还能拖延多久，他和德拉科都随身带着赫敏重新加工过的定位通讯币，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被食死徒们牵制住的后援能否成功脱身。

没有如料想中的激怒对方，伏地魔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转而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阴恻恻地开口道：“既然我们这般话不投机，索性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吧——继续上一次见面时我们没能完成的……决斗……”仿佛看穿了哈利眼神细微的变化，他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可惜了，为了牵制住魔法部和凤凰社那帮蠢货，我的食死徒们没能亲眼围观今晚这出好戏……”

“——没法亲自见证他们伟大的主人杀掉所谓大难不死的男孩！”

果不其然，德拉科死死盯着不远处面目狰狞的伏地魔，食死徒们今晚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分散凤凰社成员的注意力！因为距离交付“人质”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周，加之诺特最近并无异动，他父亲或是院长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初时看到虫尾巴时他只单纯以为对方的阿尼马格斯形态适合伪装潜入，但现在想来或许伏地魔压根就没把今晚实施绑架的行动告知其他人——恐怕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对下属的防备，而选择虫尾巴也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已经没法洗白、相对来说又更容易控制罢了。

在禁林套话时便隐约有了的猜测终于被证实，哈利只觉心底那股不安也随之不断膨胀，甚至快要将他彻底吞没——即便得知了他们所在的地点，又有谁能及时赶过来？就算凤凰社的成员能赶到，倘若来的不是邓布利多，又有谁是伏地魔的对手？

上一次他能侥幸从这片被食死徒包围的墓地中逃脱，靠的是让伏地魔措手不及的闪回咒以及被制作成双向门钥匙的奖杯，可这一次不仅没有了回程的门钥匙，伏地魔必然也不会还给他留下闪回咒这种可乘之机……

这时，哈利忽然听见耳畔响起了德拉科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哈利，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与此同时，与他的手心紧密相贴的另一只手也有力地收紧，似是希望借此来传递某种决心，伴随着对方温热的吐息，一并将他从恐慌的无底深渊中重新带回到地面上。

哈利抬眼看向德拉科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坚毅的面容，记起了他想要守护所有他所爱之人的初心，记起了他要为枉死的父母向凶手讨回公道的夙愿，记起了他为身为一名格兰芬多而自豪的心情……他可以害怕，但他不能退缩。

上一次陪伴着他的唯有塞德里克冰冷的尸体，与诸多惨死于伏地魔手下的冤魂，而这一次在他身边的是他想用余生来守护的爱人。

只觉胸腔瞬间被勇气填满的哈利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在心底无声地加上了一句。

不知何时起细碎的雪花被凛冬的寒冷夜风裹挟着吹向大地，拂过脸颊快速融化的同时还留下星星点点冰凉的水痕。这不禁让哈利有了片刻的恍惚，他过往同伏地魔的几次对峙恰好都是在夏季，没想到此次的“重逢”却是在距离上次不过半年的冬天，垂眼往身上厚重的外袍瞧了一眼，总觉得待会跑起来不是那么灵活。

而被俩人无意中晾在一边的伏地魔见自己方才的一番威吓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忍不住语气不善地打断了面前莫名其妙的温馨氛围：“尽管我等得确实有点不耐烦，不过考虑到眼下应该就是你们最后一次互诉衷肠的机会……宽仁的伏地魔大人还是给予了尊重，那么……现在——”

话音刚落，面色阴鸷的男人手中的魔杖如臂使指般流畅地挥舞了几下，猝不及防的德拉科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他拖拽着朝身后某个未知的方向疾速而去！一旁的哈利因为同他紧紧相牵的手而被扯得身形一歪，眼看着也要被一起带走，心念急转的德拉科匆忙放开了手，少了阻力后那股力量便更显轻松，下一刻就把他往那座高耸的大理石墓碑一掼，剧痛霎时从后脑脊背蔓延至全身！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随着那宛若大蜘蛛利爪一般白得瘆人的手指微微一动，一条粗长的绳索便凭空出现，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径直向着对面的金发少年飞去，眨眼间就把眼前发黑、无力动弹的目标连同身后的墓碑一块捆了个结实！

“德拉科！”被厚厚的积雪绊了一跤的哈利狼狈地重新站了起身，举起魔杖正想将人解救下来，余光就瞥见一道刺目的红光朝着他当胸而来！

得益于西里斯多日来对他的严格训练，哈利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斜，堪堪避开了这道不怀好意的咒语。勉强站稳后他狠狠瞪向偷袭的家伙，冬青木杖尖也警觉地指着对方：“伏地魔你到底想干什么！”

估摸是终于欣赏到了想看的戏码，伏地魔发出了几声轻笑：“鉴于德拉科是我们这场决斗唯一的观众，我自然是要给他安排上最好的位置……”

恨不得扑上去暴揍男人一顿的哈利死死盯着那张蛇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怒气反而会使对方倍感愉悦，哈利当即专注地深呼吸几下将满腔的愤懑及时疏解了出去，继而平静地陈述起另一个事实：“不是你说的吗？决斗的礼节是要遵守的①，里德尔，你这样……会显得很没有教养。”

正隐隐渴盼着能激发出黑发少年更多激烈情绪的伏地魔神色一滞，两条细缝一样的鼻孔从兴奋张大的状态缩回到原本的模样，那近乎透不出丝毫血色的嘴唇紧紧一抿，随即冰冷的嗓音就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很好……你是知道怎么激怒我的……”

注：

①出自《哈利波特与火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