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下楼时，除了卢平和唐克斯守在屋子里，其他人都已离开。哈利撸起袖子，熟练地将头发往后一扎，坐到了床边。
“第一天晚上我看着他吧。教表姑和教表姑父可担心了，你们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忙着自责和担心的唐克斯茫然地看了她两秒，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对忧心忡忡的父母，顿时更加难过。卢平很理解哈利想和小天狼星单独待着的心情，朝她点点头，低声劝了老婆几句，两人一同起身去和韦斯莱夫妇告别。
大门再一次开关后，这间临时收拾出的小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人一狗。
哈利拧了块酒泡着的毛巾，按海格教的办法轻轻擦拭着大黑的耳朵、爪子和肚皮，还往他干得要命的鼻头润了点水。说实话，她并不是很会照顾动物，但教父暂时没有什么意识，也切换不回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巫师的伤也没有麻瓜那么难治，基本不会出现离开人不行的地步。
她只是需要待在这里。
做完一切，哈利再次握住一只狗爪子，轻轻把头贴了过去。
恐惧和愤怒不再以歇斯底里的方式从她心中喷涌而出，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孤独双管齐下，她喊不出来也挥不动拳，只能偷偷地让眼泪落在大黑的脚毛里。
在战争或者普普通通的意外中受到伤害的人太多了，可哈利还是无法自抑地想着小天狼星的苦难，想着他骑摩托车满世界溜达的样子。
不用卢平说，她都能想象到年轻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多么的独领风骚。自由不羁、骄傲无畏、任性潇洒，虽然可能也挺欠揍。但要是哈利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还有那么高的智商，她也想横着走。
他和乔治并不是同一种人，没法云淡风轻地把这视为一个笑话讲出来。或许从前勉强可以，但阿兹卡班的十二年已经剥夺了这样的权利。
小天狼星醒来的时候，已经切换回了人形，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右边胳膊还有点麻。他低头一看，一个穿着衬衣长裤、黑发蓬乱的人正抓着他的手，脸埋在里面，眼镜扔在一边，睡得很不安稳。
……要不是看见条辫子，还真以为自己噶了。
他平复了一下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尝试着抽手，哈利果然一下子抬起头来，揉着眼睛惊喜地叫道：“爹，醒啦？”
没有满脸胡茬，只有俩硕大的黑眼圈和一道闪电状的疤。小天狼星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醒来就过了十六年。
十六年，十六年都够杨过找着小龙女了，他还在一个虚假的幻梦里打转。
“还疼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水喝不喝？”
哈利摸了摸他已经温凉的额头，但小天狼星没像以前那样马上回应她，只是努力地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哈利见状，手疾眼快地把枕头垫在了他腰后，但没来得及阻止小天狼星一把掀开毯子。
他的右腿短了一截，本来应该是膝盖的地方，被魔法止住血的创口包裹在厚厚的纱布之下。
哈利下意识想扭过头，不忍心看狗爹的样子，但很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虚弱的病人重新按回床头：“先别急，我去找韦斯莱夫人帮忙换药。”
她一溜烟跑了出去，腿脚血流不畅还差点在门口摔一跤。小天狼星躺在床上看她消失在门外，转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望向天花板。一直到韦斯莱夫人进来换完药，叮嘱哈利早点休息，他都保持着这副尊容，好像所有精气神都跟着腿一起离开了他。
小天狼星并没有想到残疾之后怎么办。
他在想，要是年轻那会儿，带詹姆骑着摩托在死咒激光雨里嗖嗖飞都没问题。那时候他们艺高人胆大，可比哈利莽多了，怎么过了这么些年，拉成这个德行了？
过去一直藏在心里，他以为自己越过了它，可令人痛苦的真实总会追上来。
“想什么呢？”
哈利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天狼星向下瞥了一眼。只一眼，好像数年治愈的欢乐时光都在刹那间被偷走，他又成了那个孑然一身，刚刚从阿兹卡班出来的疲惫而厌倦的人。
“中年危机，你不懂。”
除了想打孩子的时候，小天狼星对哈利一向如同对待一个大人，但腿又不是她断的，一个未成年，更没蹲过局子，这种时候他不是很想说实话。
詹姆和莉莉已经去世，卢平有了新的家庭，只剩下自己，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也没有一个女孩爱他。而他现在也无法假装自己还和从前一样拥有那么多精力和热情，能勉力维持住早已逝去的年少时光的假象。
结果哈利沉吟片刻，很洒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理解。”
小天狼星：？
你理解什么了你理解？
“很多人都说要向前看，因为过去无法挽回，不过我不这么想。”哈利说：“疯眼汉肯定也不想cos船长，更何况你这么帅。缺憾就是缺憾，就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痛苦才是正常的，否则魔法部干嘛把时间转换器都锁起来呢？”
小天狼星仰面靠在床头，嗤笑了一声。
“我就说你不懂。”
“我话还没说完呢。”哈利重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无视谈话对象玉玉的倾向，继续絮絮叨叨：“我知道你更在乎的不是这个，不过没必要因为过去就否定现在，起码我觉得现在的你更好。生命是需要厚度的，而你是过去一切经历的总和。”
“仔细想想，虽然你一直很牛X，但靠自己在一群摄魂怪中间十二年还只身越狱，一般人可干不出这么炸裂的事儿。别人都是一年疯，就你还能在福吉探监的时候云淡风轻管他要报纸做数独，多酷炫啊！你出来之后跑的业务还都是国际级别的，凤凰社这么多人除了芙蓉就你法语最溜，你还当过杂志封面，满世界名山大川溜达，咱俩上上上回放假出去浪还有人找你要签名……”
她纯粹是在夸大其词，和詹姆忽悠莉莉时一模一样。小天狼星以为自己听不进去，可那声音就是不断往耳朵里钻，烦得要命，像是有人在他血管里点了把火。
小天狼星忽然抬起一只手，盖住了眼睛。
耳边很快清净下来，哈利善解人意地消失了一会儿，让他得以独自处理一些不想被看见的情绪。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餐盘，韦斯莱夫人照顾病人胃口，特意单做了一份，此时还热气腾腾的。
“快吃，吃饱了我还能带你散个步。”哈利笑嘻嘻地看着他，神情和她那个早早驾扫帚西去的爹一模一样：“赫敏给我科普过，犬科动物只要两条前腿还在就能跑，一会儿你试试？”
小天狼星刚拿起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汤碗，溅了他一身。
不得不说，波特家的人拿捏他很有一套。以阿尼马格斯形态歪歪扭扭下楼散了回步后，曾经笼罩在小天狼星心头的浓重绝望忽然轻盈了起来。如同一场狂风吹散乌云，哈利近乎蛮横地拖着他跟上了其他人正常生活的步伐。一旦回到人群中间，他就发现那些本以为会成为天堑的东西好像变成了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子，很容易就能跨过去。
本来嘛，病人的暴躁大部分都来自于特别对待，别人都在外面野蛮生长，就你被关在小房间里阴暗爬行，不抑郁才怪。哈利没事就跑来遛狗爹，溜累了再给他抱回去，短短一天，小天狼星的精神稳定程度直线上升。
除此之外，哈利还在忙另一件事。
小天狼星醒后的第一个晚上，哈利扛着原材料敲开罗恩的房间。彼时他不知道和赫敏说了啥，脸红得像猴屁股，结果看见哈利肩膀上的东西，立刻转成煞白。
罗恩：“你把疯眼汉的腿拧下来了？？！！”
哈利：“什么玩意？我用的复制咒。”
她把那条不甚美观的木头腿放在地板上，招呼俩人坐下，十分诚恳地说：“帮个忙，我想把这东西做成赛博朋克的。”
赫敏：……
三人里的学问天顶星表示，赛博朋克最起码的元素是金属，哈利想对一块木头做这种事属实有点强木所难。不过，作为格兰芬多万事通，她还是拿出当年和哈利一起研究地图的态度，一晚上啃了几本人体动力学专业书打底，提供强有力的场内指导。
有人帮忙，构造的问题很快解决，哈利通过飞天摩托仔细研究了小天狼星的审美，又和罗恩一块做了装饰。到小天狼星能独自用三条腿上下楼的时候，她抱着大礼盒神神秘秘地走进房间，在教父一言难尽的目光中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女震撼。
次日清早，尽管尚不熟练，拐不离手，小天狼星还是坚持恢复了直立行走。
我完了，我严肃不起来了，这样的我更完《钢》还怎么去更《飘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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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百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