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诺娜在球赛后整整避开了西里斯两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果一定要形容这种感受,那她就像是一个习惯戴墨镜的人,贪恋阳光却不敢直视太阳。紧接着她就发现男友也总是在躲避自己。
至于莱姆斯·卢平,他感觉距离上次见到薇诺娜已有一个世纪之久。此刻他正站在霍格沃茨的庭院前,暴风雨后的黑夜泛出玻璃似的水光。
暴雨消失后,天空和云朵被染成灰色,一切都是湿漉漉的。道路被清冷的月光照亮,不得体的泥泞被蒙上一层透明的蓝光。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卢平眯起眼睛,差点将她认成飘荡的鬼魂。
薇诺娜莽撞地靠近他,没忍住一个喷嚏:“真抱歉…今天是我们俩巡逻?”
莱姆斯低声赞同,薇诺娜略带希望地从他身后望了一眼——只有空寂。
他们并排走过长廊,莱姆斯不着痕迹地换到外侧。他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斟酌道:“我不介意独自去巡逻,你可以去医疗翼。”
“没关系,只是个小感冒。”
薇诺娜放任自己打了一个喷嚏,她用手绢捂住鼻子:“他不会在为那场比赛赌气吧?”
“西里斯?当然不是。”莱姆斯停住了脚步,“我觉得、我们都觉得你打得很好。他只是最近…有些计划要完成。”
薇诺娜轻声说了句“恶作剧”,然后抱紧自己的双臂。似乎寒风总能从各个角度冻僵她的四肢,带来一片高烧似的眩晕。
她从热浪中捕捉到一丝冷意:“…等等,恶作剧怎么会不带上你?”
“我一直都和他们一起。”
“不对,我上周只在图书馆看到了你,还有上周六的礼堂,周二的变形教室走廊…”薇诺娜彻底停在原地,“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他们只是在计划一个恶作剧,我向你保证。”
莱姆斯说谎的样子也太容易被识破了。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不自然的笑意,莱姆斯飞快地揉了揉棕发。在彻底犯迷糊之前,薇诺娜像个侦探一样捡出证据:《变质变形理论》、波特买下的变形课笔记、口腔里的曼德拉草、狼人、变形教室走廊……
她瞪圆了双眼:“梅林啊!他们要练阿尼马格斯!”
卢平的脸上失去了血色,他徒劳地巡视四周,看起来正期待波特或西里斯能跳出来否认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薇诺娜,他们心里有数……”
“詹姆·波特上周把穆尔塞伯绑在了马桶上,海格种的南瓜都比他心里有数!莱姆斯,不当的变形术会导致终身残疾,难道…”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这是我的错…”
“他们自己想犯蠢和你没关系,莱姆斯,不要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
深夜浸透了寒气,薇诺娜深深呼出一团白雾:“请告诉我——至少他们会去魔法部登记吧。”
莱姆斯已经在尽力忍笑了:“西里斯说非法阿尼马格斯比较酷。”
很好,记住你只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妈妈。薇诺娜冷笑了一声,抱着双臂向前走。莱姆斯的脚步声匆忙追上她:“薇诺娜,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们的安全,这不仅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四个都同意了这个计划。它一定能成功的。”
薇诺娜歪过头打量着他:那种憧憬而快乐的神情浮上来了,发现自己被喜欢,被接纳的神情…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祝他们能变成大南瓜,再也变不回来的那种。”
“你不会想要南瓜男朋友的,”莱姆斯放松了下来,“我觉得他们快要成功了——如果真的奏效,你不觉得他们简直是天才吗?”
薇诺娜的回答被一连串喷嚏打断了。她在眩晕中感到自己被莫名哄骗过去了。寒风在摩擦着城堡,他们缓缓前行。莱姆斯温柔地建议她去喝感冒魔药——他真是不懂,她才不会在他面前变成一个蒸汽火车头。
直到假期,薇诺娜和男友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据说布莱克夫人向格兰芬多塔楼投放了多枚吼叫信,西里斯不得不带着一脸躁郁回家。他没精打采地陪着薇诺娜走到火车过道,两人简短地道别,分别开启了难熬的圣诞季。
薇诺娜走进朋友所在的隔间,坐在了窗边的位置。窗外是未化半化的雪原,白色的条痕点缀在枯枝上,化作向后行驶的路标。薇诺娜靠在玻璃窗上,额头一片沁凉。模糊的水汽附着在玻璃上,她伸出手,画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脸。
不是说她不喜欢圣诞节,只是…回家总是很奇怪。就像一场来不及热身的演出,她匆匆回到家中,扮演着他们熟悉的那个女儿,投入到一场接着一场的社交中。
她有多了解他们呢?她连家里添了新花瓶都不知道。而他们又有多了解她呢?通过被自己过滤的信件——里面是安全无害的学习和交友故事。
今年圣诞节亦是如此,他们按照惯例待在祖父母的古宅里。这里总是一成不变,每当她踏入古宅时,黑暗和阴冷顷刻笼罩,装饰品被蒙上了昏黄的蜡光,让人恍然间以为踏进了一个吸血鬼的巢穴。
思及此处,薇诺娜焦虑地打量着窗外的荒原,惨白的天空中一贫如洗。
三天前,出于无聊,或者出于焦虑,她做下了有史以来最蠢的一件事:那就是决心要“拯救”和西里斯冷淡的关系。于是她给他写了封信。不是寻常的信件,而是一封充满了剖白的矫情大作:
亲爱的西里斯:
我思考了很久,但还是想写点什么给你。
我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个很自我的人,我总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完全理解我的情绪,在我高兴时能和我同频,在我不耐烦时能离我远点。我对越亲近的人要求越高。圣诞节在家,我意识到了这种幻想是非常不切实际的。所以我有时讨厌和人相处。
我懂得那些所谓的真理:即使我能遇到一个愿意包容我一切的人。那我也得学会包容和理解他的一切。可世界上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但我改不掉这个毛病,我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一个没有要求、也没有脾气的假人。一方面,我无比讨厌现在这个自私自利的自己。另一方面,我无比庆幸我还是一个如此自我的人。
写这封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解释最近我们之间的冷淡,但当我动笔时,我才知道我想让你理解我。
你能明白吗?我有时觉得自己很喜欢你,有时害怕看见你。有时我想让你为我骄傲,有时我会为了冷淡你而暗自愧疚。
你是一个真挚的人。看到你,躲在暗处的我常常会自愧不如。我是一个习惯戴墨镜的人。我贪恋阳光,却总是不敢直视它。这不是你的错,也不完全算是我的错。但我依旧感到无法言语的抱歉。
对于这封信,如果你想回应什么,那我自然乐意接受。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回应,那就请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诉你这些事,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释放烦恼的过程,但如果它无形中增加了你的压力,那我真的非常抱歉。
那么你的假期过得如何?练习顺利吗?祝你圣诞节快乐。
你最真诚的,
薇诺娜
在猫头鹰带走信的瞬间,薇诺娜就后悔了。她不该写这么多的。接下来她怀着一种难言的兴奋行走在家人间,仿佛衣服下正藏着十只躁动的巧克力蛙。
三天后猫头鹰带来了回信,短得相当惊人:
亲爱的薇尔:
麻瓜是不是有过一场叫“世界大战”的东西?多么精彩的圣诞节。我家里简直就像世界大战的现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读了你的信,它启发了我很多。我们开学见。
西里斯
真好。薇诺娜把手里的羊皮纸团成一团。她可以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要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带进坟墓。
无论如何,她的确得到了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不,不是来自深陷家庭危机的男友。是安娜·海蒂和路易莎·艾博合送的——一个装了数十支安瓿瓶的木匣,每支瓶里都放着不同气味的香水。直到开学路易莎才解释了背后的用意:“据说合适香水可以改变你的气场,甚至增加你的运气,让你天目开阔。”她深深吸气,“所以你最喜欢哪一种?”
“这个怎么样?”薇诺娜掏出一支香水对空气喷了下,玫瑰的气息扑鼻而来,接着浓烈的胡椒味扬起空气中的分子。
“梅林啊,你闻起来像一个阿拉伯贵妇。”安娜皱着鼻子,随即大笑,“我们有这么多香水,可以每天试一种。”
每日一试很快演变为她的新爱好。薇诺娜抱着书穿过长廊,耳后正散发着今日新选的香调。气温回暖,她又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粗花呢面料的短裙,外加一条天蓝色发带。
正值午后,中庭里到处是闲散的学生。薇诺娜走向掠夺者们。西里斯微笑着揽过她,在额角留下一个吻。
“你闻起来像个橘子。”
“你喜欢吗?”她边说边看向一旁的波特,后者正在挥舞着魔杖,一支费力拔烟火棍在半空之反复跳跃。金色火花被甩在四周,引得旁观者叫好连连。
“当然。”西里斯继续观赏起朋友的表演。薇诺娜转过头,朝着坐在一旁的莱姆斯打了个招呼。
他蓝色的眼睛垂了下去:“你的腿怎么了?”声音很轻,几乎立刻就消失在喧哗中。
“什么?”薇诺娜飞快地寻找,哦——大腿在裙摆处浮现了一块加隆大小的青紫。她按了下紫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魁地奇训练?我一直没发现。”
莱姆斯的声音更轻了:“注意安全。”
她对他笑笑,表情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一旁的波特在欢呼声中更加忘乎所以了,他高高扬起魔杖:烟花棒像是被用力锤了一拳,压扁后猛地迸发出火花,金灿灿的火花洒满了整个庭院。波特喊了句“维拉维托”,所有火星传来爆裂声,变成彩色的碎纸屑飘扬在中庭半空。
佩德鲁激动地跳起来,薇诺娜也从众地鼓鼓掌——她没注意到人群中有张苍白的脸,但显然波特注意到了。他压下魔杖轻声嘟哝了句什么,半分钟后,对面的人群中传来笑声——斯内普的袍子背后被粘上了一长段纸巾。他转着圈抓住纸巾,可却怎么使劲也扯不掉。
“这是给你用的,鼻涕精!”詹姆大声说。
斯内普举起魔杖:“昏昏到地!”只是波特似乎早早预料到了这波攻击,他以追球手特有的灵敏闪到一边。小天狼星也加入进来,他讥笑着送给对手一个锁腿咒。斯内普僵硬地摔倒在地上,双腿并在一起挣扎。
回廊里的人都看向他们,有些大胆的发出嗤笑声。佩德鲁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薇诺娜在暗中翻了个白眼。她扭头看向莱姆斯,他还保持着刚才低头的坐姿。
斯内普的反击咒语打偏了一点,在草坪上溅起了一道焦痕——波特比他更快:“除你武器!”
斯内普的魔杖飞到庭院另一边,他匍匐着想去捡起来,却被佩德鲁抢了先。后者哆嗦着把魔杖交给波特。
“你应该感谢我们,鼻涕精,”西里斯居高临下地说,“不然你要把鼻涕抹在哪里?”
“我猜是头发上吧。”波特说,“恶心的斯莱特林。”
旁观者的笑声与斯内普的咒骂混合在一起,但有些人却面无表情——比如薇诺娜,她干脆转过头盯着莱姆斯,等待着这个善良的会关心她的男孩会做点什么。
什么都没有。莱姆斯连头都没动。而就在一片嘈杂中,有人——多半是个斯莱特林——悄悄给斯内普念了解咒。他正趴在地上气得发抖。
“鼻涕精会不会把鼻涕加进魔药里——哎呀!”
斯内普已经猛地扑向了他的宿敌,他用力挥出拳头,波特的颧骨挂了彩。后者连魔杖都来不及拔出来,立刻踹向斯内普的肚子。伴随着女孩们的尖叫,两人陷入一场肉搏。
西里斯立刻加入了混战,他抓起斯内普油腻的长发,一面让斯内普远离他的好哥们,一面再给敌人脸上挥出一记右勾拳。真是够了。薇诺娜屏息伸出魔杖,找准时机——一道无形的铁甲隔开了激战的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
“别打了!”她奔向三人,扯住还想抽魔杖的西里斯,“你们违反校规了。波特,把魔杖还给他。”
“问题就在于,莱斯利,我只想让他擦擦鼻涕,却有人不识好歹。”波特喘着粗气,试图找回风趣的语调。
“多么为人着想啊,好人波特。”薇诺娜轻飘飘地说,顺便抽走了他口袋里的魔杖,“两院各扣二十分,因为聚众斗殴。”她把魔杖扔给斯内普,他的半边脸都现出紫灰色。
西里斯冷不防地开口:“你知道他是条油腻又肮脏,还在背后研究黑魔法的毒蛇吧。”
薇诺娜反驳道:“我只知道他是个斯莱特林,而邓布利多从没打算让他滚出去。”
“你可真是个好级长,”他讽刺地说,“一心只维持这种表面的公正。所以大家才都喜欢你,对吗?”
“我知道你恨他,西里斯,你不需要再装成一个混蛋。”薇诺娜平静地说,“去上课吧。”
波特拽着西里斯离开,只给她留下两个满不在乎的背影。没有热闹可看了,众人纷纷散场。薇诺娜仰头望向四方格的阴天,被冻得打了个冷颤。她闻到香水混合着血腥味的冷酷气息。
她缓缓走回去,卢平还在原地拿着她的书包。被当众斥责的余温还留在她体内,原来这种余温自从童年被议论后就再也没能冷却。呕吐欲梗在喉头,她一把夺过书包:“你真是个好朋友。”
决定试一下周更(不行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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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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