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怪可以生长到50英尺长,皮肤为深绿色,眼睛多为黄色。它们的眼睛可以在瞬间杀死任何目光与其直接接触的人和动物——”
薇诺娜皱了下鼻子,细小的絮状物(多半来自柳树或蒲公英)挠过鼻梁。在野外最大的缺憾就是,你从来都不知道何时会有爬虫、杂草或者叶片前来打扰。
一想起禁林里潜藏的奇形怪状的昆虫即将进攻自己庞大的身躯,她下意识挪动了枕在莱姆斯腿上的头颅。
“怎么了?”他收回手里的《无可探知的黑魔法边界》,上半身背靠树干——在薇诺娜的视线里,只有半张脸和阴影中的喉结。
“没事,我只是有点热。”她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了,宛若一匹厚而韧的加扎尔绸缎。每当薇诺娜试图把它们别在耳后,厚度再次堆积,仿佛一个落难的公主般沉冗。
“稍等,”她微微抬头,把细乱的发丝捞出来,肆意泼散在他腿上。
他眯起眼,阳光的照耀下,发丝透出琥珀般棕色的光泽;另几缕阴影里的发丝则呈现阴冷的蓝黑。在蓝棕夹杂中,躺着她白瓷般的脸庞。只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似乎能品尝瓷器的甜度——双颊被四月的热度烘出红晕,饱胀得像熟成的白桃表皮。
“如果说,目光没有直接接触呢?”
“什么?”莱姆斯的注意力从她的脸转移回来。
“比如说,让我想想:如果我透过望远镜看到了蛇怪的眼睛,它还能杀死我吗?”
“我不认为。蛇怪的注视是一种对精神的杀戮,如果你透过望远镜看它,伤害的程度会被减弱。但我从没听过有人能从蛇怪逃生的故事…”
“好吧,”她的目光重新变得灼灼。“你觉得考试会考这个吗?”
他的嘴角微微牵动。这才是他们复习的目的——两个月后的N.E.W.Ts。他们的第一次辅导始于情人节,他顺利地在泥沼里找到欣克庞克,并拉住了被误导的薇诺娜。随后,在禁林补习黑魔法防御很快成为一项惯例。
薇诺娜的生活被局限在寝室、教室和图书馆之间,三点一线。禁林边缘竟然成为了她喘息的空间——据说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薇诺娜打量着头顶的树冠,新生的橡树叶还不足以庇荫,漏下淅沥的水滴般的光点。
她还从没告诉他,她最讨厌吵闹的春季,那些浓烈的季节似乎不知餍足,每片树叶的背后都是喧闹的,仿佛一个折叠的世界。
一切看起来风景如画,注意,是看起来。薇诺娜挠了挠被叮咬的小臂,留下几道粉红色血痕:“如果他们能考这个,那我就赚大发了。”
莱姆斯轻叹:“或者,你掏出一把望远镜来拯救生命。”他用魔杖指向小臂,抚平她虐待自己的痕迹。
“还有这个:蛇怪的弱点是公鸡的鸣叫。传说是因为它来自一只七岁的公鸡诞下的魔蛋,并由癞蛤蟆孵化而成……”莱姆斯继续读下去——他认为这样磨耳朵也对考试有利。
“理论上说,我也可以制作一只蛇怪了。”
“当然。然后大家就会称呼你‘卑鄙的莱斯利’”他又看了眼书,“有记载的第一条蛇怪就是由‘卑鄙的海尔波’制造的。”
薇诺娜瞪向他,一副几乎被气笑的表情。莱姆斯一定成为她的好老师吗?她坐直身体,让他闭嘴,接着把春天的奇异都封在一个吻里。
他瘦削的颊骨、热度和气息都贴近她,眼睛蓝得仿佛是从天上拓下来的。倾诉欲在心中翻滚。薇诺娜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我好想毕业。”
“毕业?”
“对,等我毕业之后,我要把头发染成蓝色,然后再剪短。等头发再长长之后,再染成金色。”
他显然不明白这只是一种想象力的消遣:“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染。”
“不,你还记得埃丝波西托吗?”那个女孩已经毕业三年了。“她之前染了一头淡金发,结果所有人都在背后说那是whore color.”
莱姆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语速缓慢:“我以为你不在乎了。”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只是真的很期待毕业。你能理解吗?我希望某些人未来一切顺利,但我同时也希望她们能被一辆卡车掀翻。”
他被逗笑了:“这就是全部?你在想毕业?”
“目前是。”
莱姆斯贴近她被晒红的脸:“那我会很想你的。以及你的蓝头发。”
她咬住下唇,不想让喜悦毁了自己的表情:“你最近怎么了?你之前没那么直白。”
“那你应该检验一下,我是不是真的莱姆斯·卢平。”语气甚至有点懒洋洋。
真是够了。她带着厌学情绪推倒他,莱姆斯一声不哼地躺在地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距离骤然拉近,她望着他在阳光下愈发苍白的面色——下周就要满月了。
“抱歉。”她耳语道,低下头吻他。黑发垂到地面,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
莱姆斯尝到春天饱满的气息,胜过亲吻玫瑰花瓣。自圣诞节后,她对他的刺激就不曾消退。无论是那蓝黑色的发丝,还是她象牙般苍白的四肢,都成为他不成体统的春/梦主角,强烈地激起一阵阵反应。
她躺在他怀里,莱姆斯微微低头。距离太近。阳光亲吻在她那一小块裸露的后颈上,像是从衣领逃出的天堂。更近了。他用唇贴近脊背上细小的绒毛,感受那毛茸茸的触感。她被他的气息惹起痒意。
禁林隽永得一如伊甸园——薇诺娜心里一沉,只是又要满月了。
她尽量不把满月看成悲剧,毕竟它就在她眼底下每月发生一次。薇诺娜提前调整了巡逻的时间,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去探望。清·张也早就和她划定了巡逻区域,从打人柳到医疗翼的范围都归她所有。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清·张站在背后问她,就在他们分头巡逻之前。
她新配的缓和剂。“没什么,送给庞弗雷夫人的药水。”
“好吧,注意安全。”清用手捂住了咳嗽,“我们在休息室门口见,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是为了路易莎吗?薇诺娜点点头,开始独自巡逻。
春夜骤然的降温让她打了个哆嗦,一楼还能嗅到泥土的潮湿。薇诺娜完成巡逻,最后把自己藏在医疗翼大门旁的铁甲后——蓝表盘上的月亮还没到满月,这次月圆时刻还要再迟一点。她呼吸着凌晨的冷空气,耐心等待。
等待似乎是无止境的——“…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我没事…只是…这次太累了…”莱姆斯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走廊里。
薇诺娜捏紧缓和剂,直到庞弗雷夫人离开医疗翼,她才闪入其间——莱姆斯向她保证自己没事,他们只是直面了禁林里的巨蛛。最终他喝下药剂,一面把指痕印在她的手背,一面在昏沉中嘱咐她先回寝室。
她怀着倦意和一丁点的茫然离开医疗翼。一方方月光延伸在走廊里,尽头是清·张板正的身影。
“你怎么站在这里?”
他才回过神:“我一直没等到你,所以就先来这里…”
“好吧,”薇诺娜抱紧双臂——昼夜温差实在是太大了,“你有什么要和我商量的吗?”
“等等…先等等…”清摆摆手,似乎要赶走纷乱的思绪,“薇诺娜,为什么你偏偏要在今天巡逻?”
“什么?”
他的声线融到月光里:“我从没注意过…直到走进这条走廊。你记不记得《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讲过,这是拉文克劳建造的走廊,窗户敞开的角度是特定的,满月的月光足以替代烛火照明。”
她和他一起看向窗外,月亮圆满得几乎要吞掉一切。
“自从七年级,你把每次巡逻都调到满月,每次巡逻的范围都包括医疗翼。”
她挪开视线:“被你发现了,我去医疗翼偷过流液草。”
“还有一个变量你没考虑到。你的新男友。他不时就病殃殃的——”
“不,”否认比她的心跳还要更快蹦出来,“不是这样的。”
清为她判了死刑,语调掺上同情:“薇诺娜……”
他知道了。一旦清·张排除所有干扰项,他总能得到正确答案。
薇诺娜的心被坠入黑湖:“求你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求你了。”
他涣散的眼神又变得锐利:“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如果一直瞒着所有人,你被狼人误伤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早就学会在变身时远离——”
“薇诺娜,未来不在霍格沃茨。如果他需要工作该怎么办?如果你们被发现了呢?你的父母会知道吗?”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上了审判庭。薇诺娜深深呼吸:
“谢谢你,但说实在的,你不能让我被N.E.W.Ts逼疯的同时再被你逼疯吧。”
清望着她,就像望着一只不肯低头的鹰头马身有翼兽。
此时此刻,薇诺娜不得不把目光放在角落的雕像上。她鼓起勇气:“我爱他。当我爱他的时候,我从不把他当做一个有缺陷的人来看待。至于未来…就像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试着去接受,但我…天啊……”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想了。有时在失眠的深夜,她想到未来,那是一片更漆黑的无底洞,连同她本人也被悬在黑洞中间,仿佛坠落永不停止。她不想考虑这个,但她必须考虑这个…如果…如果…如果…
她瞪着黑暗吸气,大脑一片空白。清揽过自己的肩膀:“会没事的。”
这只是安慰。他们都明白,也都不明白未来该如何。薇诺娜耸耸肩,接受朋友的好意。在返回休息室的路上,清以一种略微轻快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劝你这个。但如果安娜找了一个5X级别危险的男友,你会希望她告诉你的,对吗?”
“你认为我应该告诉她。”
“至少告诉安娜。”他们爬上螺旋台阶,“还记得我们都偷偷觉得伯恩配不上她吗?这可是你开的头。”
“爱德华也有份。”
他干笑了一声:“你们有时真是毫无边界感。”
他们站在鹰嘴门环前,古铜色的巨鸟提问到:“被遗忘的姓名藏在了哪里?”“藏在记忆里。”
门打开了:“有道理。”自从巡逻以来,他们两人还从没被拦在门外过。
休息室浸在深浅不一的蓝色里,趁着无人,薇诺娜问起清本来要和她商量的事情,对方反而犹豫起来。
“事实上,我最近打算向路易莎求婚。(“梅林啊,恭喜你们!”)我有两个计划:如果拉文克劳拿下魁地奇冠军,我打算在比赛后求婚,她一直在预测这个。不然就在考试结束后,我想让你们都在场。”
“所以——”薇诺娜故意问道,“你是要我必须打败格兰芬多?”
当然不是。清进一步解释了他的计划。如果拉文克劳拿下冠军,休息室势必会有一场派对。待派对结束后,他们五人会留在铃兰花窗前玩喝酒游戏——顺便一提,那是路易莎最喜欢的地方——等到酒瓶指向他,他会在月光和朋友的见证下行动。
薇诺娜瞪大双眼,清·张从不是个过分讲究浪漫的人:“这真是太完美了——等等,还有一个变量。万一路易莎提前预言了求婚呢?”
拉文克劳最聪明的学生呆住了。她咯咯笑出声:
“不如这样吧,我们会让她分身乏术。我每天再让她预测20遍魁地奇结果、天气和对手阵容。”
他表情凝重地道谢。两人在楼梯口道别,薇诺娜又想起他的建议:“关于你的建议。我会告诉安娜的,只是现在不能。我保证…等我们…等我们稳定下来,我一定会告诉她实情。”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清扶了下她的肩膀当做鼓励:“在此之前,我会为你保密。”
谢谢。她听见自己轻声说。一周后,他们几乎是以不可置信的运气打败了格兰芬多。清在花窗淡淡的晕影中单膝下跪。路易莎只愣怔了一瞬,便笑着说她愿意——没人知道她是否预测到了这一幕。
她想起路易莎曾经说过:预言只是预言,成真的预言才是命运。在一片庆祝声中,薇诺娜看着每个人的脸。她能做的只有惶恐地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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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后的时间似乎再一次加速了。为了备战考试,斯普劳特把最后一节课安排在温室,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复习学过的所有草药。
下课后,两位级长负责善后。于是安娜、爱德华和路易莎又在门口等了一刻钟。最终,五个人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爬上山坡,夏风吹干了薇诺娜汗津津的额发,草坪显出黄昏特有的死气。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她回过头,看到光和空气相遇的景象。
正值日落,流云把从赤金色到靛紫色的多种多样的色彩撒满天空*。苏格兰把高原献祭给一片燃烧的晚霞,触目惊心的梦,以至于万物都黯然褪色。
安娜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这实在太罕见了。有人提议用宝丽来相机拍下来,但随即被反驳。大家在昏暗中笑闹成一片,只有眼睛映出一点露水似的高光。
她多想他也在…等等…他现在应该刚下魔咒课…
薇诺娜转过身,朝着夕阳相反的方向狂奔。似乎此生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他就在城堡里,他蓝红夹杂的眼睛是她唯一想见到的。
光滑的地板让她打了个滑,莱姆斯扶稳她,走廊里人头攒动,劫道者们惊诧地看着她差点喘不过气——“你能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别着急…”
“不不不,很急的。就是,你快过来。”她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再晚就消失了——他们穿过一无所知的人群。薇诺娜多希望没有人发现外面的世界,这是她献给他的宝藏。
她推开大门,陷入猛烈燃烧的夕阳。“看!”她转向他,脸上闪过一次赧然——万一他不喜欢呢?
火焰烧进蓝眼睛里。他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谢谢。”他几乎握疼了她。
现在谁也不能阻止她在他的记忆里肆意生长了。
莱姆斯呼吸着夏日的气息,苍白的面颊也染上赤色:“很美丽,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俯下身,炽热的气息从落日传递到唇边,构成她对霍格沃茨最后的印象。不是考试、毕业典礼或者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这是她唯一需要的,而这也远远不够。
*夕阳那句有借鉴但忘了出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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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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