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经常出现在这里呢，里德尔。”

“是吗？”

“明天你们就放假了，而今晚，也没有星星。”那个一袭长裙的幽灵飘到我身边，趴在栏杆上，把一绺长发拨到耳后，“所以，让我听听看你今天的借口吧。”

我不禁笑了。“你知道那些是借口？”

“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小弟弟？”幽灵转过身，把胸口的致命伤触目惊心地展示在我眼前，但我装作没有看见，只是若无其事地望着她的眼睛。

“今晚我不是来看星星的，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女士。”顶着为了舞会精心装扮过的外表，我朝格雷女士露出一个我能做到的最迷人的笑容。

可她却笑了起来。“哈哈哈，至今为止最蹩脚的借口。”

“您可真伤我的心，或许我说的是实话？”我装作沮丧地说，“或许今晚除了夜空，以及一个早已故去的人之外，没有一个活人，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哦？”幽灵挑起眉，眼神中闪烁着好奇，“是吗……发生什么了，连你哥哥也不能理解？”

我和哥哥在学校里很出名，所以就连幽灵们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像他们也知道邓布利多教授一样。

“嗯。”我趴回栏杆，把下巴埋在手臂里，我知道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就会勾起年长女性的怜爱，当然也能吸引到一个对我感兴趣的鬼魂女士。

一般来说，像格雷女士这样若无其事来找我搭讪的，都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

但不知为何，明明我已经通过计算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行为，我的心底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空虚。

这再一次提醒我，我已经很累了。

所以我决定，从接下来开始，不带目的地和她随便聊两句。

“我听说，您很喜欢在天文塔看星星。”

“你听说得没错，里德尔。”她飘到我的身边，和我拉到了一个比较近的距离，代表我刚才的暗示起了效果，“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人的命运。”

“那您一定在占卜学上经验丰富了。”

“或许吧，相比一些活着的巫师，我确实比他们更擅长一些。”

“那么，您能从天象上看出来，格林德沃会战败吗？”反正也放弃了操纵，我干脆问了她一个自己比较好奇的问题。

格雷女士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不能，我和你一样，在占星上，没有那种超乎常人的天赋。”

“你看得出来我有没有天赋？”我不由得抬起头。

“当然，你哥哥的天赋很烂，所以你也一样。”她坏笑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就在边上旁观。”

“那你应该知道，我学得还不错。”

“你的确学得不错，但那不是通过占卜天赋或者预言天赋做到的，对吧？”

我和她静静地对视着，然后我率先移开目光。

最近，我好像老是碰到这种类型的人，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差了。

或许，就是这种坏运气，导致了我此刻莫名其妙的“状态不佳”。

“你说得没错，不借助预言天赋和占卜魔法，或者更罕见的魔力感知天赋，我也能看见人的命运，那些说白了都是性格、时代、境遇决定的，是很好推断的。”

格雷女士歪过头。“那么，我的命运你也能看见吗？”

“只要我们聊两句，就可以。”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有头绪了？”

“嗯，已经有点了。”

她看起来更加好奇了，但她却没有询问自己，而是问起了我。

她问我能不能看见我自己的命运。

“理论上是可以的。”

“但是你不敢去看？”

“……”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在今晚遭受惩罚。

但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一时没有头绪是哪件引来了报应。

“这就是为什么你今晚谁也没选？”格雷女士继续兴致勃勃地推理着，我注意到她似乎已经观察我和我身边的人很久了，“因为你害怕选错，你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了。”

“既然您比我活得更久，见过的人和事也更多，不如今晚，就由您来帮我分析分析吧……姐姐？”

格雷女士被我逗笑了。“明知道你在哄我开心，但我好像还是心甘情愿呢。”她托住一边的脸颊，仔细地打量起我，“你看起来很疲惫 ，没有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了，真是可怜。”

“以前？”

“你和哥哥，还有另一个金发斯莱特林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你连这个都知道？”这回我是真的感到了惊讶。

格雷女士对我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半是得意，半是……不好意思？

我默默地在内心修改了她的人格模型。

“哦，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幽灵姐姐原来一直对我的爱情故事感兴趣？”我故作幽怨地“谴责”着她，“可惜我的爱情故事恐怕很惊悚。”

“什么都比不上我的惊悚。”她满不在乎地说，再一次大方地对我展示了她胸口的血迹。

幽灵的想法果然和活人不一样，那些活人耿耿于怀的创伤，幽灵早就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淡忘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们当成活人那样应对……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人性”了，更像“我们这边的人”。

这让我隐约觉得，今晚我找到的，似乎是个非常合适的聊天对象。

对这个新情况，我觉得非常有趣，因此，我好像找回了一点之前的状态，大脑干劲十足地运作起来。

“你不想变成我这样吧，里德尔弟弟？”格雷女士合上披肩，遮掩住伤口。

“哈哈…那当然不想。”

“你的故事是这几百年来最有趣的，最跌宕起伏的，当然也是最混乱的……所以我想，你大概也会死的很惨。”

“比姐姐还惨？”

“嗯，比我还惨。”

“还有什么比胸口刺了一刀更惨的？”

“身体四分五裂吧，或许还有灵魂，”幽灵故意做了个吓唬我的鬼脸，配上她灰暗诡异的身躯，效果相当不错，“然后……永远上不了天堂不用说，连地狱的大门都对你紧闭。”

“那还真是可怕啊。”

“嗯，不过如果你死在了霍格沃茨，那么欢迎你和我一起在这里看星星……你不是说，是为我而来的吗？”

我轻笑出声。“你已经是第二个这么对我说的幽灵了，姐姐。”

她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眯起眼睛。“你玩的真的很大，小弟弟。”

“嗯，谢谢夸奖。”我若无其事地对她笑了一下，接下来，我们两个没再说话，因为霍格莫德那边放起了庆祝战争结束的烟火，盖过了我们的声音。

不出我所料，格雷女士看得很入迷，根据现有的信息我已经能推断出来，对情感已经相当淡漠的幽灵来说，只有强烈的刺激才能让他们产生那么点感情波动，从而回忆起活着的感觉，所以她会被我的故事吸引，也会被壮丽燃放的烟火吸引。

尽管故事的主角，和置身事外的观众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们看得有多酣畅淋漓，故事主角便有多痛苦，就像这烟花本身，必须炸得粉身碎骨来博取人类稍纵即逝的感动。

它们的生命，毫无意义。

于是看着看着，我再度趴回了自己的手臂里。

“你难过了吗，小弟弟？”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想什么？”她歪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你对哥哥的感情不会有结果之类的？”

我微微一笑，“我在想，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杰克·里德尔选择了幽灵女士，会不会更有趣一点。”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片刻后，她笑着谴责我贪得无厌。

“说起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不算贪得无厌吧？”

“嗯，现在也应该告诉你了。我的名字是海莲娜·拉文克劳。”

“拉文克劳？”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作为斯莱特林的后代，没必要觉得惊讶吧。”她调侃道。

“所以，你也知道斯莱特林的……”我收起了玩心，顿时想到了我和哥哥埋在地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放心，幽灵不会参与活人的纠葛，那些事情，我不会说的。”海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担心，立马做了保证。

“姐姐原来也喜欢窥探人的秘密啊。”我故作不满地抱怨道，于是，她显得有些愧疚。

纠结了一会儿，她对我说，“好吧，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当，我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智慧。”

我来了兴趣，但是海莲娜话锋一转，“虽然以我看，智慧不能帮你做选择，你已经足够聪明了，里德尔，你并不需要变得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