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法式麦芬三明治（下）

接近中午时分，麦雅才再次从宿舍里走出来，迈着还在颤抖个不停的两条腿，朝礼堂大厅走去。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动和别人吵架——说是吵架其实还是夸张了一点，因为方才在宿舍里对峙的两个姑娘一个被吓得不轻，另一个则是沉浸在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惊讶中，谁也没有精力去把这个火真正地拱起来。马琳显然没有预料到麦雅还会折返回来对她的做法提出抗议，她以为麦雅还是上学期那个只喜欢独来独往的女孩，像块石头似的对其他人的言语不做出任何反应。一时间她愣在原地任由麦雅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抱怨，好长时间后，才如梦初醒般呐呐道了一声：“啊……真抱歉，亚克斯利。”

麦雅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结果却没有等来马琳的反击，反而令她有些微妙的失落。

“哦……好吧，没事……”

一个道了歉，另一个接受了道歉，按理说这段对话该结束了，可是两个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尴尬地望着对方，互相都觉得对方似乎还欠了自己什么东西一样，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为什么她没办法吵架呢？

当麦雅硬着头皮默默退出宿舍，尴尬得四肢都发软的时候，她还在脑袋里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她没办法变得更有攻击力一些？如果她能像西里斯那样，面对不公、污蔑、侮辱，都能云淡风轻地用恰到好处的俏皮话反击，那该多好？那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被丽达欺负得那么惨了？在过去的十一年间，她总是很嫌弃自己羞怯又懦弱的性格，总觉得这种性格不应该是她天生拥有的，她向往的是另一种海阔天空的个性，而她自己并没有成长为自己想要的那种人。

如今她终于稍微抓住了一点感觉，本想在室友身上先试炼一番，没想到马琳并未接招，结果这种感觉很快就退去了，麦雅激情昂扬的心中如今也只剩下尴尬这一种不温不火的情绪。

如果她总是这么容易觉得尴尬、这么容易就退缩，那她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丽达压迫到死？

麦雅坐在长长的格兰芬多长桌边发呆叹气，甚至没有意识到目前还没到中午开饭的饭点儿，而周围的长桌也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在桌上写作业的学生都抬头奇怪地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长桌边上长吁短叹什么。这时，格兰芬多长桌边上又吵吵嚷嚷地来了两个学生。

“快快，西里斯！”其中一个大呼小叫地走过来，“我饿死了！”

麦雅听到西里斯的名字，心头一颤，终于从忘我的呆滞中解脱出来。

那两个裹带着一身热气奔进来的男孩子正是昨天夜里和麦雅狭路相逢的詹姆和西里斯。看二人领结松散、发丝凌乱的样子，估计也是才起床没多久。但周六本来就是用来睡懒觉的，因此倒没有多少人对二人的尊容报以侧目。

西里斯被詹姆拖着，来到麦雅附近的一个座位坐下：“你太着急了，詹姆，现在远不到开饭的时间。”

即使是不修边幅，他看起来也总是那么气定神闲，一副娇养长大的世家公子的气势，就好像他经历过的那些打骂和轻视都被他隐藏在了暗处，像月亮的背阴面，轻易不能示人。

詹姆相比起来就好懂得多，他低头看到空空的桌面，立刻长叹一声，夸张地趴在桌子上大声哼唧：“怎——么——办！要——饿——死——了——啦——”

“你吵死了，波特！”

坐在隔壁拉文克劳长桌上看书的阿米莉亚·博恩斯从笔袋里捡了个东西砸他，社交达人詹姆立刻跳起来去和她奋战去了。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麦雅也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吃不上午饭。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利用这个空档冲下厨房做点什么，是自己偷偷去还是邀请西里斯和詹姆一起去，突然，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咕噜——！”

麦雅立刻慌张地捂住肚子，可是那一声动静还是惊扰了正在愉快观战的西里斯，他转过脸来，发现了麦雅，脸上立刻挂起了熟悉的坏笑。

“哟，亚克斯利。”他朝她一挑眉头，“怎么，你也才起床？”

麦雅紧张地用手去梳理自己早晨随便扎起来的马尾辫，同时心里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今天的社交能量已经在和马琳对峙的时候用光了，此时看到暗恋的男孩跟她搭话，她也只想找个借口飞快应付过去。

“早、早上好，西里斯。”

“都快中午了。”

“……”麦雅的脸悄悄红了一红，“你们不是也……才起床？”

她说完后还在纠结这句话是否得体，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唐突，西里斯却把眼睛一瞪，开始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了：“还好意思说哇，亚历克斯，要不是我们昨天听了你的话冲去了厨房，其实完全用不着把自己弄那么累的！”

麦雅想起了昨晚自己那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顿时吃吃地笑了：“三明治好吃吗？”

西里斯突然不说话了，他用不可理喻的表情打量着她，嘴角不高兴地撇着，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隐隐蕴藏着笑意。麦雅差点儿被他看得脑袋顶冒烟。

良久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什么嘛，亚克斯利，你终究是个格兰芬多啊。”

麦雅忍不住把脸埋在手里，笑得更厉害了。

西里斯和詹姆热爱夜游，他们立志要踏遍霍格沃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探遍每一个秘密，这是所有格兰芬多学生都知道的事情。麦雅正是利用了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完成了她的恶作剧：先把厨房的地点主动告诉他们、让他们失去寻宝的快乐，然后又用“热乎乎的三明治”为饵勾引他们穿过层层楼梯到礼堂之下的厨房去，然而大半夜厨房早已收工，灶台也是冷的，哪里又有做好的香喷喷的三明治给两个夜游男孩吃？就连家养小精灵们也睡去了大半，只留下零星几个应付半夜三更有可能闯进来的学生的要求。

当然，如果你耐心足够，愿意等待这些睡眼惺忪的小精灵花费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烧锅起炉，为你做你想要的食物的话，那也是可以勉强吃上东西的。但麦雅了解西里斯，她观察过他很长时间，她知道他无论如何是没有这份耐心的，尤其是在他很困、且又对食物没什么执念的情况下。

西里斯不是个喜欢吃的人，他似乎对一切食物都没什么执念，吃得好也好，吃得一般般也成，就算吃得很糟，只要饿不死，一样可以过得去。麦雅不知道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也从未见过他品尝到一道合心意的菜肴时面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而七岁时麦雅做给他吃的那块技巧生疏的可丽饼用她今天的目光去看，也只是儿童的游戏而已。

这是多么讽刺啊——她最擅长、最有自信能让人快乐起来的烹饪技能却连自己喜欢的男生都无法取悦。

麦雅摇了摇头，强行把自己不受控制、一路从快乐径直滑向悲伤的思绪抓了回来。

“那你们最后是几点回到宿舍的？”

“不知道，”西里斯抓了抓头发，困倦不已地回答：“总之肯定过了两点了。而且我们可是一口气爬了整整9层楼——9层啊！”

麦雅又开始噗噗笑：“真是辛苦你们了。”

“你尽会说风凉话，亚克斯利。”西里斯没好气地斜眼瞥她，“你为什么会知道厨房在哪里？”

麦雅刚要说话，西里斯又自问自答地说道：“哦——当然，当然！因为你就是喜欢做饭嘛，肯定无论去到哪里都要先找到厨房的位置的。我还记得你给我做过可丽饼吃。”

麦雅这下真的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西里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窘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你那天……反正，那天如果不是你搭救我，我可能就饿死在你家啦。”

布莱克家的少爷当然不可能饿死在他的未婚妻家里，麦雅知道他在夸张，但即使他并没有回忆他是否喜欢那块放了橘瓣和糖霜的可丽饼，光是他还记得儿童时期那小小的插曲这件事，就足以让麦雅的心快乐地鼓胀起来了，被马琳耗光的勇气也似乎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那个，布莱克，”她清了清嗓子，双手在袍子下紧紧攥在一起，防止自己抖得太厉害：“你——你和波特想不想现在跟我去趟厨房？反正现在离开饭还早。你们昨天没吃上的三明治，我今天可以补偿你们。”

她在西里斯探究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红透了一张清秀的脸：“就、就当是帮我的忙，替我试试我新学来的菜谱，好吗？”

西里斯依旧没说话，只是侧着脑袋用手撑脸，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双灰色的眼睛弯成两道微暗的月牙，镶嵌在那俊山秀谷一般的鼻梁和眼窝间，照耀得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麦雅狠狠咬住了嘴唇，心想西里斯再这样看她的话，她怕是很快就要因为心跳过速而猝死了。

好在，西里斯并没有“折磨”她太久，他眨了眨狡黠的眼睛，爽朗说道：“好啊！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都学了什么新招。”

“……什么新招啊，”麦雅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是个三明治，别太夸张了。”

可是算是做个普普通通的三明治，麦雅·亚克斯利就也要在上面整点花头出来。西里斯坚信着这一点，因为——虽然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他对当年那个能干的小厨娘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场景：同样都是饥肠辘辘的七岁小屁孩，他只能想到去找疼爱他的表姐要点零食或者饿着，但麦雅·亚克斯利就知道自己动手做吃的，她在十五分钟内就灵巧地攒出了一盘漂亮又可观的甜点，而那酥脆香软的面饼配着撒了糖霜的橘瓣的食物看着简单，吃起来却是那么的甜蜜、灵动、清新，令他这个对吃的没什么执念的人都念念不忘地惦记了很久。如今四年时间过去了，他已经知道里她对下厨的热爱比之过去丝毫未减，那么，她的厨艺是否比原来更上一层楼了呢？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情，西里斯跟着麦雅来到厨房，还拖上了闲得无聊、正巧也吃腻了食堂的詹姆来凑热闹。站在昨夜就来过的锃亮宽大的霍格沃茨大厨房，他们看着麦雅脱下宽大的长袍，卷起衬衫袖子，熟门熟路地穿过忙忙碌碌准备全校师生午饭的小精灵们，径直从橱柜中拿出鸡蛋、黄油、白面包、牛奶、腌制火腿、烟熏咸肉丁、还有一枚三角形的奶黄色硬奶酪，再挥舞魔杖，让这些食物飞到一个闲置的灶台上。灶台燃起了火焰，麦雅取了一口银色的铝制小煮锅，把它架在了炉火上。她熟练地把手里的魔杖往腰间一别，飞速挖了满满一勺黄油扔进锅里，又往滋滋冒泡的锅子中倒进一大勺面粉。

黄油刚刚预热溶化时，散发出的味道并不是很美妙，西里斯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一股香甜诱人的气息就从麦雅守着的小小灶台上散发开来，随着女孩用打蛋器在锅里不停搅拌的动作，那股味道越来越浓郁、诱得人食指大动。

没什么耐心的詹姆早就围着灶台前前后后地转悠：“你为什么要用黄油炒面粉？”

“我在做调味白酱，这一步是为了让酱汁更加浓稠。”

“你要做什么吃的？”

“法式三明治，俗称Croque Madame，里面要有溏心蛋、火腿、调味白酱和溶化的芝士——但我今天想做一个改良版本的，我曾在一名女巫的巴黎厨师手记里看到过——”

每当被人问“你要做什么菜”，麦雅总是忍不住像现在这样条件反射般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地做出回答，她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冒烟的锅子。西里斯敏锐地意识到，当她进入烹饪的状态时，她身上那种怯弱的神态就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宁静和笃定到几乎自负一般的气势，就好像被汹涌的海浪冲刷过的沙滩一样，凌乱的脚印都尽数洗去，留下的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崭新的土地。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西里斯斜斜靠在料理台边，看着麦雅全神贯注地往黄油面糊里倒入200毫升牛奶、肉豆蔻粉和半勺第戎芥末酱，并持续不断地搅拌直到所有材料都融成一锅奶油色的酱料。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让他想到寒假里去亚历克斯家做客时吃到的那份热乎乎的奶油炖牡蛎——那种大菜也会是她做的吗？应该不会吧……她只有11岁啊……

麦雅并不知道西里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她一旦进入做菜的状态，哪怕只是做一份小小的三明治小食，也是全神贯注的，不会让任何事分了她的心，因此也很难去考虑食物之外的事情。

詹姆站在麦雅身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张望着，突然伸出食指到锅里去，蘸了一指头的白酱舔掉：“亚克斯利，这个酱味道太淡了。”

“最后才到调味，”麦雅头也不抬地答道，左手执勺，右手把手掌摊开，伸到詹姆眼底下，“请递给我盐和胡椒。”

她的动作和神态都是那么笃定，就仿佛波特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格兰芬多的混世魔王天生就应该在厨房里给她打下手递盐罐子似的，而詹姆此刻竟然被麦雅的这一小小的举动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顺着她的意，乖乖找出盐和胡椒的罐子给她递了过去。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刻踱步到好友那里，凑在西里斯耳边悄悄地问到：“你觉不觉得亚克斯利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觉得啊，”西里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弯了弯唇角，回应他的友人，“她一进厨房就换了个人。”

詹姆没听出西里斯语气里蕴含的笑意，他摸着下巴思索半晌，突然一拍脑袋：“摄魂咒，这一定是摄魂咒！”

“……”他的没心没肺令西里斯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麦雅已经将酱汁调好味放置一边了。她拿过一沓厚厚的、极普通的白面包，将它们摞起来，切掉棕色的吐司皮，用擀面杖把每一只面包芯都擀成薄片（大概是原来的二分之一那么薄），然后仔仔细细地在每一张面包薄片上都刷上溶化过的黄油。完成后，她又拿出准备好的圆形蛋糕模具，把涂了黄油的白面包片放置其中，折成郁金香般的三角形。

“好！”完成这一切后，她拍了拍手掌，高兴地退后两步欣赏她现在拥有的六只“小杯子”，然后又打开装火腿和烟熏咸肉丁的纸袋，先铺一层薄薄的火腿，又在每只“杯子”里打上鸡蛋，撒一层咸肉丁，盖上方才制作的白酱，最后再擦入上好的格鲁耶尔奶酪收尾。这是瑞士出产的优质硬质奶酪，拥有馥郁的奶香和芳香，溶化后会拉出有弹性的丝，在瑞士一般是用来做瑞士火锅的底料。麦雅之前只在家里藏书阁的烹饪书和室友的麻瓜时尚杂志中见过这种奶酪，但令人惊喜的是昨天她竟然在学校厨房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些存货。在得到使用许可后她立刻开始构思菜谱，原本想到的是芝士蛋糕或者番茄芝士烩饭这样复杂一点的菜式，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又有了下来做饭的机会，那就做个简单但美味的法式三明治麦芬好了。这样的料理能让她在西里斯面前减少翻车的几率，同时也算是一道很实惠的能填饱肚子的早午餐主食了。

打理好这些“杯子”后，她又往暴露在外的面包皮上补了些黄油，帮助它们变得酥脆香甜，便将模具整个送入烤箱。

“这就好啦？”心急的詹姆趴在烤箱边上眼巴巴地看，方才麦雅那一层层铺上食物的动作已经让他胃口大开，“喂，亚克斯利，这个要烤多久啊？”

“15分钟，如果你们想吃溏心蛋的话，”麦雅娴熟地调整烤箱温度和时间，同时征求他们的意见，“不想吃的话我就烤久一点。”

“想吃、想吃！”詹姆点头如捣蒜，“你看起来很会做饭，就听你的，肯定好吃！”

但西里斯还没有出声，麦雅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少年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灰色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立刻脸红了起来，沉稳干练的气质也维持不住了。

“布莱克，你呢？”她眼神忽闪，小声询问道。

“跟詹姆一样，”他笑起来，“听你的。”

这句“听你的”让麦雅在接下来等待食物出炉的十五分钟内都晕晕乎乎的，沉浸在一种飘飘然的情绪中——哪怕片刻以前他的朋友就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麦雅透过灶台旁挂着的锅子背面看到了自己红得像番茄汤的脸，而余光中西里斯看过来的目光越发戏谑。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在等待烤箱完成工作的同时又去随手抓了一把菠菜、蘑菇和几只西红柿，两只锅点火热油，一只炒菠菜和蘑菇，将西红柿的切面略微煎熟，另一只则把方才切掉的面包皮再切成小块放下去油炸，最后将菠菜和蘑菇放置在西红柿上，撒上面包丁和胡椒做成简单配菜，旁边再摆上刚刚出锅的法式麦芬三明治，一份极丰富妥帖的早午餐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就全部做好，摆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面对眼前热腾腾的、摆得满满当当的早午餐，西里斯和詹姆眼睛都看直了。

“好神奇，”詹姆海豹鼓掌，“简直像魔法一样厉害！”

他说完后就被友人在后脑勺狠狠拍了一掌，麦雅也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西里斯看了麦雅一眼，然后拿起一个郁金香形的、烤成了诱人的黄棕色的麦芬，轻轻从中间撕开，微凝的蛋液如流金略略淌出，又被格鲁耶尔奶酪拉出的细长白丝兜住，油量的咸肉丁埋在白酱和酥皮中间，隐隐探出头来。用不着低头，西里斯也闻到了一股及其香甜、又隐藏着咸鲜的美妙气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人生头一次发觉空着肚子原来是一件那么令人无法忍受的事。

他抬头去看麦雅，却见那女孩也正在望着他，触到他的视线，又立刻着急忙慌地移开眼睛，同时轻拢发丝，试图遮住自己红彤彤的耳朵。她的衣领上还有一道细细的面粉印子。西里斯顿了一下，心中似有羽毛拂过，又柔又痒，奇怪极了。

为了掩饰这种感觉，他低下头去，狠狠一口咬在了那新鲜出炉的法式麦芬三明治上面——一瞬间，烤面包的酥脆、奶酪的浓香、白酱的馥郁美妙、还有火腿、鸡蛋、咸肉丁层次分明的滋味像海浪一样朝他涌来。他没去过法国，也没有法国亲戚，但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莫名地出现了一句法语：

C\'est la vie.

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艰难，但还好人们还有美食。

西里斯像饿了三天一样扫光了盘里的食物，然后抬起头看向麦雅，由衷地称赞道：“很好吃，你很会做菜。”

“哦，这没什么……这只是小菜，”麦雅激动得在桌子底下直掐自己的大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地说道：“我、嗯，我现在暂定每周六晚上都会在这里练习厨艺，如果你……还有波特不嫌弃的话，欢迎你们过来品尝，我还会很多其他的菜。”

“好啊，”西里斯爽脆地一口答应下来，坐在他旁边的詹姆因为脸颊里塞满了食物说不出话，也在频频点头，“那就一言未定，不过先说好，我们不仅能吃，还很闹腾，到时候亚克斯利主厨可不要赶我们走啊。”

“绝对不会的！”

西里斯的那句“Chef Yaxley”令麦雅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一双眼睛灼灼生辉，像在灰色的薄雾中点燃了两盏明亮的灯，将她平日里身上带着的无精打采的气质一扫而光。她似乎太激动了，脸蛋都红彤彤的，一缕浅棕色的发丝从她随便挽起的发髻中逃逸出来，似秋叶般拂过她的面颊。西里斯伸手抓了一下衣襟——那种仿佛被羽毛拂过胸口的感觉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我才发现之前都忘记标明使用的食谱出处了，因为本人不太会做饭但又比较向往（……），因此本文里的做饭部分大概率是我从各种美食书或者纪录片上看来的，以后会尽量标明出处。

本章食谱来源：纪录片《邱瑞秋的巴黎小厨》

前五章食谱均来自MFK费雪，具体哪一本我已经忘了（……）

维也纳炸猪排来自托马斯·凯勒大师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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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