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色梦乡

“变形术的诀窍,不仅在于改变外形,更重要的是,情感与精神上的调整。必须小心,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导致不可逆的变形。”眼前,麦格教授站得笔直,三月底的阳光穿越过半开的窗户洒在她的肩头,墨绿色的长裙被映出一层玄幻的辉光,银白的发丝也被蹭上金边。

她的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身前,指尖稍稍搭在一起,叮嘱般说道:“好了同学们,记住这一点。这是我在NEWTs课程中能教给你们的最后一点知识。复活节之后,我们的时间将会用于复习和回顾过去七年的重点内容。尽快上交你们的志愿表格,虽然魔法部还未对今年的NEWTs考试做出明确安排。”

紧接着,麦格好像叹了一口气,呼出的雾气让她的方形眼镜迷蒙而暗淡。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变得又轻又低:“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们能在安全的地方继续学习……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这里,蕾雅在笔记本写着的最后一个单词旁点了一个郑重的黑点。抬起头时,正好就撞上了麦格教授的微笑。和蔼的苏格兰女巫向她微微颔首,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她朝麦格扯了个心虚的笑容,偏过脸想到这已经是这周听见的第四句相似的话——从魔咒课到草药学课,再到魔药课,现在又是变形课。四位院长似乎达成某种默契一样,是都不再希望他们在复活节后回到霍格沃茨。

而她也是从斯内普最近的消息得知,自从摧毁了那顶冠冕魂器后,伏地魔的脾气好像莫名变得残暴,而这也导致卡罗兄妹对学生们的愈发暴虐的管控。

假期前最后一顿晚餐的礼堂上也笼罩着一种垂头丧气的氛围。就连格兰芬多长桌上都没有了平日活跃热闹的气氛,金妮和纳威都不再说话。大家沉默着填饱肚子,又沉默着回到休息室整理复活节返家的行李。显然,今年决定假期留校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简单的把物品塞进箱子里后,蕾雅抓着几本斯内普给她的NEWTs参考书,和纳威一起坐在公共休息室里。还没看过两页,人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些有的没的,视线涣散地落到窗边那只金色小狮子雕塑上。

这时,金妮将两个偌大的箱子堆到沙发的一侧,整个人都比在礼堂长桌上显得更加沮丧,连烧得滚亮的壁炉火光都没有办法照亮脸上的阴霾那样坐到蕾雅的身边。

“我真的不知道复活节后还能不能回来。”她无精打采地说着,“爸爸妈妈本来就不同意我回来上学,他们……很担心。”

蕾雅抬起头,想起亚瑟和莫莉担心的面容,刚想开口安慰,却被身边的纳威抢了先。他正往一条手臂上涂着白鲜药水,嘟哝着:“我会回来的。即使你们不回来,我也会留在这里,和留下的邓布利多军一起战斗。”

“我也会回来的。”蕾雅附和地点点头,随意地翻过一页手中看不进去的《黑魔法高阶防御》,“我也会留到最后一刻。相信我,金妮,正常的日子很快就会回来。”

“希望如此吧。”金妮消沉的眼色好像亮了一些,但语气依然是恹恹的:“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我还是会跟凤凰社一起行动的。”

“嗯。”蕾雅放下书,伸手握住金妮和纳威的手,脸上绽出安然的笑容:“我相信,不论我们在哪里,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就意味着我们也终会重逢的。”

“是的,我们终会重逢。”纳威也坚定地看着她们,答道。

……

斯内普背靠着华丽的大理石壁炉而坐,火焰在他的身后肆虐地呼啸着。他黑发下的脸是一贯沉稳阴郁,但手里的银器倒是被映出一片红橙交织的光影。银色的刀刃正用力地划过盘中的牛排,还未来得及隔断最底层的肉丝,淋漓的鲜血顺着肉块的纹理滋出,猛地流开,将洁白无瑕的瓷面染得通红。

他没有为此感到任何的情绪,手指依旧稳定地割开着肉块,耳边回响着他的主人跟亚克斯利的谈论声,他们正在讨论魔法部又颁布下多少条针对麻瓜的政策。斯内普目不斜视,依然保持着手中的动作,但心中却暗暗感到伏地魔好像比以往显得更加虚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隐隐透出一根根红紫突兀的血管。

“很好,很好。”伏地魔那双宛如盘中血红的眼睛缩起,被壁炉的火光衬得如毒蛇般诡谲。狰狞的巨蛇纳吉尼正缠绕在他的腿间,而他的双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从邓布利多坟墓里获得的魔杖。

他细长嶙峋的脖子缓慢地转动,窥探的目光如针般刺向斯内普:“西弗勒斯。告诉我,霍格沃茨的情况如何?”

斯内普不慌不忙地按下手中的刀叉,抬头时,空洞的双眼浮上虚伪的笑意,宛若一个真正恭顺的仆人:“我的主人,如上次报告的那样,霍格沃茨一切如常。学生们被控制得很好,邓布利多的残余影响几乎消失殆尽。那些麻瓜学生被彻底压制,可以说卡罗兄妹执行得十分得力。”

伏地魔点着头,嘴角挂着残酷的微笑:“很好,西弗勒斯。你证明了自己,我确信你是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他稍作停顿,双眼猛地转向长桌另一端,语调变得冷若冰霜,阴鸷的笑容逐渐扭曲:“不像某些无用的废物。”

斯内普谦卑地低下头,余光无意识地飘到伏地魔刚搁在手边的魔杖,接骨木魔杖被热烈的火色散射出一丝昏暗的幽光。

伏地魔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邓布利多的魔杖?

斯内普想起来之前伏地魔绑架了奥利凡德的时候,并不是让奥利凡德为他打造一根新魔杖,而是好像套出了许多关于魔杖的话,那之后,他就直接掘开邓布利多的坟墓获得了这根魔杖。

此时,壁炉里的一根木柴被烧断,焰苗猛然窜起,发出凶狠而吵闹的噼啪声。伏地魔脚边的巨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嘶嘶地低鸣着,也提醒着斯内普重整注意力。他再次低头,机械式地切割那盘他已然决定不会吃的肉。

室内的气氛变得如刑场紧绷。伏地魔枯枝般的苍白手指刮过擦得锃亮的桌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

长桌那头,纳西莎和卢修斯的脸隐没在暗影之中,似乎被一层厚重的乌云牢牢拢住。纳西莎嘴唇紧抿,是在努力维持着家族仅存的尊严,而卢修斯则眼神空洞,低垂着头,不再直视任何人。至于德拉科,他的身体僵硬得仿佛变成了一具死灰色的雕像,双手紧贴在身侧,面色惨白。

但另一边的贝拉特里克斯倒是面不改色地急切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慌乱与狂热:“我的主人。请允许我再次证明我的忠诚。我已经查明,那个男孩手中的宝剑是赝品,但我恳请您允许我前往韦斯莱的陋居,再次搜寻,我相信一定能从那里得到更多关于男孩的情报。”

“贝拉。”伏地魔的神情也像即将进食蛇类的警告般冰冷刺骨,“愿意去就去吧,但记住,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让格雷伯克带上他的人随你一起。”

贝拉的眼里盈满了感激的泪水,双手激动地颤抖:“谢谢您,我的主人,我一定不会再次让您失望。”斯内普几乎以为她会在这一刻跪倒在地,向她的主人表达那几近疯狂的崇拜。

“好了,我的朋友们。”伏地魔抬了抬手,长桌上每个人的酒杯都被自动倒满了猩红的液体,“一些好消息。除了霍格沃茨、魔法部、还有狼人,巨人也已经全心全意决定为我们而战,我相信任何反抗者都会在他们的手中化为齑粉。”

“而且,还有更多的盟友正在加入我们的行列。”他冷酷地扫视着长桌上的食死徒们,高举起手中的酒杯,“我们已经不再只是暗中行动,现在,胜利就在我们掌心。我们将彻底粉碎那些愚蠢的抵抗者,摧毁他们最后的希望。”

斯内普默默地将手中的高脚杯送到唇边,寒凉的液体在一片虚情假意的欢呼里顺着喉咙滑下。之后,他没有再在这场午宴上再说过一句话。

离开马尔福庄园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蜘蛛尾巷。

刚到家里,斯内普没有丝毫停顿就一头扎进地下室,穿过那几箱装满他不堪回忆的童年物品的旧箱子,翻出一箱旧书。

从那里面,他略过一本本从普林斯家族继承过来的启蒙教材和艾琳曾珍藏的诗集,直至找到破烂得几乎页边全都脱落的《诗翁彼豆故事集》。

他谨慎地在地下室一角的破旧办公桌上面摊开书本,点起荧光闪烁的魔杖,直接翻到“三兄弟”的那一章。他用手指摩挲着书页上寓言故事的只言片语,不时擦过那些母亲以前耐心地为他标注下的生涩单词注释。

读着读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的思绪。他又想着从黑魔王逼问奥利凡德而听见的片段,眉头皱得很紧,心里骤然涌起一种希望立刻就能验证内心假设的迫切。于是,他把书放下,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莱恩哈特家的门钥匙。

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莱恩哈特家的晚餐竟然同样是牛排。

斯内普也有些对自己感到惊讶,因为尽管中午在马尔福庄园经历了那样一场压抑的宴会,他仍毫不费力地将餐盘里的食物消灭了。也许,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自从摧毁魂器后偶尔避开他对视的人儿,手艺确实越来越好了。

雷格纳拿起手边的餐巾揩了揩嘴侧的油渍,确认般开口道:“食死徒、摄魂怪、阴尸、狼人、巨人,还有别的吗?”

“我相信,”接过话的是邓布利多,他正坐在另一侧的桌尾,忙着品尝透明小圆杯盛装的柠檬味冰淇淋,“阴尸和巨人只是个开始。还有别的黑暗生物正在加入他们的行列。这也够多的了。”

“是。”斯内普放下手中的餐具,坐正了些许,“另外,贝拉特里克斯计划袭击陋居。”

“噢……”邓布利多晃了晃手里的小勺,在蕾雅投来的担忧目光中不慌不忙地说道,“雷格纳告诉我,韦斯莱一家目前不在陋居。”

“对,他们跟比尔暂时一起呆在另一个住处,西里斯他们也一起。”雷格纳点着头说:“不用太担心。”

邓布利多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转向斯内普,轻笑着说道:“看来,西弗勒斯,你又得熬一晚上来准备药剂了。”

斯内普只是抿了抿唇,指尖轻敲着杯沿,面无表情地继续喝着茶。蕾雅瞄了他一眼,见对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安心地低下头吃手里的甜品。

过了一会儿,雷格纳用魔杖指挥着洗碗池里的工具开始自动清洗,而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收拾餐具的行列。斯内普保持着嘴角下沉的表情,毫无波动可言的冷峻眼色在一片忙碌中,不着痕迹地落到邓布利多手中的镂空魔杖上。

还没等他开口,老巫师已经站起,枯槁的手指掠过桌面的边缘,低声说道:“西弗勒斯,想谈谈吗?”

黑发巫师的脸色难以察觉地颤动一瞬,很快便按照老巫师的话起身离开了餐桌。

两个人慢悠悠地踱步到门廊里,这里刚下过一场春雨,四月的夜风带着草木复苏的湿润清香扑面而来。隐约零落的星月光芒在这种幽香里透过浮云,显得比平日更要温柔梦幻几分。

不过这两个人的氛围可就没有这么美好了。

斯内普抱着双臂倚墙伫立在廊下,半长的黑发被风拨动几缕。他的眼睛漠然地掠过被浅月漆得朦胧的石子小径,最终停留在马路对面随风摇曳的藤蔓上,等待着邓布利多一如既往的语重心长。

果然,刚靠到门廊栏杆上,邓布利多便开口道:“我知道你已经察觉到了老魔杖的事,西弗勒斯。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斯内普冷冷地瞥着邓布利多:“我如何得知跟你没有关系,这个话我本来也不打算问的。”

他停顿半晌,手臂压住的胸膛在微凉的夜色里起伏着,冷嘲道:“但让我提醒你,邓布利多,你上次可是保证过毫无保留。你这承诺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文?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比你守信些。”

邓布利多的湛蓝色的瞳孔依然如清冷月色般波澜不惊。他平静地看向斯内普:“如果你还记得,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对这个事情没有把握。我也承认,这个计划过于仓促,破绽太多。所以,我也犹豫过是否应该现在告诉你,还是等我理顺一切以后再说。”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我真的佩服你,到底要怎么修炼才能像你这样总能把事情推脱得这么冠冕堂皇。”越说着,他的话变得愈尖锐:“告诉我,你到底是在隐瞒什么?是在犹豫怎么让我死,还是在犹豫怎么让哈利·波特活?”

“这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邓布利多说,“事情已经跳出了我的预料,西弗勒斯,在我看清全貌之前,告诉你并没有任何意义。”

“那至少告诉我——”斯内普压住腹腔的怒气,语气尖锐:“你预料到哪一步了?是让黑魔王用纳吉尼杀死我,好让他们有机会除掉这条蛇?还是让波特杀死我,夺得老魔杖的所有权?”

邓布利多的表情稍显疲惫,像是在斟酌措辞,他沉吟着开口:“老实说,我没办法回答你,它们都有可能发生。我现在只能确定两件事。”

斯内普的薄唇成了一道晦暗的直线,像一把刀,逼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表情毫无变化,左手捋着胡子:“首先,我们的计划不会让老魔杖的所有权转移,因为你并没有真正‘战胜’我。但是,汤姆肯定会以为你获得了老魔杖,而按照他的性格,他极可能会选择让纳吉尼,取代魔杖杀死你。这将会使得被保护的纳吉尼有机会在那一刻被释放出来。”稍作停顿,他皱着眉说:“但是有件事确实出乎我的预料,那晚在你杀死我之前,德拉科先将我缴械了。”

“先不论你这毫无把握的推测和对我‘死亡’的安排……也就是说,德拉科获得了老魔杖?真没想到。”斯内普冷笑一声,但是很快,他脸一沉,是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等等,那我可以跟你说,现在波特已经拥有老魔杖的所有权了。那天在马尔福庄园,他将马尔福一家的魔杖全都夺走。”

“什么?!”邓布利多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好像有惆怅,好像又有释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摊开双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你看,我说了,计划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如果传说属实,那么哈利已经集齐了所有的圣器。”

斯内普挑了挑眉,显然不愿再为哈利·波特的事多费心思:“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我本来真的不愿意现在告诉你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敛住眼色,在此刻变得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直视着斯内普空洞无光的瞳仁,缓缓说道:“我按照纳吉尼会杀死你的假设,早已将凤凰的眼泪交给她,就在那天我从塔楼坠落之前,为了你。”

凤凰眼泪?!斯内普猛然怔住。

顷刻,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如细砂被潮水归拢到海岸上般,全部连在了一起。这一年多以来的所有疑问和愤怒,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原来,这就是邓布利多和她一直在隐瞒的真相,为了避免他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

斯内普陡然拧紧眉毛,感到有一种巨大而激烈的情感从腹腔深处升起,冲散了眼中积压许久的冷漠。

是什么?难以置信?愤怒?感激?憎恶?

他说不清楚,只知道比起面对本就设想过的死亡,他的心海里竟然冒出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

这种袭来的动荡冲击让他浑身忍不住开始发颤,以至于他沉默半晌才终于拼凑出一句话语,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那万一,他打算用别的方式杀死我呢?”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眼中划过深重的悲痛和怜悯。

斯内普的瞳孔随即稍稍放大,脸上的疑虑和厌恶更加明显,他继续问道: “……那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让她参与进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邓布利多仍然无动于衷地矗立在栏杆前,只是绷着脸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低垂的眼眸在薄凉的微光里闪动。

斯内普的声音在此刻骤然拔高,混杂着愤怒和痛苦:“你在利用她,邓布利多!你把她卷进这一切她本不该参与的危险里,难道就为了这个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计划确实没有按照你预想的发展!那她会——”说到这里,他的喉咙猛地哽住,语句也突兀地戛然而止。

不能再多说了,他意识到自己在老巫师面前,就如同一个不经事的孩童般被洞悉得透彻。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是再也无法忍受与邓布利多处于同一个空间内:“我虽然答应过你为你做所有的事,但我们不是你的棋子!”

“你错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话语追上了他,“正是因为你们不是我的棋子,也正是因为她的恳求,才有了现在的计划。也许你应该问问自己,如果从一开始没有她,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仿佛是被邓布利多的话刺激到一样,斯内普停下脚步,藏在黑袍里的双拳攥紧。他偏过头低吼一句:“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情感关怀和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

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他凝视着斯内普平直的肩线,心平气和地说道:“西弗勒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已经将所有的计划如实相告,剩下的选择在你手中。如果你下定决心,你完全可以将她关起来,施下昏迷咒,甚至用遗忘咒抹去她的记忆。我不会,也无力再阻拦你。”

继而,老巫师将语调放得越发温柔劝慰:“——不过,前提是你真的认为,你的感情和她的心意,毫无价值可言。毕竟,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推开她的人——可不是我啊。”

最后的这句话,如同那天在魂器前闻见的那声威森加摩的重锤,狠狠敲在斯内普的心上。他焦躁地靠在紧闭的大门旁,试图像千万次那样,将本就不该拥有的情感全部推开。

等他眼神空寂,内心空洞地回到屋内时,忽然听见从客厅传来的电台声。

“十分感谢你的金玉良言,老剑!”是李·乔丹,正兴奋地做着节目总结的词语,“听众朋友们,又到了本期波特瞭望站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那么,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做下一次广播,但是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请经常转动调试按钮,我们下一次的暗号是‘疯眼汉’。”

接下来,另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弗雷德或乔治·韦斯莱,“鉴于这个美好的复活节假期,我们特别为大家送上一曲‘金色梦乡’。我们相信,不久后我们热爱的、带有闪电伤疤的男孩也一定会踏上归途,晚安。”

柔和的钢琴前奏从收音机里慢慢淌出,低沉的男声伴随着悠远的音符渐渐弥散开来: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ward.

(曾经,有一条路通往归途)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

(曾经,有一条路引你回家)

Sleep, pretty darling, do not cry.

(睡吧,亲爱的,不要哭泣)

And I will sing a lullaby.

(我会为你唱一首摇篮曲)”

和旋律一起,斯内普的耳朵捕捉到有人在低声跟着哼唱,显然是她。他在悦耳的歌声里恍神数秒,迟疑片刻后,最终放任自己往声音的方向而去。

客厅里,蕾雅正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收音机的顶部。她的腿上盖着一半还搭在沙发上的毛毯,两个圆鼓鼓的抱枕和一本打开的笔记散落在身边。

斯内普远远地望了一阵,随后缓步绕过垂在地上的毛毯,踱到她旁边的沙发侧坐下。

“您回来了?”蕾雅闻声侧过头,瞬间察觉到他阴沉的面庞,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和邓布利多先生的聊天不愉快?”

“嗯。”斯内普闷声应道,抬起手揉揉眉心,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正敲打旋律的指尖。

收音机里的歌声继续飘荡着:

“Golden slumbers fill your eyes.

(金色的梦乡填满你的双眼)

Smiles awake you when you rise.

(微笑将伴你在晨曦中苏醒)”

蕾雅安抚般微笑着看他的双眼,干脆转过身,手臂趴在他手边的沙发上,凑近了些。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发间的橙花香气,也可以看见她羽毛般翕动着的睫毛。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柔声说道:“我听说,两个互相关心的人才容易发生争执。”

斯内普当然不打算予以评价。他别扭地看向她身后的壁炉,内心踌躇一阵,缓慢地低声说道:“返校那天,早上八点。”

“嗯?”蕾雅的笑意没有减退,耐心地等待他斟酌的下文。

他飞快地睨她一眼,又移开眼神。表情保持着水平面般的冷淡,话也好像从他喉咙不情愿地流出来一样:“我会来跟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蕾雅的清亮绿眸在客厅幽暗的灯光中流转,有温暖沉在她的眼底。

斯内普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不适,故作平淡道:“如果你想在列车上被带走,我没意见。”

“哦,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地感叹一声,呢喃道:“谢谢您。”

“嗯。”话说完,斯内普便下意识地准备起身离开。

“那……”她的低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斯内普稍稍停顿,侧眸看向她。

迎上斯内普询问的神色,蕾雅诚恳地紧盯着他如黑曜石般深沉的双眸,手指不经意般掠过他手边的沙发:“……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有话对您说,可以吗?”

斯内普的身体霎时僵住,站直的姿势瞬间凝固。他垂下眸,清楚地看见她脸上铺开的绯红。不待多想,他便迅速撇开眼色,喉结却无法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是你的学生。他心里仅存的理智在大声告诫。

但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推开她的,也是你。心里另一个古怪的声音咒骂道。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任由自己在明知有限的时间里沉溺在她带来的安心与温暖中,甚至默许了她偶尔的靠近。那么此刻,在清晰地知道邓布利多和她为他准备的一切以后,她这句话无疑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扇从未开启过的门。

这一瞬间,他骤然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他可以置之不理的情感。

那么,他准备好了吗?还是说,一如既往,穿起对过去的深情愧疚和自责悔罪的伪装盔甲,继续做个看似勇敢的懦夫?

沉重的思绪层层缠绕,宛若将他拖向看不见底的悬崖深渊。耳边的风声如巨石般压迫,令他几近放弃挣扎。这种不断下坠的无力感,甚至比任何一次经历黑魔王折磨时的痛苦还要糟糕。

又过了许久,等收音机里的一切都消停了。斯内普才终于从这苦苦支撑的深谷中寻得一点生机,勉强找到回应的话语:“首先,我们得都活着。”

“那是什么让您觉得我们不会呢?”她用手背碰了碰脸颊,掩饰着自己心室中慌乱的聒噪声,唇边明媚轻快地说着:“我还等着您批准我的助教申请呢。”

斯内普依然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无声地将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同时暗自将情绪锁死。他垂下手臂,动作自然地伸向搭在她身后沙发扶手上的外袍,指尖在中途故意般擦过她的发顶,扰乱了原本整齐平顺的发丝。

随后,他转身重新走向大门。

忽而,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音乐: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ward.

(曾经,有一条路通往归途)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

(曾经,有一条路引你回家)”

邓多多:好啊,把我关门外吹风是吧。

这章好多东西,写得头疼Qu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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