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龙翼下的阴影

计划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中被最终敲定。查理·韦斯莱那封字迹潦草、措辞急迫的回信,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约定的交接时间就在周六午夜,地点是霍格沃茨城堡最高的天文塔。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严格的宵禁之后,将一条极具破坏力且正在飞速成长的挪威脊背龙,从遥远的、位于城堡边缘的猎场小屋,悄无声息地运送到城堡的制高点。这其间需要穿越无数道走廊、绕过数不清的楼梯,还要避开管理员费尔奇和他那只狡猾的猫洛丽丝夫人,其难度不亚于通过一场终极巫师考试。

任务之艰巨,让所有参与者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丽华能异常清晰地感觉到玉佩传来的微妙波动,它仿佛成了她情绪的晴雨表和危险的预警器。当德拉科·马尔福在魔药课教室外与他们狭路相逢,投来那种混合着得意、窥探和不明所以的威胁目光时,她胸前的玉佩会隐隐发烫,像一块被握得太久的暖石;而当他们深夜聚集在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最偏僻的角落,在赫敏熟练布下的“闭耳塞听”咒语保护下,对着活点地图低声推演最佳路线、反复争论可能遇到的意外时,玉佩则维持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的温润,如同冬日壁炉里跳跃的恒暖火焰。这奇异的感应不断印证着她的直觉——危险潜藏在马尔福得意的嘴角边,而可靠的盟友就在这紧张筹划的小圈子里。

周六夜晚,如期而至。天空像是被泼洒了浓稠的墨汁,厚重的乌云彻底遮蔽了缺月和稀疏的星辰,城堡内外陷入一种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极致的黑暗是他们绝佳的掩护,但也让前路充满了未知与踩空台阶的恐惧,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深渊的边缘。

行动在宵禁钟声的回音彻底消散后正式开始。哈利拿出了他那件传奇般的隐形衣,织物闪烁着如同水波般的光泽。他、赫敏和罗恩挤在一起,隐形衣勉强覆盖住三人,他们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空气,只留下略显拥挤和不自然的空气波动。张丽华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集中精神,举起魔杖指向自己的眉心,低声但清晰地念诵咒语:“幻身无形。”

一股奇异的、冰凉的触感立刻从魔杖尖端流淌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画笔,精准地涂抹上了身后书架和深蓝色地毯的颜色与纹理,变得模糊而难以辨认,成了一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移动的影子。只有当她刻意凝视自己的双手时,才能看到那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

“准备好了吗?”哈利压抑的声音从隐形衣下传来,带着一丝紧张造成的沙哑。

“走吧。”赫敏简洁地回应,她的声音虽然压低,却透着一贯的坚定。

他们像一群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融入城堡主楼那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石墙上的火把大多已经熄灭,只剩下几支在微风中摇曳,投下变幻不定、张牙舞爪的影子,仿佛是潜伏在暗处的怪兽。每一次远处传来的风声、或是墙壁内部石块轻微的热胀冷缩声,都让他们心惊肉跳,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久久不敢动弹。

有惊无险地穿过几条走廊,他们终于来到了通往门厅的最后一扇大门。就在哈利准备推开一条缝隙时,张丽华胸前的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热感!

“等等!”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用气声嘶喊道,同时猛地伸手拉住了隐形衣的边缘。

所有人都僵住了。下一秒,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嘟囔声从门厅另一侧传来。是阿格斯·费尔奇!他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照亮了他那张总是愠怒的脸和他脚边那双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洛丽丝夫人。那只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抬起头,鼻翼翕动着。

张丽华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玉佩的灼热感持续不断,像一块烙铁紧贴着皮肤。她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赫敏紧紧抓住了罗恩的胳膊(尽管看不见,但从罗恩突然绷紧的身体和一声微弱的抽气可以判断),哈利则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万幸,洛丽丝夫人似乎最终判定那只是风声或是老鼠,它优雅地转过身,跟着它那骂骂咧咧的主人慢慢走远了。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几人才敢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衬的衣衫。

“梅林的胡子……”罗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Eva,你怎么知道……”

“直觉。”张丽华含糊地解释,她无法详细说明玉佩的存在,只是庆幸于它的预警。幻身咒因为刚才极度的紧张而波动了一下,她赶紧集中精神重新稳定它。

他们不敢耽搁,迅速溜出城堡,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住他们,让人精神一振,却也带来了寒意。一行人沿着熟悉的小径,快步奔向在夜色中如同孤岛般亮着微弱灯光的海格小屋。

敲响木门后,海格那张毛茸茸的、写满了悲伤与焦虑的大脸出现在门缝里。他迅速将他们拉进屋,然后警惕地关上门,插上粗大的门闩。

小屋内的情景让所有人心里猛地一沉。诺伯,那条他们几周前还捧在手掌心的小龙,此刻的体型已经超过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它粗糙的、黑灰色的鳞片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背上那两个鼓胀的肉膜包(翅膀)已经初具规模,边缘甚至能看到尖锐的骨刺轮廓,显然离真正展翅飞翔不远了。它焦躁不安地在海格那特制的、加固过的地板上来回踱步,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伴随着木板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它不时喷着鼻息,每一次都带出零星跳跃的火花,把海格铺在地上的那张粗毛毯又烧出了几个新的、散发着焦糊味的黑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和烤焦的皮毛气味。

“哦,你们来了……我可怜的、可怜的诺伯……”海格巨大的身躯因悲伤而佝偻着,他用一块脏兮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帕用力擤着鼻子,声音瓮塞而沙哑,“它还不知道……不知道要离开我了……它昨晚还想跟我玩,差点把我的新胡子都点着了……”他的眼眶通红,巨大的泪珠在里面滚动。

“它会安全的,海格,我向你保证。”哈利走上前,安慰地拍了拍海格粗壮的手臂,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躁动不安的幼龙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让这次计划满盘皆输。

接下来,将诺伯装入那个由海格含着眼泪、用厚实木板和铁钉匆忙赶制出来的大板条箱的过程,简直是一场混乱而危险的搏斗。诺伯显然极度厌恶被限制自由,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充满威胁的嘶鸣,强有力的尾巴猛地一记横扫,将墙角堆放的一摞铜盆和木桶扫得“哐当”乱响,滚落一地。当罗恩试图按照查理的指示,用一个皮项圈固定它的脖子以便牵引时,诺伯猛地扭过头,张开布满细小但尖锐獠牙的嘴,带着一股硫磺热风咬向罗恩!

罗恩惊叫着向后跳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龙吻,但他下意识举起来格挡的木盾边缘,被龙息结结实实地喷中,瞬间变得焦黑一片,冒着青烟。

“诺伯!不行!坏孩子!”海格心疼又焦急地吼道,他几乎是用上了半是拥抱、半是摔跤的蛮力,才将不断挣扎、喷吐火星的幼龙艰难地塞进了箱子。哈利和赫敏看准时机,合力猛地推上沉重的箱盖,罗恩则手忙脚乱地将几个粗大的铁插销“哐当”一声全部锁死。箱子内部立刻传来沉重而疯狂的撞击声、令人牙酸的尖锐抓挠声,以及被闷在里面的、愤怒的喷火声。整个箱子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里面关着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场小型的风暴。

“我们得快点!”赫敏看着那似乎随时可能散架的箱子,脸色发白,“它撑不了多久!”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算正式开始。四个身形瘦弱的少年,要依靠几根粗木棍作为抬杠,抬起这个沉重(里面装着一条超过两百磅的龙)、不断挣扎且内部正在持续高温加热的箱子,在黑暗、寂静且充满未知陷阱的城堡里,进行一场漫长而垂直的攀登。

他们将木棍穿过箱子两侧预留下的铁环,哈利和罗恩在前,赫敏和张丽华在后。木棍深深勒进他们尚且单薄的肩膀,巨大的重量让他们的腿肚子开始打颤,每一步踏上石阶都异常艰难。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内衬衣衫,冰冷的袍子黏在皮肤上,又湿又冷。诺伯在箱子里每一次愤怒的冲撞,都会让箱子猛地一歪,差点让抬杠的人失去平衡。

城堡的楼梯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就在他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爬上一段楼梯,以为可以稍微放缓速度,喘一口气时,脚下的楼梯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开始缓缓地、无声地转动,连接到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楼层。

“该死!又来了!”罗恩忍不住低声咒骂,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他们不得不迅速抬起箱子,躲进一个放置盔甲壁龛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远处再次传来洛丽丝夫人那清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以及费尔奇那拖沓而缺乏活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在他们的藏身之处前徘徊了片刻,那昏黄的油灯光晕几乎要扫到伊娃模糊的脚边,然后才慢慢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诺伯似乎也被这反复的停顿和躲藏激怒了,它在箱子里发出一声沉闷而极具威胁性的咆哮,紧接着,一道橘红色的、不祥的火光从箱子侧面的木板缝隙中迸射出来!

“砰!”的一声脆响!

箱侧一块承受了最多撞击的木板,终于被龙焰从内部烧穿、崩裂开来!一小簇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贪婪地舔舐着断裂的木板边缘,迅速蔓延,刺鼻的焦糊味和呛人的黑烟瞬间弥漫在狭窄的楼梯间。

“清水如泉!”赫敏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抽出魔杖,一道精准而稳定的水流从杖尖喷出,“嘶啦”一声浇灭了明火。但木板上已经留下了一个焦黑狰狞的大洞,浓烟依旧从中不断冒出。更糟的是,透过那个不断扩大的破洞,他们能清晰地看到诺伯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与野性的橙黄色眼睛,它正奋力用覆盖着鳞片的头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破损处,试图钻出来!

“拦住它!它要出来了!”罗恩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

哈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用自己的手掌去堵住那个不断冒烟和火星的破洞,但他的手刚接触到木板边缘,就被那灼热的高温烫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了回来,手心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红痕。

张丽华感到自己的魔力因为持续维持幻身咒和体力的大量消耗而近乎枯竭,太阳穴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她立刻上前一步,挤开哈利,举起仿佛有千斤重的魔杖,对准那个不断被撞击的破洞,竭尽全力,几乎是低吼着念出咒语:“修复如初!”

一道微弱而颤巍巍的乳白色光束从她的紫杉木魔杖尖端射出,勉强击中焦黑的木板边缘。那被烧毁的木料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延伸,像生长极其缓慢的藤蔓,勉强将破洞覆盖了一层薄薄的、仿佛一戳就破的新生木板。这层修复脆弱不堪,看上去比羊皮纸厚不了多少,诺伯在里面一次更用力的撞击,就让这层新木板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就在这千钧一发,箱子即将彻底散架、幼龙即将破箱而出的绝望时刻,塔楼上方,那冰冷的夜风呼啸声中,夹杂着传来了几声惟妙惟肖、富有节奏的猫头鹰叫声——那是查理·韦斯莱与他们约定的接应信号!

“他们到了!快!没时间了!”哈利不顾手上的灼痛,和罗恩再次抬起沉重的杠子,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着,冲向那最后一段螺旋楼梯的顶端。赫敏和伊娃在后面,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本能地推着箱子,她们的腿像灌了铅,肺部火辣辣地疼。

当他们终于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冲上天文塔顶开阔的平台时,冰冷刺骨的夜风如同无数把刀子瞬间包裹住他们,吹散了他们身上的浓烟和汗水,也让他们汗湿的身体感到一种几乎要冻僵的寒意。几个戴着防風镜、穿着厚实皮衣、骑着型号各异的飞天扫帚的矫健人影,如同暗夜中的骑士,稳稳地悬停在塔楼外的夜空之中。绳索从他们手中抛出,准确地垂落在箱子旁边。

“快!把绳索套在箱子上!抓紧时间!”为首那个有着韦斯莱家标志性红发的男巫——查理·韦斯莱——朝着哈利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有些模糊,但其中的急迫清晰可辨。

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甚至来不及看清彼此的脸。哈利和罗恩手忙脚乱地将粗糙的绳索套在依旧在剧烈摇晃的箱子上,打上死结。查理和他的同伴们默契地同时发力,绳索瞬间绷紧。在几声简短的、被呼啸狂风瞬间吹散的“保重!”和“谢谢!”声中,装着诺伯的、冒着缕缕余烟的破旧板条箱,被稳稳地吊离了地面,迅速升高,融入那片无边无际的、墨黑的夜空,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绝望到解脱,几乎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当箱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四人如同被同时抽走了所有骨头和力气,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只剩下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哈利摊开双手,看着掌心上新鲜的水泡和烫红的痕迹;罗恩的袍子下摆被烧掉了一大块,边缘还在散发着焦味;赫敏的头发被汗水和紧张时下意识的抓挠弄得更加蓬乱,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额前;张丽华的幻身咒在她精神松懈的瞬间彻底失效,她的身体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有些发紫,袍子上沾满了黑色的烟灰和不知在哪里蹭到的污渍。

他们成功了。在经历了体力、心智和魔力的极限考验后,他们真的做到了。但成功的证据,除了彼此精疲力尽、狼狈不堪的躯体,还有塔楼地板上那块无法抹去的焦黑灼痕,以及空气中依旧萦绕不散的、混合了烟火、硫磺、汗水与危险的气息。

张丽华撑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发软颤抖的双腿,勉强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塔楼边缘的垛口。夜空下,庞大的霍格沃茨城堡寂静地匍匐着,大多数窗口都陷入沉睡的黑暗,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只是一场集体产生的幻梦。寒风撩起她汗湿的鬓发,带来一丝清醒。

诺伯虽然被送走了,但今夜留下的痕迹——地板的灼痕、空气中的气味、可能被有心人察觉的动静,以及他们四人共同守护的这个危险秘密——如同龙翼投下的巨大阴影,才刚刚开始真正笼罩下来。真正的麻烦,或许正循着这烟火与秘密的气味,悄然逼近。

寂静的黑暗中,似乎响起了某种细微的、不祥的脚步声,正在沿着他们来时的路,一步步向上探寻。伊娃猛地回头,望向那黑洞洞的楼梯入口,心脏再次揪紧。今夜,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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