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校长。”
男孩在恭敬的鞠了一躬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了原地,不同于那些带着不安气息的犯错学生,邓布利多感觉办公桌对面站着的少年沉默平静的如同一具雕像,越过指尖,湛蓝色的眼眸审视着男孩,却很难看透那寂静如深潭的绿眸,男孩在一个明明应该活跃灵动充满情绪化的年龄,老人却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寂静沉默的亡灵,或者说,一个没有自我的机器。
“波特先生,我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你为什么要殴打马尔福先生。”
校长的问话让哈利有些不知所措,男孩在沉默中微皱着眉头,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但是拒绝回复不是一个正确的选项,即使没有被呵斥催促,哈利还是努力挤出来了一些回答,“我不知道,校长,那一瞬间,我失去了理智,我只是,突然有一种想伤害他的冲动。”
哈利缩在袖袍里的手不自觉中攥紧成拳,回忆使得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份失控,男孩紧紧的咬死牙齿,努力平缓呼吸来平复血管里急速流动的血液,这份失控比完不成的训练还难以应付,他不能一次次这样失控,他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恐惧和绝望混杂着从心底发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在他缓过神来时,一汪就要落下的泪水已经浸在了眼眶,而这种认知让男孩更加无助,缓缓的低下头,在确保不会被人发现后,男孩快速的眨眼,将泪水收了回去。
男孩的回答令邓布利多愣住了,那回答是认真的,不是谎言,不是敷衍,但也正是如此,才更麻烦,自从在霍格沃茨任职,邓布利多处理过太多青少年的争执,那些小孩子间的打闹与矛盾有时候是那么的难以放下却又拙劣幼稚。马尔福的挑衅跋扈教职工们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即使男孩是作为攻击方重伤了马尔福,教授们也没有表露太多的不满,那更多的是一种担忧,教授们已经被告知了男孩的身份,一个学徒,霍格沃茨是少数接触过学徒与Master的魔法机构,他们知道学徒身份背后代表着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教授都在担忧这个孩子的福祉,这里是校园不是训练场,而这个孩子可能已经把生活的一切都当成了全力以赴的训练。
疼痛只会带来畏惧和服从却不会教会人和解,这也是邓布利多插手的原因,他本以为自己要处理的是化解矛盾,告诉男孩武力不是解决矛盾的唯一途径,他想教会男孩在服从之外的和解与宽恕,但是现在,邓布利多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在让教会男孩原谅和解之前,他可能得先教会眼前这个孩子一些更基础的情感。
“坐下吧,哈利。”邓布利多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这可能不再是一场校长对学生的训话了,老人指挥着茶杯飘向男孩,他们需要一场平静的谈话。
“哈利,我相信,在你失去理智前,马尔福先生一定又说了什么令你不愉快的话,你能告诉我,在每一次类似事情发生时,你的感受吗?”
迟疑的抓住茶杯,哈利几乎有些僵硬的端着杯子,一点也无法放松下来,“我不喜欢他说的那些话,关于我父母的,关于罗恩的,还有那天关于纳威的,他贬低他们,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然后,”男孩抖了一下,声音变低了,“我失控了,我不应该攻击他,校长。”
“学生之间不应该打架,学徒的战斗不应该未经Master授权,这是你觉得你不应该的原因,是吗,哈利?”
“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校长,我不应该失控,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应该保持理智。”
邓布利多做了最坏的假设,却得到了更令人痛苦的回答,但是也许他还是值得庆幸的,至少,眼前的男孩没有被培养成一个只会听从指令的机器。
“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失控吗?哈利?”这是不可能的,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冷静,邓布利多很清楚,即使眼前的孩子已经在多年的教导下,在疼痛下将冷静克制刻在了骨子里,但只要这孩子还是一个人,就永远没有绝对的理智。
“我,我无法保证,校长。如果我再失控,您会开除我吗?校长?”哈利本想直接否认,他不能失去自控,多年的训练教会了男孩一个道理,只要有足够的疼痛,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现在也是如此,他应该控制自我,永远保持冷静,如果做不到,那就是教训不够刻骨。他不敢说谎,即使面前的人是校长而不是Master,他也不应该说谎。
男孩感到绝望和无助,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控制不了自己,他不知道在学会这些之前,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一次的侥幸逃脱不代表日后也会如此,生平少有的,哈利的心底的有了一丝退缩,他想离开霍格沃茨,离开这些复杂的事情,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再一次失控,但是,这也是不对的,他从来都没有逃避的资格,而逃避,也是有代价的。
“对不起,校长,我不应该这么说,我会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如果我失控了,我会接受任何处罚,这一次也是。”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的男孩,那孩子最后的话里带着颤音,微不可查的水光再一次出现在了男孩的眼角,在那些缺失的情感下,眼前的孩子就像是一只没有感受过关怀的幼兽,即使已经无助的瑟瑟发抖,却不知道该如何求助,在这孩子强撑的背后,是无法言说的绝望,而这孩子不知道自己能求助,也不会求助。
他给过无数男女巫师第二次机会,接受过无数人的感激,却在这个年幼的男孩这里,看见了另一种可能,当一个人在绝对的严苛里长大后,比缺乏情感更可怕的是,没有了被宽恕的希望,只剩下了对自己的愈发强迫,他可能永远不会收到这个孩子的感激,因为这孩子只会承受后果,忍受代价,即使已经无法承担,却永远不会祈求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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