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1-195 不睦

按平素习惯早起的克莱曼汀,从床上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实自己没有提前变身。月历显示明晚才是月圆,这半年来也从未发生意外,但到底身在别人家,能保持原样总让她觉得更安全。

刚看清镜子里一头在暗淡光线中仿似发光般的银发,克莱曼汀便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十分兴奋的尖细嗓音:“尊敬的小姐,早上好!您真是美极了!但如果您今天将头发盘起来,戴一顶酒红色的小礼帽,您的美貌定会成倍增加,迷倒遇到您的每一个人!”

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面前的镜子上,克莱曼汀稍慢一步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面魔法镜子,可以和照镜子的人进行梳妆范围内的对话。小时候听母亲玛丽安娜读床头故事,克莱曼汀就曾询问过,为什么她家的壁镜不能像白雪公主后母的那面一样,告诉她谁是这世上最美的人。玛丽安娜向她普及了市面上常见魔法镜的种类,父亲杰拉尔德则为她仿造着格林童话,制作了一只镶嵌着宝石的手柄镜,每当克莱曼汀向它提出问题,手柄镜的回答一直都会是她,让曾经年幼无知的她开心了好久,直到十岁杰拉尔德才偷偷向她揭秘,镜子的对话模板就是提问者即答案。那面镜子后来被她在二年级圣诞节时转送给了一位当时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如今回想起来,后悔倒谈不上,但仍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魔法镜级别不同,对应的价位不同,所提供的服务更是不一样。一般便宜货不仅给不出有效建议,性格设定也暴躁挑剔得惹人厌烦,布莱克家中显然不会出现这等不上档次的东西。扫了眼今天准备穿的黑底紫纹长袍以及深红色龙皮靴,克莱曼汀欣然地接受了镜子的纳谏,在它的欢呼中把头发分四股编成辫,绕在脑后固定起来,再从行李箱中翻出符合需要的帽子,和外套挂在一起。

考虑到昨晚纳西莎和海伦睡得迟,又不比她之前借酒劲休息了一阵,克莱曼汀决定等等看,再和她们一起吃早饭。然而直到八点,她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起来,四楼其他房间依然没有动静。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在纳西莎的房门口立了一会儿,确定里面人确实仍未醒来,只得自己下楼去。

布莱克家的早餐室比餐厅略小一点,靠墙摆了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上面从面包、火腿、煎蛋、沙拉到酸奶、燕麦、糕点、糖果各种副食一应俱全。大概也唯有人丁兴旺如布莱克,才会把早餐安排成半自助的形式。餐桌前只坐着雷古勒斯一人,一见到克莱曼汀便点头招呼:“早上好,克莱曼汀!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很不错!”克莱曼汀报以微笑:“怎么就你在?”

“长辈们他们起得很早,在我之前就吃过饭了。西茜她们应该还没起来。”雷古勒斯解释说:“今天的早餐比较寻常,你有什么特别要求吗?喝点什么?”

“和你们一样就好。”克莱曼汀在他对面坐下:“然后,热牛奶吧。”

她话音刚落,食物就出现在她面前。注意到雷古勒斯只剩咖啡,不必顾虑食不言的规矩,她想了想,半是没话找话半是好奇地问:“你家小精灵上菜的方式和霍格沃茨一样吗?”霍格沃茨的厨房在礼堂正下方,和上面一样摆着四排学院长桌,以及一排横放的教职工专用桌。每当校长发话,家养小精灵就会用魔法将食物传送上去,等师生们进食结束再回收。

“一模一样。”雷古勒斯微微颔首:“小时候活泼好动,我跟西里斯结伴下地窖’探险’,见到了自家厨房是怎样构造。霍格沃茨的厨房我虽然未曾去,但西里斯向我描述过,还顺带抱怨因为一样,他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那倒是和德姆斯特朗不同。”克莱曼汀回忆道:“那儿不像霍格沃茨,厨房的位置几乎私下在学生中完全公开,我一直到上完三年级都不清楚。有高年级的声称,我们吃饭时家养小精灵会隐身在场提供服务,因此尽管桌上摆的食物不像霍格沃茨那样堆成小山,但每个人的盘子既不会脏也不会空,直到把餐巾放进盘里,表示自己吃饱喝足了。”

“在英国,有些家庭也是这样,总之各有千秋吧。我家和霍格沃茨一致,最主要的是历史原因。”

“历史原因?”

“具体来说也简单——城堡被四位创始人改建成学校后,第一批为师生服务的家养小精灵,就是我的祖先主动捐赠的。当然,学校建立之初,以布莱克为代表的世家提供的帮助不仅于此,他们各自代表的姓氏刚好构成一代校董事会。”

“也对,你们家族的历史和霍格沃茨差不多,差不多都是从八、九世纪开始的,恰是巫师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当年的守望相助,不正是渊源深厚的表现!”

顿了顿,克莱曼汀试探地问道:“那我能否问问——为什么霍格沃茨校训是拉丁语,你们家却用现代法语?”

“是永远纯粹(Toujours Pur),还是纯粹永远(Pura Semper),意义上并无差别。”雷古勒斯坦然相告:“表达会有变化,是因为我们布莱克家族在英国的历史有近三百年的断代。布莱克所得到的爵位最早源于结束七国时代(Heptarchy)一统英格兰的韦塞克斯国王爱格伯特,猎巫运动大规模兴起之前,布莱克活跃在上层社会和军队中,靠军功及战利品积累了大量财富;但自从阖家以巫师的身份隐退,数代内都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所谓富贵险中求,于是在十六世纪,相对于麻瓜经济科技繁荣发展的英国,当时的家主却选中了政局动荡的法国。胡格诺战争结束后,支持新教的布莱克作为背后赢家之一,正式地举家迁徙,谋求进一步发展,最终成功地把几近消耗一空的金库再次填满。然后在十九世纪初期,祖先西格纳斯一世——也就是做过霍格沃茨校长的菲尼亚斯的父亲——以联姻之名重返英国。现在的布莱克家族,受这位祖先影响最深,比如此间住处是他选定的,家训也由他重新演绎……”

“在讲我们家的家史?说了西格纳斯一世?”纳西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其实我倒觉得,比着西格纳斯,引导家族近现代发展方向的人,应该是他那位影响力巨大的妻子。若非她是英国人,并且爱英格兰爱得深沉,西格纳斯未必会重渡海峡。果然啊,姓马尔福的人,不论男女,都容不得小觑!”

“那是一位马尔福?”克莱曼汀立即面露诧异。

“对。”纳西莎点点头:“那一代的马尔福少见的是一对龙凤胎,外嫁的女性来到了我们布莱克家。”

克莱曼汀不由感慨:“迁就妻子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们的祖先西格纳斯一世还真是个痴情种!”

一旁的雷古勒斯为她们的重心偏斜有些无奈,但也理解这就是女性感性的思维习惯和偏好,因此把满肚子涉及历史政治的严肃解释咽了回去。

海伦和杰思敏很快也跟着纳西莎前来早餐,雷古勒斯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同在座的四位女性一一告别。不过他起身时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什么事,但视线扫过新来三人后,仍是不再多言地离开。

等纳西莎她们先后落座,克莱曼汀嘴里含着食物,只能礼貌地同她们点头。然后那种被人着意打量的目光又来了,她十分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放慢了咀嚼地速度,试图预防可能发生的交谈。

但杰思敏还是开口了:“克莱曼汀,对吧?我想我们应该尽快好好认识一下,我正在跟你的堂兄阿米库斯谈婚论嫁。”

不等克莱曼汀作答,她又做恍然大悟状:“哦,对了,你早就被逐出本家了,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克莱曼汀,你跟阿米库斯还有阿莱克托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你们都是一家人——你又不像那些被除名的布莱克一样,或者生成了哑炮,或者太亲近麻瓜——一家人何必闹那么僵?不如你表个态,我来递橄榄枝,帮你们卡罗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在对方等待回应的注视中,克莱曼汀不得不咽下食物,喝口牛奶顺一顺再答道:“先谢过你的好意,不过,主动权不在我吧?而且,不管当初卡罗本家出于什么原因将我除名,纵观整个魔法界,甚至不局限英国,恐怕从未有过将除名之人认回来的先例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杰思敏脸色微沉:“像是对本家一点都不留恋了!任何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姓氏丢掉,特别是这个姓氏古老又高贵?你到底明不明白离开家族的后果?还是你甘愿一直做魔法界的笑话?”

“在布莱克家中,我想,没有姓氏能称得上古老又高贵。”克莱曼汀奉承了此间主人一句,当作为接下来的话提前道歉,尽管有意无意挑起争端的人不是她:“姓氏对女性而言有何意义?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唯一,但我毫不怀疑,你从中看重的,在我身上不值一哂。说句也许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不姓卡罗,照样能觅得如意郎君;你姓了卡罗,今后生活也难喜乐顺遂。”

“你诅咒我?”杰思敏噌地站起来指着她:“我一片好心提建议,你就这么回报我的?难怪阿莱克托说你不知好歹!我本以为那是她的气话,谁成想——”

“你汲汲营营的,我弃如敝履;我珍而重之的,你不明所以。”发现和杰思敏注定连一般熟人都做不成,克莱曼汀索性顺着脾气把话都直接说开:“显然十分遗憾,我们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对话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她用餐巾仔细抹净嘴巴,同餐具一起放入餐盘里:“不过,还是要说明一下——我刚刚并没有诅咒你,我的灵魂没这么廉价。你可以把它当成预言。女巫本来都有这项能力,可惜在英国,却成了特里劳尼的专利。总之——我们且看日后吧!”

讲完这些,她不理会杰思敏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早餐室。没吃饱是必然的,她踏上楼梯时还在想,也许可以在房间里再向家养小精灵要一份点心。

“克莱曼汀!”纳西莎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出来:“杰思敏她……”

“纳西莎,我很感谢昨天你告诉我的那些东西。”克莱曼汀站在台阶上俯视她:“可惜,经验能传授,理智不可教。凡事不是确切发生过了才足以引以为鉴,通过合理推测一样能区分可为和不可为。杰思敏和你相熟,你也了解我一些,若是换做我是你,我绝对不可能把这两个人同时邀请到家里。”

“对不起,没想到惹得你不愉快了。”纳西莎神色不大自然地道歉。

“没想到?难道你原本也有’一片好心’?”克莱曼汀面无表情地反问。不单说有求于人,即便是日常交际,她也愿意以礼待人争取和平共处,但无论如何不包括被人冒犯之后。

纳西莎尴尬地抿抿嘴:“杰思敏确实抱着帮你和卡罗兄妹缓和关系的目的而来,我之前也是被她说服了,才特意把对你们的邀请放到同一时间,没想到最后竟然弄巧成拙了。”

“不奇怪,她的说辞确实能让你信服,毕竟你们——”克莱曼汀顿了顿才把话说完:“从家教到身份上看——你们才是同一种人。”

她不否认纳西莎正在试图引她进入她们的交际圈,但最后只是帮她将她和其她人的差异看得更清楚。这样的结果,到底是意料之外还是谋定之内,颇值得玩味。凭她对斯莱特林的了解,加上卢修斯提供的引导,她甚至不惮带着恶意揣测,若纳西莎要跟她争卢修斯,那么纳西莎的计划无疑正在进行中,或者说从她们互通名字起就开始了。

“‘某一种人’的说法,并不是十分礼貌,克莱曼汀。”纳西莎眉间微蹙:“区分不同类别就是划清界限,你希望和我以及海伦这样吗?”

克莱曼汀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或说她自己也不晓得当是什么答案。她对纳西莎友好过也疏远过,信任过也警惕过,态度矛盾如此,不过因为她认识着面前的纳西莎,却又不自觉地将前世的记忆带入,而上辈子的马尔福夫人不可能和她成为朋友,无论她的附加身份是卢修斯的情人还是女友。

沉默着和纳西莎分开,她扶拦缓步拾级而上,暗暗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原本照纳西莎的安排,她至少要留到今晚参加宴会,但她眼下已然能预见,到时候人来人往觥筹交错间,她会显得多格格不入。再联系巫师在平安夜的一些旧俗,卢修斯又至今未曾办完事赶回国,缺少他的陪伴,只依靠纳西莎,这并不能让她安心,

大概该找个理由提前请辞?不错的主意,她思考起这样做的可能性。终究是以后还会打交道的人,话可以直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风格,但事不能做绝,总要为再见留下几分余地。

“克莱曼汀——”又有人在楼梯间叫她。

“雷古勒斯?”克莱曼汀在四楼楼梯口停下,尽量摆出一切正常的表情:“你在等我?”

“我听见了你上楼的脚步声。之前在早餐室,我少说一件事。”

“那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是这样——”雷古勒斯略显腼腆地垂了下眼睛:“我把你在我家做客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了。”

“就这样?”克莱曼汀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未曾经过你的允许,就泄露了你的行踪。”

“好吧,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其他人’是谁了。”

“是——”雷古勒斯有快速地扫了她一眼:“是西弗勒斯。”

克莱曼汀愈发疑惑:“他调查我?追踪我?”

“不是,不是。”雷古勒斯连连否认:“他似乎有急事——具体没有解释,似乎比较私人——否则我也不会在求得你的允许前告诉他了。”

“他为什么找你问?我是说,问卢修斯不是更合适?我记得他们还是朋友。”

“卢修斯基本每年圣诞都在国外,西弗勒斯也清楚这点,猜到你没和他在一起;正好我们刚用猫头鹰交换了礼物,他就在附带的信中尝试着问问看。我跟你是级长搭档,如果我们没用门钥匙直接到家,昨天一天都该在霍格沃茨特快上,所以他觉得,你可能会在闲聊中向我透漏一点假期计划。”

“不,等等——”克莱曼汀听出不对:“难道今年放假他签字留校了,因此不知道我们没坐火车?”

“不是。”这次轮到雷古勒斯意外:“你没听说他已经提前离校了?还是三天前夜里邓布利多教授亲自找到斯莱特林宿舍把他接走的。”

“没有。”克莱曼汀喃喃自语:“这看起来事情不小,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腼腆之色重新出现在克莱曼汀脸上:“我们昨晚通了一次消息,一来一往,今早我又收到他的回信,他说……想在上午十点左右来我家找你,我、我同意了。”自知这样擅自做主不对,他立即态度认真地道歉:“对不起,克莱曼汀,两次都忽视了你的意见。我只是,只是……”

“你在替他着急,又担心我拒绝,对吗?”克莱曼汀了然地接口:“没关系,我拜访你家,又不是什么秘密行动,怎么会怕你跟人说起?”岂止是没关系,她尽早离开布莱克老宅的理由送上门了。

“那就好,那就好。”雷古勒斯悄悄松了口气:“现在离十点还有一个多钟头,我再写信通知西弗勒斯一声。”

“行,你去忙,我也准备一下。”

“嗯?西弗勒斯来找你,你还要准备什么?”

心里惦记着收拾行李的克莱曼汀眼下还不能实话实说——说漏嘴了也不能承认:“没什么,一点常规内务。”

“这样。”雷古勒斯相信了她的说辞:“那他到时,我带他去敲你房间的门。”

“好的。”克莱曼汀点点头:“一会儿见!”

之前添补了马尔福家史,现在再圆圆布莱克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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