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交换

1982年2月25日,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

洞穴般的石头厨房里生着一堆噼噼啪啪的火,上面架着一只坩埚,阿洛把一束束双耳草撕碎了扔进汤剂里,尽管她用面纱蒙着口鼻,仍然被呛得不停咳嗽。

她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她的身体里喷薄而出,但她忍住了,手下一刻不停的把一些蚂蟥捅进埚底,又把一些死草蛉虫倒在蚂蟥上不停搅拌,等药剂的颜色变得透明,这才转身弯下腰,拉下面纱重重的咳嗽起来。

一摊几乎浓到发黑的血液突然喷溅到了石头地板上,阿洛盯着那些红色的痕迹,没有惊讶,只是抹了抹嘴角,慢慢直起身,又转回去把非洲干树蛇皮扔进坩埚里。

不多时,锅中冒出一股股浓密的黑烟,阿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能听到冒着气泡的、糖浆一般浓稠的汤剂在咕嘟咕嘟的响着。

巴蒂从魔法部回来时,刚好看到妻子在厨房里熬魔药,他立刻凑到近前,此刻这份汤剂看上去像是黑乎乎的黏稠的泥浆,正懒洋洋的泛着泡泡。

阿洛用长柄勺子舀起大团汤剂,倒进两个小瓶子和一个酒壶中,她的手颤抖着,把从儿子卧室找到的一根金发放进第一只小瓶子中。

汤剂响声大作,像一锅滚开的水,并且起劲的泛着泡沫,一秒钟后,它就变成了一种漂亮的浅金色——儿子头发的颜色。

阿洛慢慢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放进第二个瓶子中,此刻两只瓶子都嘶嘶作响,冒着气泡,加了她头发的汤剂变成了银白色。

“所以圣诞节之后的一个月,你一直在熬那些草蛉虫?”巴蒂看着妻子的动作,又想起这两个月来家里若隐若现的魔药气味儿,终于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和恐惧的情绪,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你让米莉去翻倒巷收集满月的流液草、非洲干树蛇皮,不是为了给你自己治病,而是在熬复方汤剂!”

复方汤剂里最重要的草蛉虫需要熬制二十天,而满月的流液草、非洲干树蛇皮是非常重要且稀少的魔药材料,凑齐所有材料,复方汤剂还要再熬制一个月左右。

所以圣诞节时,她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阿洛轻轻的咳嗽着,她把面纱捂在嘴上,手再拿开时,面纱染上了一抹深红色。

“我知道这是绝症,我要死了,即使这次你在我身边,也救不了我了,”她平静的抬手抚摸那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尖在他无名指那只银戒指上打转,“你能答应我吗?巴蒂,让我去见见他,我知道魔法部的高级官员都有探监的机会,让我去吧,反正我…”

“我不会答应你的!”巴蒂厉声说道,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臂,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的灰色斗篷扬了起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阿洛跌坐在地上,看着他日复一日优雅、禁欲、一丝不苟的装扮,有些失神。

巴蒂没想把她甩在地上,马上俯下身想把她扶起来,但阿洛不肯起身,她的手撑着地板,刚好按在了她吐出的那摊发黑的血里。

“你不要威胁我!”巴蒂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的掌心刺痛的厉害,但是此刻这些都没有他的心更痛,他色厉内荏的对她吼道,“你说过,以后要跟我埋在克劳奇的墓园里,同一个坟墓!我不会同意的,我不会!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绝不!”

阿洛抬着头看他,此刻她已经瘦弱不堪了,但那双眼睛还是亮得惊人,仿佛是一颗正在死亡的恒星,强力的星风从她的核心喷薄而出,形成表面的气体尘埃云。

巴蒂看到了她的眼神,猛然发现这颗恒星的表面物质完全被剥离,她的内核正在暴露出来,逐渐开始影响周围的气体,让它们呈现不同的颜色,最后形成一团星云。

她发光的外环,黯淡的中心,还有躲在朦胧面纱后的核心天体,逐渐构成了宇宙间最瑰丽的画面——恒星遗迹,或者说是墓碑,这是最迷人的画面,也是一颗恒星的死亡。

“你真的不答应吗?巴蒂,”那只带血的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腿,“这是我临死之前的愿望,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对不对?我不想食言的,但我已经跟你约定了下辈子,你会原谅我的…我知道,就算我蛮不讲理,你也不会怪我的。”

“你要我带着遗憾死去吗?就算你把我埋在你的墓地里,我也不会开心的,”阿洛把脸贴在他腿上,“不为了他,就当是为了我,再违背一次你的原则吧,我考试周喝福灵剂,在图书馆吃糖,抄你的论文和笔记…亲爱的,你已经违背很多次你的底线了,你明知我一直在破坏规则,但你仍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你了,巴蒂,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巴蒂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但是泪水仍然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他不敢看她,也不忍心看她,此刻她的身体因为绝症而痛不欲生,但她仍然打起精神恳求他,甚至又在对他使坏,露出她最美也是最让他心动的一面,又一次要求他为了她放弃他所有的坚持。

对于一个内心极度守序,拥有强烈的道德感和对自身高要求的人,在那趟火车上,他和一个从理智上来说绝不合适的却在情感上强烈渴望的女孩儿相遇了,当时间和孩子挖空他们曾共同拥有的一切,剔除所有,只剩下残骸时,她已经彻底改变了他,摧毁了他。

但至少…他知道…他握住了属于他们的瞬间。

他爱着她的一切,他曾经像个猫狸子蹭垂涎之物一样抚摸过她,后来她每晚都是属于他的,他现在仍然想要她,想听她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求,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被她赋予了独特音色和意义的他的名字。

那时她还未决定要不要走进他的生活,他就已经梦见了她。

此刻他感觉自己被掏空了,被肢解了,她变成了他再也无法拥有的人,他失去的人,知道终结近在咫尺是一回事,但面对终结即将来临又是另一回事,他们的大部分人生明明还没有展开,却不得不因为他们的孩子消亡,即使他们还没有过够,期待着在雪松林旧梦重温,但往后余生,只剩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了。

他无力的往后靠,靠在厨房的墙上,她还在抱着他的腿,以不死不休的架势逼他亲手把她送到一个他再也到不了的远方,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彼此了,死了也不能见到,她甜言蜜语承诺的来生只是一个她粗糙编织的、不走心的谎言,是她用来迷惑他、让他继续为她付出他仅有的一切的手段,但他仍然无法拒绝她,他从来不忍心看她痛苦,就算之前他们有过那么大的误会,可只要是她的意愿,他便永远无法违背。

巴蒂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微微点了点头,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妻子在顺着他的腿爬起,她颤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腰,抱着他,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神志不清的一刻,他知道,这就是他的人生了,此前他们之间的一切永远只会停在他的记忆中,而他们人生的蓝图或者草稿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

十八岁那年他们结婚了,如今,二十一过去,他们已经在这座房子里生活了二十一年,当他靠在这个蜡烛飘荡的天花板下的墙壁上时,他仿佛又想起了1961年的夏天,那时他们年轻、健康、相爱,她一直在他身边。

他发誓,对梅林发誓,什么都不曾改变,这些年,他对她的感情从未减少丝毫,他更知道,往后无论是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他的感情都不会有任何不同。

在他的人生中,他遇到了太多男男女女,但是只有赋予这面墙烟熏火燎印记的女人,让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黯然失色。

1982年3月2日,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

“巴蒂,再陪我下一局棋吧。”

两人坐在棋盘对面,阿洛的头有些疼,她这次选择了简单幼稚的开局着法,其中暗藏玄机,巴蒂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局棋,他无比珍惜最后一次跟她下棋的机会,决定特别小心的应对。

起初局面进展得非常轻柔,非常轻柔,像装了弱音器演奏的钢琴曲,两位棋手谨慎的运子谋势,他们轻声指挥着,向前走走这个,再走走那个,彬彬有礼,似乎没有一点威胁对方的迹象,即使有点威胁的意向,那也完全是例行着法——更像是给对手发出暗示,让ta最好在那里做好防御。

阿洛虚弱的笑了笑,仿佛对她来说,每过一招都是无足轻重的玩笑,突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根琴键轻轻按响,这是巴蒂的一个棋子控制了一条斜线,不过阿洛立即也响起一丝轻柔的旋律。

有一阵子,神秘的变招可能性在微微抖动,然后局面又归于平静,阿洛退了回去,好像无心进取,只顾清理自己的地盘——仿佛在家里喂喂孩子,搬搬东西,整理整理一般。

突然间,局面又一次紧张起来,乐声急速的组合,阿洛仿佛马上要和他同归于尽,随着棋子熟练而短暂的一动,巴蒂的兵被拖出棋盘,但是空中白光一闪,一个不起作用的白色小兵也出局了。

这两个棋子离开之后,他们似乎恢复了平静,忘记了刚才短暂的火力交锋,阿洛从棋盘上的一个点算起,算了十来套变着,等于头脑里下了十来盘棋,然后她终于找到了一套迷人的、稍纵即逝的、水晶般透明的着法,现在棋盘上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一切都集中在一个想法上,局面越来越紧张,巴蒂意识到自己眼看要奏响败局之音,连忙兑子求和,棋盘上的子力数目又一次减少。

新的变着可能性出现了,阿洛准备发动攻势,为此她需要在棋盘的迷宫里探索一番,每探一步都会引起惊险的回声,于是她开始思考,但是她突然头疼的厉害,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无法忍受的可怕事情——突然间,所有棋子变成鬼影的恐怖景象,她扫了一眼棋盘,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困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但是盘上的棋子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们抓住她不放,要求她快点指挥,这让她头痛欲裂。

世上除了巫师棋还有什么呢?只有雾,不可知的、无形的雾…

巴蒂感受到了她的异常,起身试图搀扶她,“封盘吧,阿洛,我记下了你的每一步棋。”

“不,现在还不能封盘,”阿洛央求道,“我还没有想到下一步…”

她也站了起来,但她觉得自己和巴蒂的声音都在旋转。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伤心的说,想再看一眼棋盘,但巴蒂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巴蒂说。

阿洛感觉变了形的、鬼影的棋子形象在空中游荡,她往哪里看都能看见他们,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客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模糊不清。

“为什么要盖被子?”回到卧室后,她喃喃低语着,把手臂伸出被子,钻进了那个照顾她的人怀里。

巴蒂意识到她已经变得神志不清,立刻把她搂进怀里,但是阿洛感觉卧室里到处都在展开攻杀——桌子上冒出一个小兵的鬼影和一个弓背浓鬃的马形棋子,他们把鼓敲得咚咚作响。

“走出去,走出去。”她反复说。

“去哪儿?”一个声音讨好似的低声说,“家,今天就在家里,好不好?”

“家,”阿洛笑了,她轻柔的说,“这就是拆解难题的关键着法。”

她必须在家里,在丈夫怀里,每耽搁一分钟,这些进展神速的棋子鬼影会重新将她包围,就像她知道明天自己就会被围在昏暗、绝望、恐惧一般的空气之中。

“回家的路怎么走?”她问那个照顾自己的人。

一束淡淡的光束飘过,哀叹一声化成了碎片,在这种捉摸不定的沉默中,她突然明白,自己很难找到回家的路。

她觉得应该一直朝河边走,然后会有一大片悬铃木组成的树林,一旦进了这片树林,她就会很容易的找到回家的路。

“树林在哪儿?那片树林呢?”她迫切的问。

巴蒂把她抱到窗前,果然是树林和那条河,她好像突然被围在树木中间,野花在脚下发出被踩裂了的响声,四周安静、潮湿。

她沉重的瘫在丈夫怀里,坐着起不来,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外面望了望,终于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径,她不停的念叨,“我的房子呢?巴蒂呢?我的丈夫还没有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感觉有水滴在自己的头上和后脖颈上,“又下雨了…”

她恍恍惚惚的想着,穿过小径,很快就会是他们的庭院,然后石头房子就会从花园后面显露出来,她想住在那儿,不想去阿兹卡班,但那些棋子的鬼影一直追着她,即使她已经把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他们现在抓不着她了,但是一想到孩子,她不得不跟那些鬼影搏斗,她要利用棋子布局,来救出她的孩子…

如果喘气容易点,那该多好,要是两边太阳穴不这么疼了,那该多好,这钻心的疼痛…

她看到什么东西在雨中闪闪抖动,河面上有一个奇怪的倒影跟她哭喊,她仿佛正沿着河岸走去,发现那个倒影是自己的儿子,她想找到一座桥去救他,但那座桥上铺着厚厚的锯末,她一踩上去双脚就陷了进去。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很陌生,卧室里烛光闪来闪去,棋子的鬼影到处滑动,她的两条腿密密实实的灌满了铅,如同巫师棋棋子底部灌上铅,移动起来沉甸甸的。

烛光渐渐消失了,一阵黑暗如巨浪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吞没,借助最后一点儿反射出来的光线,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但就在这时,剧烈的疼痛从天而降,直压她的头顶,将她彻底击垮。

她恍惚觉得自己越变越扁,瘫倒在地,然后无声无息的消耗殆尽。

1982年3月3日,阿兹卡班。

高塔五楼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小巴蒂仍然躺在地上,他现在憔悴的可怜,尽管穿着一件保暖的长袍,但他的金发黯淡,乱蓬蓬的堆在额头上。

那阵脚步声在他的囚房门口站定,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摄魂怪的脚步是缓慢的,它们大多数时候更喜欢飞过来,伴随着寒冷、绝望和恐惧,带给他熟悉的可怕的寒流,在他身体里面升起。

小巴蒂坐了起来,囚房的门突然打开了,然而此刻并不是送饭时间,他被久违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痛,微微眯起眼睛,直到父亲高大瘦削的身影逆着光线在门口慢慢出现。

“你来做什么!”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神充满仇恨,“你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儿子吗!”

巴蒂没有说话,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小巴蒂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

他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母亲了,她比他见过的任何时期的母亲都要瘦弱的多,她的面颊凹陷了进去,苍白的皮肤就像没有肉在中间缓冲一般附着在骨头上,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仍然很亮,此刻正温柔的望着他。

“宝贝,”她虚弱的笑了笑,“到妈妈这儿来。”

小巴蒂尽管很虚弱,仍然扑过去把母亲抱在怀里,他已经比母亲高了太多,轻而易举的接住了她软绵绵、轻飘飘的身体,母亲的手又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尽管她从未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刻,但那只手仍然温柔的在他头顶移动。

“我不想在这儿,求你了妈妈,救我出去…”小巴蒂瘪瘪嘴,抱着她宣泄自己的委屈,像一个终于见到有人能给他撑腰的小孩子那样抽泣,“我的确是食死徒,但是没有折磨过隆巴顿…”

回答他的是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小巴蒂看到母亲手里抓着一把剪刀和一束自己的金发,愣了片刻,惊诧的望着她,“妈妈,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能来探监还要带走我的头发做念想?”

阿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无力的哄劝儿子,“听话,宝贝,把它喝了,张嘴,啊——”

小巴蒂以为是母亲为自己熬制的缓和精神的药剂,乖乖的张开嘴,阿洛哆哆嗦嗦的手把瓶塞拿了出来,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把复方汤剂倒进他嘴里,然后双手按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吐出来。

药剂进嘴的那一刻,小巴蒂已经尝出了煮过头的卷心菜味儿,他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打算,但他十分爱自己的母亲,无法接受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很明显他母亲也很了解他,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剧烈的挣扎着,拼命摇头,满心满眼都是恐惧与绝望,但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比母亲好到哪里去,他的父亲轻而易举的制服了他。

阿洛喘了口气儿,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发抖的手仍然坚定的掏出了有儿子头发的那份复方汤剂。

“等等,阿洛。”

巴蒂松开儿子,在她喝下复方汤剂之前,最后一次深深的吻了她。

“你们要好好的…”阿洛低低的笑了一声,“巴蒂,我没有骗你,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

说完,她把复方汤剂倒进了嘴里,像儿子那样蜷缩在地上。

“不!不!妈妈!”小巴蒂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但他们两个都已经开始变形了。

阿洛觉得自己的的五脏六腑开始翻腾起来,仿佛自己刚才吞下的是几条活蛇,一种烧灼的感觉从她的胃迅速传遍全身,直达手指和脚尖,接着,便是一种可怕的正在熔化的感觉,仿佛她浑身的皮肤都像滚热的蜡一样泛起气泡,这使得她匍匐在地上喘息着。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变大,手指越来越长,她的肩膀开始伸展,这让她感到疼痛难忍,额头上针刺般的痛苦告诉她,头发正在往头皮里缩,随着她身体变得越来越高,她的长袍被撑破了,就像水桶挣断了铁箍,她的脚挤在小了四号的鞋里,痛苦不堪…

巴蒂默默为他们两个人换了衣服,又把斗篷脱下来,裹住变形成妻子的儿子。

一下子,一切都停止了,阿洛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看上去比她的儿子还要虚弱一些,她费劲儿的喘了口气,眼珠子动了动,看向丈夫和变形成自己的儿子。

她摸了摸长袍的口袋,里面有装了复方汤剂的酒壶和一些头发,她欣慰的笑了笑,“你总是这么体贴,现在,快走吧,离开这里。”

小巴蒂忍不住抽泣着,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要死了,他和父亲之间唯一能沟通的桥梁就要消失不见。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母亲的承诺——

“当然,如果宝贝需要我,呼唤我,就算妈妈都快进到坟墓里了,也会涌出一股力量,站起来,去找你。”

她到死都践行了她的承诺。

巴蒂一直望着她,他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理性的思考没有边界,是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巨大棋盘,但理性不是万能的,因为感情会溜出棋盘,只有在棋盘之外的地方才能找到真正的温暖。

他对她是如此神魂颠倒,但他不敢再想了,因为只要再多持续一秒,他恐怕就会瘫软,像只小小的木偶,一碰发条,原本就已经坏掉的身体就会完全垮掉。

他抿着嘴,眼泪夺眶而出,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把他们的夏天又度过了一次,并且此生还要度过很多次。

为什么他们不能永远这样?

模糊的视线中,巴蒂搀扶着儿子,看到囚房的铁门在眼前关闭了,她的嘴巴一开一合,正在无声的对他说,我爱你。

这一刻,他比之前更为深刻、清晰的意识到,他们就要分离了,至死也不会再见了。

他再也不能看到她,再也不能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就像从前每天下班时她所做的那样,他再也嗅不到她身上的苹果味,再也吃不到她精心准备的晚餐,再也不能与她依偎在一起。

她再也无法给窗台上的天竺葵浇水,她再也不会为他端来冷咖啡,她再也不会从阳台上跑下来扑进他怀里,再也不会在十二月的雪覆盖花园时点燃壁炉,她在这个春天早有预谋的抛下了他。

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经被她带走,从此再也不会归还。

重生线会让他们甜到齁,但是正文原著线,遵从罗琳的结局,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交换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