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亮脸
艾尔登老宅那晚的绿色标记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至少在马琳眼里是如此。费比安和埃德加以秘密调查的理由拒绝了她的参与，他们也否决了她亲自见魔法部长的要求。没有任何理由的拒绝和漫长的等待让她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中。为了不再梦到一道道绿色的光晕，她这周每天都在办公室呆到很晚，企图通过超负荷的工作让自己安然入睡。以至于她的桌上堆满了迪戈里夫人准备的柠檬馅饼，她常常想，如果小塞德里克·迪戈里不能成长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巫师，那她帮他父亲做的这一堆工作就太不值得了。然而，工作总有结束的一天，如山的文件已经见底。她又一次无神地偷瞄起埃德加·伯恩斯办公室紧闭的门，埃德加这一周很少来办公室，她甚至想等办公室空无一人时悄悄溜进他的办公室一探究竟。当然，这对她的转正毫无益处。
她回过神，从柜子的深处拿出阿莫斯·迪戈里交给他的《狼人登记表》，整整过去了两周，这名单上的狼人并没有如迪戈里所说的赴约。她无奈地翻开那份资料，想到自己得一遍遍催促这些人，或者更严重的还得上门去一个个寻找这些危险分子，她不由得有些头疼。
“芬里尔·格雷伯克，危险等级：四级。曾多次袭击未成年孩子，因声称自己变身后无法自控，仅获刑5年。”
“乔迪·希尔，危险等级：三级。试图与巫师结婚未遂，对魔法部抱有敌意，多次在魔法部附近变身。吉姆·米伦，危险等级：四级……”
她认真阅读着关于这几位危险狼人的信息，他们多是因意外感染而对整个世界心怀怨恨，其中更有人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故意在孩子多的地方变身。这让马琳不由得再次肯定了自己对这个群体的偏见，他们危险而不可控。她阅读得太认真，以至于当敲门声响起时她也毫无察觉，此时她翻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文件上，他的五官柔和如月光，正冲着照片外的马琳害羞地微笑，而在他的下方写着：
“莱姆斯·卢平，危险等级：三级。为博金·博克店工作，常接触黑巫师与魔法，需加大监视范围。”
手指上的小小蠕虫再次袭来，而这张脸的主人打开了野兽办公室的大门，他的眼睛在瞥见马琳的瞬间猛地回避，似乎被窥见了他最阴暗的秘密，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在门后。马琳也忙将桌上的资料收回，她的动作太鲁莽，以至于文件撒了一地。莱姆斯回过神，他悄悄从门后探出头，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嘿，马琳，你也在。”
“啊，对，是，我还没下班，你来了？”刚刚的文件让她明白莱姆斯出现在魔法部的原因，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回到对角巷，如果是这样，她此时应该已经和莉莉快乐地喝着黄油啤酒。
莱姆斯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他叹了口气走进了办公室，从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看着最上面贴着他照片的那张。马琳躲避着他投来的目光，对于狼人的偏见让她有些抗拒。他无奈地坐在马琳的对面，将文件推到她面前，轻声说道，“这些是你的吧。”
莱姆斯温柔的声线将马琳拉回了现实，她抬眼看向这张脸，他相比以前多了些憔悴，苍白的脸上是一双有些疲倦的眼睛。马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自责于自己对他狼人身份的先入为主。她想要补偿，证明自己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但开口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句，“博克先生不让你下班吗？”
“显然是的。”莱姆斯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开玩笑道，“我来魔法部可以顺便起诉他压榨员工。”
“……”
马琳看出了莱姆斯试图让这次会面变得轻松些，但她仍然陷在对他身份的模糊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拿起桌上的柠檬馅饼，示意莱姆斯吃一些。
“我是……”莱姆斯的眼睛停留在桌上的文件上，“来登记的狼人。”
“我知道。”她不自觉地接道，他们终于看向了对方，冷静了一些。无奈地接过莱姆斯递上来的登记表，“我刚刚知道。”
“我不介意。”莱姆斯忙说道，“如果你认为你不能接受这个身份，或者不想我再出现在破釜酒吧，这些我都不介意。这是正常的，你知道，我经常处理这样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的话让马琳陷入更深的自责中，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陷入无奈的莱姆斯问道，“莱姆斯，抱歉，我……我身边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我是说狼人。他们只出现在故事里，如果我不是来野兽办公室，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接触到……你们。”
莱姆斯点点头，他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他脸上的微笑将人拒之千里。“这很正常，马琳，我想到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更何况《狼人保护法》出台后我们一定会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所以你才拖到今天才来魔法部吗？”她看着面前早已超过期限很久的登记表。
“抱歉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的身份。”他往后靠了靠，灯光的边缘将他们划分成两个世界，“你知道狼人只会在月圆变身后才会咬人，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远离你们，避免给你们带来危险。”
马琳的记忆开始重新回到她的大脑，“所以你会每个月消失几天？”她恍然大悟，“小天狼星和詹姆斯他们每个月也会消失几天，他们是去陪你吗？这可太危险了。”
“以他们的样子确实很危险，但是他们可以换个样子陪着我。”
“阿尼玛格斯！”她惊讶地看着莱姆斯，无法想象小天狼星他们所做的努力，“历史上确实有巫师利用阿尼玛格斯躲避狼人，所以‘月亮脸’，这就是你的绰号的来源。”
“詹姆斯是最早发现的，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危险’这两个字。他和小天狼星瞒着我学会了阿尼玛格斯，他们俩又教会了彼得。每个月的变身曾经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但是在我15岁第四个变身月，我拥有了三个陪伴我的伙伴，他们可以阻止我变得残忍。就像詹姆斯形容的，让每个月的变身成为一个毛茸茸的小问题。”
莱姆斯点了点头，她从他依然拘谨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骄傲。她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劫道者们的含义，他们不只是一个调皮捣蛋的称号，这一切的核心仅仅是一群孩子为了陪伴另一个孤独的孩子而创造的绰号。一股怜悯涌上她的心头，“我很抱歉，莱姆斯，我不知道这些事。”
他察觉了她的同情，这让他往阴影里又靠了些，“我希望告诉魔法部，我现在并不危险，曾经有他们三个人陪着我，现在虽然詹姆斯无暇顾及，小天狼星和彼得依然是我最好的监护人。”
文件上说莱姆斯的父亲因为与狼人发生争吵，导致只有四岁的他被咬成了狼人。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他因为这个身份失去了大好的前程，也因此……她回想起皮夹里的那缕头发，他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此时她很想牵起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并不会歧视他，她会依然把他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公寓也依然欢迎他。然而，她制止了自己这些充满同情的言语，她瞧见了莱姆斯脆弱的自尊，他从不需要怜悯。
“这可不好记录。”她垂下眼睛，避免同情的眼泪让他难堪，再抬头时说道：“未被登记在册的阿尼玛格斯，要这样写，小天狼星和詹姆斯都得被送进阿兹卡班。按照《狼人保护法》的新规定，你必须在固定地点进行变身，期间不得有任何巫师靠近，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你说得对。”他耷拉下眼睛，“这不是在学校了。”
“但是呢，”她在文件上写下最近的变身地点后说道，“这里只规定了不得有任何巫师靠近，并没有说不允许麋鹿、狗和老鼠的出现。”
莱姆斯抬起眼睛看着马琳，他轻轻一笑，“谢谢。”
“你该早点告诉我。”她笑道，“小天狼星宣布过我是劫道者的新成员，而你们却没有告诉我组织的核心秘密，回头我一定要找他算账。这样我和莉莉就不会是不知道真相的……”她回忆起六年级莉莉带她在图书馆搜寻有关“狼人”信息的那个下午，莉莉这样聪明的女巫竟会被他们拙劣的谎言所骗。
“从莉莉帮我们圆谎开始，她就知道了。”莱姆斯笑道，“她只是不想让我难堪，所以从没提起过这件事。”
马琳有些懊恼，懊恼于自己的愚笨。但这些烦恼在莱姆斯的身份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故意提高嗓门儿，“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你们也太不够朋友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莱姆斯被马琳的反应弄得有些慌乱，“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我看起来就那么顽固吗？”她撑着桌子站起身看着莱姆斯，“我可是参加过好多米丽森·巴诺德进步派集会的人！”
莱姆斯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开玩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拿着个大喇叭对全世界宣布我是狼人。”
“如果你真这样做，说不定特拉弗斯一伙就不敢天天找我的事儿了。”马琳肯定道，“我会威胁他月圆夜有狼人咬他的屁股。”
“呃……”莱姆斯恶心地往后仰了仰，“这可不是个美好的画面。”
“那么现在，”马琳坐下用笔在文件上钩完所有的内容，“我会把你的文件交给迪戈里先生，我想我能说服他把危险等级降到二级，这样你就只用半年去一次魔法部了。”
“看吧。”莱姆斯轻松了些，“我就说劫道者们得有个人在魔法部吧，万一进了阿兹卡班还有人来捞我们。”
“好了。”她挥舞魔杖让所有的文件归位，她搭着莱姆斯的肩膀说道，“听说魔法部对门开了一家最新的麻瓜餐厅，我的酬金就要一个麻瓜的帕尼尼，这不过分吧。”
在莱姆斯还未回过神时，她已经垫脚搂着他的肩膀离开了野兽办公室。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变得欢快，她不像詹姆斯和莉莉，天生就平等地看待一切。她搭在莱姆斯身上的手稍稍用力了一点，如果之前她因为未知而对狼人感到害怕，那么现在，她会因为对莱姆斯的了解而努力规避自己的恐惧。
此时她想起了一年级认识莉莉的往事。虽然她生活在一个巫师与麻瓜混居的村庄，但在莉莉之前，她并没有真正的麻瓜出生的朋友。巫师家庭出生的她，在刚进入格兰芬多时便朋友成群，但她对形单影只的莉莉充满好奇。刚进校时莉莉并不如后来那般受欢迎，偶尔会跟斯莱特林的斯内普一起自习，但多数时候她都是独自上课独自吃饭。霍格沃茨麻瓜出生的学生并不多，孩子们就像马琳一样，对莉莉并没有恶意，但相较于经历过同样魔法家庭童年的孩子，与她交朋友变得有些困难。直到一年级万圣节前的魁地奇比赛，莉莉终于鼓起勇气询问马琳魁地奇的规则。她如一张白纸倾听马琳讲述的所有关于魔法的规则，这让马琳充满成就感。前面三年多是马琳带着莉莉，她介绍身边的每一个朋友给她，让她逐渐成为霍格沃茨的一员。莉莉是聪慧而乐于助人的，渐渐地她从马琳的好朋友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莉莉。以至于到了四年级，他们的身份逐渐互换，莉莉成为那个挖掘信息的人，带着马琳参加各种考核、集会，以及早早准备有关前程的所有考试与信息。莉莉的耀眼也时常让她感到刺痛，但少年时的妒忌终究只是一时的情绪，转身便在一两次的争吵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莉莉的优秀，常常为自己有这样优秀的朋友而感到骄傲。
她懊恼于自己想要成为莱姆斯的拯救者时的傲慢，莱姆斯和莉莉一样不需要拯救，即便是，那也是詹姆斯他们所做的事。她想象着如果是莉莉，此时会用最平常的状态对待他，想到此逐渐放开了搭在莱姆斯肩膀上的手。她表现得如往常一样的大大咧咧，轻轻地藏起自己的小心。
“小天狼星现在满月依然会去陪你？”
“之前是他们三人一起，但因波特夫妇的原因，彼得的体型太小，没办法控制我，这件事就落到了小天狼星的身上。”他们穿过空荡荡的走廊，“古灵阁的妖精可不允许他们的员工每个月都请假，所以他为此辞掉了古灵阁的工作。”
马琳不觉感到又一阵的懊恼，小天狼星辞职的真正理由让她无处遁形，她有些后悔地说道，“看来我得好好工作了。”
“要养活我和小天狼星吗？”
她笑了笑，点点头，“作为对劫道者贡献最少的成员，我只能想办法挣得一个更大的公寓，至少给你们提供一个临时住所。”
“这是个好主意。”莱姆斯笑道，“毕竟破釜酒吧21A的那把沙发并不舒适。”
“这可是我专门挑的！”她怀疑道，“花掉了我半个月的工资，你们在霍格沃茨又是如何找到一个避开所有老师和学生的变身地点的呢？”
“邓布利多校长。”莱姆斯说道，“曾经考虑到我的状况，父母希望让我在家接受教育，但邓布利多校长为我做了担保，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我的情况，因此再离谱的谎言他们都接受。邓布利多校长又让海格将尖椒棚屋腾出来给我每个月的变身。然后又在学生中传播尖椒棚屋里闹鬼的故事，避免被其他人发现。”
“彼得告诉我说棚屋里曾经病死过一个孩子，他的幽灵比皮皮鬼更厉害。”
“我就是这个幽灵了。”
马琳不由得回忆起在走廊遇见邓布利多校长，他和蔼而强大。
“马琳，这条路似乎不是出去的路。”莱姆斯疑惑地看了看身后。
“我有些东西想要找穆迪。”她捏紧了长袍里的试剂瓶，“上次去傲罗办公室遇到了特拉弗斯，今天或许能碰碰运气。”
“所以这次是让我代替小天狼星和詹姆斯给你壮胆？”
“这也是理由之一。”马琳笑道，“你跟费尔奇关系都能混得那么好，一个傲罗办公室的保安，你肯定比我会搞定。”
“马琳！”一声尖叫在魔法部的走廊里回荡，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本吉·芬威克迈着轻快的步子从走廊的一头跑来，他还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胸前魔法部实习生的工牌如他的步伐一样轻快地告诉着他们他的身份。
“莱姆斯，你也在这里！”他如往常一样热情地拥抱了两人，圆润的脸上预示着他马上要开始长篇大论。
“你居然被魔法部选上了！”马琳惊讶地拿起他胸前魔法部的工牌。
“多亏了穆迪。”他骄傲地点点头，“我爸妈可骄傲了，虽然他们不知道魔法部是干什么的，但我可是我们家第一个公务员。一开始他们也不愿意招我，甚至第一轮面试我几乎颗粒无收，但你猜怎么着。”
未等莱姆斯和马琳回话，他便自顾自地说道：“穆迪力排众议加了我的名字，而且他亲自带我实习，做他的助理，你敢想象吗？傲罗办公室，霍格沃茨还没有一个实习生能够进入傲罗办公室。”
“这可太棒了！”莱姆斯由衷地说道，“有穆迪这样的人在才会有公平。”
“可不是吗！”本吉兴奋地说道，“你猜我昨天遇到谁了？特拉弗斯，他又想当众羞辱我，你猜怎么着，穆迪把他倒掉在了傲罗办公室的门口！我的天啦，好后悔当时没有相机，我要把这幅画面定格在我的脑子里直到我进入坟墓。”
“你居然没有找我一起去凑热闹！”
“可惜啊。”莱姆斯也跟着说道，“小天狼星会为这张照片付出所有。”
“穆迪还说了，如果特拉弗斯再出现在傲罗办公室门口，他会把他再吊起来。这可太棒了，你知道吗，我半年前还在思考毕业后去蜜蜂公爵找一份上货员的工作，现在我不仅在魔法部，还有全魔法部最酷的上司。”
“这确实值得庆祝。”马琳笑道，“穆迪现在在魔法部吗？”
“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大案子，我级别太低无法参与。”本吉肯定道，“但他几乎都不在伦敦，上一次见他就是处理特拉弗斯的事。不过，普威特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一代金币被交到她的手上，金币的袋子上用紫色的魔法部字体写着：“优秀员工津贴。”
“你一定是办了什么大案子才能得到这个！”本吉羡慕地说，“快跟我们讲讲，我知道野兽办公室的故事可不简单。”
“整整100加隆。”看着马琳解开的袋子，莱姆斯点点头道，“马琳，我们该换一个新菜单了。”
马琳捏着口袋里的金加隆陷入沉思，相较于费比安，穆迪是一个陌生人，她对他的信任来自于他在外的名声，以及他对麻瓜出生巫师的态度。费比安她虽信任他，但她却深知他对麻瓜出生巫师的蔑视。她压下心头对费比安的怀疑，也许最好的办法是等待。她跟随两人离开魔法部，一路上本吉·芬威克讲述着新一轮实习生的分配，罗齐尔的弟弟已外去《预言家日报》，成为了多卡斯的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