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灯光在午夜依然明亮，羊皮纸堆积如小山，妖精叛乱案的卷宗几乎淹没整个办公桌。

奥瑞恩·博尔赫斯坐在阿德里安·福利的办公室里，指尖轻点魔杖，将最后一份文件归类完毕。

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像是天生就该处理这些繁琐的文书工作。

“结束了。”他合上最后一本档案，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阿德里安·福利——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纯血家族中最令人敬畏的存在之一——正低头批阅另一份文件，闻言微微抬眼。

他的面容冷峻，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绿眼睛显得更加锐利。但此刻，那双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

“比预计快三小时。”阿德里安的声音低沉平稳，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多上扬了两个像素点——这是他对奥瑞恩的最高评价。

家养小精灵悄无声息地出现，放下一杯温水。阿德里安推了推杯子，水面上漂浮着一片柠檬——奥瑞恩的习惯。

“明天……”阿德里安开口，语气罕见地停顿了一瞬，“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奥瑞恩的手指在杯沿轻轻划过，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他抬眼，嘴角挂着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国际禁止滥用魔法物品日？还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成立纪念？”

阿德里安沉默。

空气凝固了几秒。

奥瑞恩的笑容没有变，但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他当然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他父母的忌日。

“我明早九点来接你。”阿德里安最终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圣芒戈的墓园。”

奥瑞恩轻轻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好。”

奥瑞恩·博尔赫斯对父母的记忆几乎为零。

他出生后第三个月，著名文学家卡洛斯·博尔赫斯和妻子艾琳娜·福利双双身亡。

官方说法是“古代魔文反噬”。

阿德里安从未解释过，只是将奥瑞恩接回福利庄园，从此再未提起姐姐和姐夫的名字。

但奥瑞恩知道。

他知道父亲痴迷于禁忌魔法，知道母亲为了追随丈夫的脚步甘愿冒险，也知道——他们从未考虑过自己留下的孩子。

七岁那年，他在福利庄园的藏书室里翻到了父亲的著作《永恒的代价》，扉页上写着：“为追寻真理，愿付一切。”

那天夜里，奥瑞恩用墨水涂黑了整本书，然后把它扔进了壁炉，阿德里安发现时，只是沉默地挥动魔杖清理了灰烬，什么也没说。

爱德华是唯一见过他失控的人。

九岁的某个夏夜，奥瑞恩在沙菲克庄园的露台上冷笑：“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活着当我的父母。”

爱德华没有安慰他，只是递过一杯冰镇南瓜汁：“那就不必为他们浪费情绪。”

奥瑞恩照做了——至少在表面上。

圣芒戈墓园的清晨笼罩着一层薄雾，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在晨光中泛着冷意。

阿德里安一身黑色长风衣，站在两座并排的墓碑前，背影如同一道凝固的影子。

奥瑞恩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加隆。

他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仿佛只是来参加某个远亲的葬礼。

“就是这里。”阿德里安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两座墓碑上刻着简单的铭文：

卡洛斯·博尔赫斯

“真理的追寻者”

艾琳娜·福利·博尔赫斯

“永远的爱与忠诚”

奥瑞恩盯着那行字，突然轻笑出声：“‘永远的爱’？”他的指尖划过墓碑边缘，“真讽刺。”

阿德里安侧目看他。

“他们爱魔法，爱冒险，爱彼此——”奥瑞恩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念诗，“唯独不爱需要他们的孩子。”

风掠过墓园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阿德里安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奥瑞恩微笑，“所以才更可恨。”

他的语气轻松，但金加隆在指节间翻转的速度暴露了真实的情绪——比平时快了三倍。

阿德里安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奥瑞恩。”

这是极少见的肢体接触。奥瑞恩抬眼，对上舅舅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绿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解读。

“恨他们可以。”阿德里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别让它毁了你。”

奥瑞恩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他轻轻挣开阿德里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袖珍版的《永恒的代价》——卡洛斯的代表作，被他涂黑后又偷偷修复的那本。

“我不会被毁掉。”他将书放在墓碑前，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只是……永远不会原谅。”

书页在风中微微翻动，露出扉页上那行被墨水覆盖又重现的字迹：“为追寻真理，愿付一切。”

奥瑞恩转身离开时，阿德里安没有挽留。

回程的马车里，奥瑞恩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开口：“舅舅。”

阿德里安抬眼。

“谢谢。”奥瑞恩说，“虽然我不需要来这一趟。”

阿德里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马车驶过泰晤士河时，阳光穿透云层，将水面染成金色。

奥瑞恩眯起眼睛，想起爱德华曾说过的话：“恨是很费力气的事。”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金加隆高高抛起又接住——这一次，翻转的速度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