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都在痛。

这是洛德森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想要侧过头去观察四周，可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以及随时都可能促使他呕吐的眩晕感不允许他挪动一丝。他只能保持着仰面的平躺姿势，努力抬起手。

他的肩膀在颤颤巍巍的酸疼，肩胛骨好像被捏碎后揉成团再松开一般。一个抬臂的动作没有过大的阻碍，可当他把手举到面前时，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手平稳地控制住，就像是在极寒条件下身体不自主颤抖一般抖个不停。

怎么会？

洛德森把手握拳，却发现自己怎么样也无法让手指与手掌紧贴。他慌张地放下手，“Anybody here？”他双手撑住床侧，可使不上力的双臂始终无法支撑他起身。

偌大的慌张与后怕让他有些无措，他无视着身体发出的警报，扭过头去环视四周。

这里好像是圣芒戈，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等他多想，跟身体较劲的教训很快就降临了。呕吐的**直接化作胃里翻涌上来的实体感，不由得他拒绝地撞击着他的喉咙口，胃里的残余瞬间就从嘴中奔涌而出。

邓布利多等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身底衣的少年伏在床头，头朝下面朝底地呕吐着，不用多靠近就能闻到胃酸的气味。腹中空空的洛德森根本吐不出什么有形状的东西，食道被大量胃酸刺激得干涩发疼，他只能一边猛烈咳嗽一边呕吐，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双手从身后揽过洛德森瘦弱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平复堆积起来的不适感。

洛德森大口喘息了一会儿，等眼前模糊的光斑消失他才看清面前的人。

揽着他的是斯内普，站在他面前的是邓布利多和麦格。“校长...”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挤不出一个笑，“抱歉，”“你不需要为此道歉，洛德森，”邓布利多那双澄澈湛蓝的眼睛里泛起点点不忍与心疼。

随后病房里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洛德森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他感受到身后揽着他的那双手圈紧了一些，心底那种预感越发强烈起来，“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他看向在场唯一的那位女性，麦格在他的注视下不断眨着眼，尽管没有什么泪花出现在她的眼眶里，可眼角却在极速地泛红。

不好的预感逼近洛德森的大脑，“小天狼星没成功摆脱逃犯身份是不是？”他求助般地看着邓布利多，“我能预料到的，”可对方没有点头，“到底是怎么了？”

接下来洛德森听到的话透过他身后的胸膛，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他的身上，“我很抱歉，洛德森，你被莱姆斯咬了。”洛德森的脸瞬间刷白下来，旋即他又笑了起来，“这样...我还以为......”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支撑不住，最终垮塌下来。

病房里的氛围比起之前要更加沉重与凝滞，洛德森听到麦格抽气的声音，“那我还能回霍格沃茨吗？”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沉默的邓布利多，后者顿了一下，“当然，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学生，”稍后他瞥了眼斯内普，“只是这些天你需要在圣芒戈休息，等你好一些了西弗勒斯会带你回霍格沃茨的。”“好...”

邓布利多带着麦格先行离开了，他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性格，好强且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

——

“我还有必要在霍格沃茨待下去吗？”邓布利多两人一走，硬挺着肩身的洛德森就像坍圮的断壁残垣那样彻底把自己的重心归到了身后的斯内普身上。“你以为你那些狼毒药剂都是摆设吗？”斯内普的话并没有让洛德森好受一些，反倒是让他想到了往后靠着狼毒药剂为生的生活。

不能再肆意地和人交心，因为他有了一个与谁也不能交付的最深层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比起他的身份还要更加秘不示人。倘若被问到相关的问题，他都不认为自己能给出什么适合的借口，就算能够敷衍一时，但总有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此后余生笼罩着他的将会是持久的掩饰与躲闪，与人深交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话题。

就像是莱姆斯常年经历的那样...

陷入这种思绪的深渊，洛德森反应出来的神态变得木讷迟钝，斯内普只好将他重新缓缓放回床上。“你也听到了，邓布利多说不会放弃你，你最好能给出他想要的回应，别想不争气的事。”

斯内普比谁都要理解洛德森，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不擅长让人失望。在师长面前，他远比同龄人懂事优秀，几乎不会有让人找错的机会。在为人上，与他有过交涉的，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从来不会诋毁他的人品与行事。

他之所以那么说主要是望着能借邓布利多拉回洛德森颓丧的心绪。

——

洛德森对谁都有可能宽容，唯独对自己从不言说这两字。

这天在照例检查伤口和后遗症的时候，护工突然告诉他有人来探望。没等他锁定前来人员的身份，他就已经看到了那人推门而入。

莱姆斯这两天过得不算好，之前他一直想来看洛德森，但月圆期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昨天才结束，他这也算是发现了洛德森狼毒药剂的其他副作用。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在知晓自己袭人之后更加是精神不振。

“洛德森……你，还好吗？”他简直是在说废话，如果真的没事也不会躺在圣芒戈，更加别说是在被他咬了之后。想到这里莱姆斯的神色更加痛苦，愧疚悔恨加上对自己的埋怨，为什么他偏偏就伤到了这个孩子呢？

倘若不是自己带着他涉足到小天狼星的事情里，倘若不是自己把那些事情告诉了他，倘若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同意和他同居，倘若他们一开始就是陌生人，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我还好，只是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洛德森当然知道莱姆斯这种表情是在想什么。

后悔吗？的确是有的。

值得吗？值得。

如果他那个时候放任莱姆斯冲小天狼星去，小天狼星可能会伤重，但自己绝不会被咬。可小天狼星如果遇险，别说莱姆斯本人，哈利和其他相信他的人都会因此感伤痛苦。

借着从斯内普口中极不情愿吐露的现状来看，小天狼星虽然没有完全脱冤，但他暂时没有了被抓的风险潇洒在外，莱姆斯虽然被霍格沃茨辞退，但依旧平安无事。

莱姆斯曾经想过会被洛德森打骂厌恶，却没想到对方还能像之前那样同他交涉。这种温和过头的口吻让他鼻尖一酸，“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他之前在斯内普那边为此又是被辱骂又是被魔咒回击，他以为洛德森也该如此，甚至更甚，可等着他的只是平淡的几句话。“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法挽回现在的局面，但我真的很抱歉，洛德森。”

“不是你的错，莱姆斯，”洛德森拉着莱姆斯的手，两只布满疤痕的手掌贴在一起，彼此传递着偏低的温度，“我不怪你。”

眼前洛德森的脸和回忆里斯内普愤怒的表情冲撞着，“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毁了他的一生！你毁了他的一切！”

他被斯内普的魔杖指着，喉咙里什么话也吐不出来。

“莱姆斯，我不希望你一直和我道歉，”洛德森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唤回了他的意识，“你并没有错。”

你没错。

这种只有在他小时候从父母口中听到的安抚。就连詹姆和西里斯也从未说过这几个字。

莱姆斯狼狈地轻搂住洛德森，深深地把脸埋进对方的颈肩。洛德森有所感地回抱着他，一点一点加紧的双臂给了莱姆斯急需的力量。

洛德森心里其实还有点后怕，被咬的那一幕对他来说多少有点心理阴影。他不怨莱姆斯，反而会去埋怨自己，他会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而导致的现状。对他人可以无限宽容，对自己永远钻牛角尖。这是洛德森很大的一个毛病，因为生来背负着不平常的身份，被给予不平凡的希望，所以导致了一些心理畸形，后面会改掉一部分，也算是他的成长。

这里主要是加速莱姆斯和洛德森的情感粘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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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59/forgive（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