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诞番外

格里莫广场总是围绕在晦暗的乌云中,在西里斯的讲述中,它伴随着萧瑟的风以及低垂的云,掩盖在从未摆脱过的昏暗与尘土中。

我骑马走到信中所指定地点,看到了在一片荒凉中的布莱克府。孤零零的洋房别墅,房舍周围方方正正地空出一块块地方,只有杂草长在上面。宅子前有几枝惨白的枯枝。这是个城市中的宅邸,毫无疑问——格里芬广场12号——一个体面的贵族家宅。

但当我来到格里芬广场时,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忧郁的情绪。现实中被压制的痛苦与悲凉慢慢涌上来。我讨厌英国的天气,坚信这是由于自然的造物对人心灵的影响。正是因此,我在收到西里斯来信后准备劝他和你一起去澳洲修养。

西里斯是我的好友。事实上,我完全忘记了我们是为什么成为了好友,以及我们之间曾有过什么友情的印证。但那封信中急切的紧张和恳求让我动身,他在信中说到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这疾病使他意志消沉、精神紊乱,同时恳切的求助想要见到我这个曾经的好友,希望通过相聚的愉悦来减轻他的痛苦。他恳切的求助以及其中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让我不得不动身赴面。

在我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从中露出侏儒仆人警惕而闪着光的眼睛。在进去之后,你发现里面有着浓烈的香薰味儿,门廊窄而细,两侧壁灯发出微暗的光。

仆人克利切佝偻着背站着我的面前,他有着狰狞的脸,本来低矮的身体像扑在地毯上。他引我向前走,脚踏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噗噗声。我经过几个小房间,一直到一楼会客厅。房间也暗沉沉,落地灯像藤蔓一样隐藏着垂下的幔帐中,微弱的暗红色光线从窗帘挤进来。室内的家具半新不旧,带着沉甸甸的实木感。房间里塞满了书籍以及金器,还有随着暗光闪着五颜六色的瑰丽色彩的小玩意儿。

我一进去,西里斯就从侧躺着的沙发起身,他弹跳起来,快活地想要抱住我。

“佩妮,我的朋友。”他热情地大叫,甚至有些亢奋。

我怀疑他是否在犯病,但在看到他漂亮的黑色眼睛和诚挚的表情后我搁置了这个想法。我们俩坐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兴奋地呼吸声在房间可以听到,像一只小狗一样。我凝视他,看他的微鬈的黑发,薄而苍白的嘴唇,希伯来式的鼻子,以及那明亮像黑珍珠的眼睛。他苍白憔悴的脸庞也难以掩盖他的俊美。我内心涌起一种怜爱的情感。可怜的西里斯,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奇怪的是,即使是现在,我还是不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甚至变成了好友,但我心中又如此坚信他所说话的正确性。

他身上有一种执拗的气质,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来。但当西里斯把茶杯扔在克利切头上时,我才发现他微微抽动的四肢。他正饱受神经性痉挛的折磨。

我早已接受这一点,除了信中的消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他那强悍的精神力以及压抑的身体,神经质而苍白的精神气质早就透露出了。我的朋友西里斯,他在交谈的时候突然兴致勃勃,一会儿又突然情绪低沉,但大多时间,他将自己控制在一种傲然的态度。似乎是谁也瞧不上,谁也看不上,尽管他尽力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却察觉到他在我到来后难以说出口的痛苦。我决定在这里留几周来陪伴这个可怜的人。

尽管西里斯从不喜谈论自己的家族,我仍然得知他这历史悠远的家族以偏执、疯狂而纯粹闻名。和西里斯相反,克利切喜欢在收拾门厅家谱时小声嘟囔布莱克家过去的光辉。这个家族的偏执在政治和艺术中都得以展现,但和他们偏执的性格所对应,他们的血脉也难以繁衍成谱系,并热衷于近亲结婚。或者正式由于血脉的单薄以及近亲结婚造成了他们偏执的性格。

我观察到格里芬广场十分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像埋在坟墓中一样的死寂。我询问西里斯,为什么这里只有布莱克一家的房子。他说,这是因为布莱克家的古老。这个房子岁月的痕迹却并不明显,他外表看着只是最普通的那类高级洋房。表层覆盖了毛茸茸的苔藓,交织成了网状蔓延。从外面看,他像是一个孤零零立在荒野的墓碑。空气中充满着粘稠的气息,晦暗,凝滞,朦胧的雾霭常飘在房子周围。在房子里,殖民主义风格的配饰以及异域风情的珠宝器皿显现出这个房子残酷的一面,楼梯靠墙一侧挂着印第安人的头骨。

格里芬广场让我总是想起自己的家,从小生活的那个。我以为自己早已经丢在墙角的回忆又跑了回来,并逐渐占据我大脑大部分想法。不管怎样,格里芬广场12号和布莱克家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大家有时候会用家宅的名称来代指布莱克家族,后来在人们心目中,这个名称既指房间,又指的住在里面的人。

我去找西里斯的时候,常常碰到医生从他房间或者书房里出来。等进去之后,他总是平静或亢奋地和我交谈。他兴奋地说,在小时候,他喜欢去后花园玩。有一次碰到了一只戴着怀表的兔子。他跟着兔子跳进了一个洞里。

“然后呢?”我问他。西里斯傲慢地笑了一下,笑容像闪电一样闪过他的脸。“我碰到了一个骑士,他有着和我一样黑色的头发,有着勇敢的心,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眼睛颜色不同。不过他带着一个金框眼镜。我们好像亲生兄弟一样。” 他继续讲,“我们一路冒险,变大、变小。但不管身体怎么变化,我有着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站在窗前看着后面已经颓败的花园,那里一片平坦,片草不生。

可怜的西里斯,他被疼痛折磨的脑子不清楚了。他苍白的下巴藏在黑色的下面,身体习惯性痉挛着。在吸食医生给的鸦片之后,他平躺在沙发上,小声嘟囔着什么。突然,又大喊大叫。他断断续续、语义含混地骂着这座家宅。我认为这座房子折磨他超过这阴郁的自然。西里斯纠正我,这座房子正吞噬一切能吞噬的,包括自然。他说,“如果它吞噬掉我,我不会死,但如果这样的话,我会死掉。”

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西里斯还有一个兄弟,雷古勒斯。他苍白的脸透过门的缝隙看和西里斯别无二致,都同样的苍白俊美。但当我穿着睡裙,晚上受到音乐的吸引走到一处房间时,我才发现两者不同。

雷古勒斯带着柔弱的脆弱感,他总是可怜的沉默。“这是由于他病入膏肓,快要去死了。”西里斯不留情地说,“他一死,布莱克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隐秘的痛苦。我视线追随着雷古勒斯的身影,他瘦弱的身影总是一个恍神就消失。只有一次,他冷淡地凝视他的哥哥。看到哥哥把脸埋在手掌里发出痛苦的嚎叫,他轻蔑痛苦的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就是最后一面,当晚雷古勒斯去世了。

雷古勒斯死之前想要去喝水,但他跌在了地上。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西里斯闭口不谈雷古勒斯。西里斯的愁苦以一种相反的方式表现出来,他格外正常地进行读书、弹奏、绘画等活动。我们在一起看书,或是我如痴如梦地听他那柄六弦琴如泣如诉的即兴演奏。就这样,我与他之间越来越亲密的朝夕相处使我越来越深入他的内心深处,他对我反而越来越冷淡。在我抬头时会发现他正仇恨地盯着我,在我要离开时又像孩子一样哭泣。

“佩妮,你是来救我的。” 他刚这样说完,就又用看克利切一样憎恨的眼神看我,那厌恶好像在看墙上挂着的印第安人头骨。我愈来愈痛苦地意识到他的病症无药可救,于此同时,他和格里芬12号又让我变得时时刻刻沉溺在阴暗之中。

西里斯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他更多时间躺在床上。醒过来之后就拿着一个小锤子来实施自己的新的爱好——拿小锤子敲墙,然后耳朵紧贴着墙壁来听声音。他在这座房子里四处游荡,即使活着,他也像个游魂。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寻找兔子洞,他说他时时刻刻可以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他在寻找“方向”。

在我思考离开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下定不了决心。我反反复复在床上翻滚又难以入眠。突然,外面天空闪过一个明亮的蓝光,然后是轰隆轰隆的声音。我爬起来,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我的房间就被西里斯闯进来。他的衣服上全部是泥土,手里还拿着那个黄金小锤子。

“你还没有看见?”他一声不吭地朝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突然问我,“这么说你还没有看见?但等一等!你会看见的。”他一边这样说着话一边小心地把他那盏灯遮好,然后冲到一扇窗前,猛然将其推开,让我看窗外骤起的暴风。

外面正在下雷雨,闪电伴随而来。这并不重要,或者说,比起它映照出来的人——亦或者“尸体”——来说,并不重要。一个被锁链绑住,像阴尸的影子慢慢从门外向里靠近。闪电的光清楚地把它的脸照出来,是和西里斯一模一样的脸。他维持着要拿水杯的姿势朝着西里斯走来。

我爆发出猛烈的尖叫声,再也关照不到西里斯的情况。

最后,我心惊胆战逃离了这个房子以及可怕的布莱克家族。我之后从不主动问询这个家族的消息,自己也不再提及这段经历。我跑去了澳洲,在阳光和海岸的抚慰下逐渐恢复,并认为是这个古怪家族用魔力以及俊美的外貌蛊惑了我。直到我遇到了一个来自英国的老友,他主动和我说起了这个传闻中的家族。他用夸张的语气讲故事,“但,这只是个从来不存在的地方。毕竟谁也没找到过格里芬广场在哪里,更何况还有12号这样的房子。”

reference: 《厄舍府的倒塌》

与正文情节无关但存在暗示。

西里斯和佩妮确实是相遇过,他在幼时出逃读书,和佩妮是同学。在番外中,西里斯叫来佩妮是想要自救或出逃。

但在正文中,或者说魔法世界中,佩妮不可能成为天狼星出逃的途径,因为他们“阶层”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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