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和雷古勒斯貌似和平的并排站在精品店门口。

——先进店挑选？

斯内普表示自己对里头花里胡哨的晶亮装饰品丝毫不感兴趣。

陪人来的雷古勒斯更是只心系不知跑哪去的小天狼星，甚至都顾不上身旁这个混血。

但一旁的视线实在过于阴魂不散，还带着股不明觉厉的怨气。以至于还未经历太多社交场合的小布莱克只感头皮一阵阵发麻。

“既然不满意和我相处，刚才为什么不跟着格林德沃小姐走？”

雷古勒斯尽量稳着语调问道。

斯内普眸光微浮，打量了眼显然不自在的男孩。

“她让我带着你。”

“……”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都六岁了，有什么好带的。

斯内普如是想道。

——这家伙看起来也没大我多少。

雷古勒斯暗自撇了撇嘴。

但他的确好奇，格林德沃身边跟着的人怎么会是名混血……

仆人？看这态度也不像。

护卫？格林德沃自己就能无杖施法。

……

男宠？

雷古勒斯转头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张脸。

嗯……

一般。

还不如小天狼星。

——所以格林德沃小姐看上了他什么？

“在想什么？”身旁有声音淡淡问道。

“在想你们是什么关系……”

雷古勒斯无意识呢喃出声，随即恍神间顿住。

他看向没了后文的斯内普，一时哑然。

——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点就连斯内普自己都没想过。

不过说起来，他们好像也就认识了不久，甚至常理而言，本该完全不了解对方。

但他却莫名觉得薇安娜可信任。

……

信任？

斯内普后知后觉自己用上了什么词。

相信对方是好人——这种直觉对于一个贫民窟的孩子而言称得上是致命的。

穷人小孩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们有健康鲜活的内脏、体内涌动着不同型号的血液。

从贫民窟爬出来的他们廉价又听话。野性狠厉，却也容易屈服在英镑的诱惑下。

再长大些，更可能涉足人口买卖、器官交易一类稳赚不赔、大不了丧命的黑暗地带。

这类人擅长欺骗，用短期的富裕和温情换取他人松懈的戒心，再借此大赚一笔。

他们不缺钱，但永远渴望钱。

哪怕斯内普清楚自己是名巫师，但在更多人眼里，他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不同。

——那薇安娜也会是骗子吗？

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行虚浮飘渺的字，却又在下一秒被自己扬臂挥散。

“朋友。”

他听到自己是这么回答雷古勒斯的。

如果真的是骗局，那她的演技未免太过优异——无论哪一步都恰到好处。

“你们能是朋友？”对方的回复轻飘飘的，其中的质疑不言而喻。

“……”

斯内普掩了掩眸子。

“嗯。”

对角巷的太阳比蜘蛛尾巷不知亮了多少，但在寒冬的日子里带来的依旧是刺骨的冷意。

他刚刚怎么没发现呢？

斯内普裹了裹身上的西装外套。

板正的布料薄薄一层贴在身上——他没选择加绒的款式，因为想着到夏天还能继续穿。

可在店门口站久了，冬季的寒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透过缝隙、无孔不入地钻入内衬。

——刚刚怎么没发现呢？

薇安娜在的时候，阳光总是柔软又舒适。

哪怕带着冷冽的风，晒在身上时依旧暖洋洋的。口鼻随着呼吸吞吐出雾气，肺部通入空气后涌动的、亦是鲜活的清醒。

斯内普低下头，小幅度的掂了掂脚尖。

他才发现光滑的皮鞋鞋面上沾着几根细碎的毛发——估计是在理发时沾上的，当时没看见，任由它们大摇大摆地跟了自己一路。

……有些糟糕。

但也仅限于次了。

他甚至懒得抬手把它们拍掉——不过是几根碎发而已。相比于巷角野草扎堆的烂泥、嵌入鞋底的酒瓶玻璃，简直不值一提。

斯内普略过一旁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

是的，也就这些吃着黄油饼、品红茶、无忧生计却又对生活中的一切行为准则斤斤计较的贵族会在乎这些。

——贵族。

斯内普垂下的乌黑眸子蓦然暗了暗。

……

手脏了的话，还能摸摸头吗？

*

“西弗……西弗！”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骤然放大。

斯内普呼吸一滞，下意识站立回神。

“这人是谁？”

他看到薇安娜身后多了个不认识的人，一头黑发浓密又蓬松，此时正凑在那个布莱克耳边，完全压不下音量的“悄声”询问。

小天狼星依旧沉着张脸。他看起来不太想搭理身旁的家伙，却还是在薇安娜主动开口前回了话。

“不重要的家伙。”

雷古勒斯在看到哥哥回来后瞬间亮了眸子，却腼腆的站在原地，无意主动上前。

“手怎么这么凉？”

薇安娜沉吟了下，略过身后两人的对话，自顾自牵起斯内普的手——已经降到了比她还低的温度。

“果然还是穿太薄了。”她呢喃了句。

柔和的魔力自指尖传开，瘦弱的躯干仿佛被套了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绒布，默默将外溢的温度聚拢起来。

斯内普垂着眸子，凝神注视着牵上自己的小手。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50】

“曾经有人和我说，保暖咒生效的前提是巫师本身就有温度——而我的手就像冰块一样冷。”

薇安娜歪过头，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所以他们总会捂暖我后再施咒。”

她翻过斯内普苍白瘦弱到能看到青紫色脉络的手，神情认真的来回揉搓。

事实证明，在寒冷的冬季，两双同样冰凉的手再如何多做努力，在物理意义上依旧无法成功完成热量上的传递。

“啊……”漂亮的浅笑逐渐染上苦涩。

“很暖和。”斯内普轻声道。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将其塞在西裤边上的口袋里。

——怪不得。

斯内普下意识别开脸。

怪不得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能不知不觉间避开所有冷空气，直接接触到整个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体内快速涌动的血液自动驱散瘆人的寒凉气息，掌心温度悄悄聚集。

藏在口袋内的细长手指不自觉蜷缩，敏感的指尖避无可避地摩挲上硬质的西装布料，勾得人心都阵阵发痒。

“——你确定这是不重要的家伙？”

詹姆斯拢过身旁小天狼星的脖子，不可置信地指着斯内普道。

格林德沃小姐是世界上最恶趣味的小姐。

这是雷古勒斯再次取下簪花后的想法。

——他脑袋上的。

“不……”

细弱的反抗尽数被格林德沃小姐揉着脑袋拒绝，就连一旁被深厚寄予希望的哥哥，都和那个——貌似有些眼熟的波特混在一起。

或许他们是见过的——在某次社交场合、高档的娱乐场所、又或是装潢讲究的宴厅。

但那次的他们显然没给对方留下任何印象。更何况布莱克和波特家族不过点头之交。

六岁的小雷古勒斯顶着张宣软绵乎的小脸，过分乖巧的跟在如今母亲看重的贵客身后，任由她对自己做些什么。

“你一开始不会想对我做这些吧？”

他看到那个不入流的混血站在身份高贵的格林德沃小姐旁失礼发问。

薇安娜轻笑着取下雷古勒斯发侧的特质发卡，再轻轻挥开于男孩发顶处徘徊的粉蝶。

——发卡被施了种能招蜂引蝶的魔法，一旦被别到巫师的头上，就会让昆虫误以为你是朵在等待传粉者亲赖的蜜源植株。

粉蝶胆子意外的大，在短期的慌张扑腾后，竟直直停留在女孩指尖。

浅粉渐变成雪白的双翼放松地舒展张开，无意间抖落细密的鳞粉。

“看它们多漂亮。”

格林德沃小姐温柔地道。

她并未直接回复那名混血的问话，只是抬起手，用流露出暖芒的目光描摹着其上纹路。

但也不得不承认。雷古勒斯观察着女孩于蝶翼旁闪烁、无比精致的眉眼想道。

母亲的眼光向来不错——除了哥哥，没人能拒绝一名平易近人的格林德沃。

“可以做成标本。”斯内普看向于薇安娜指尖停留的粉蝶。“蓝色的那种更好看。”

——标本？

雷古勒斯抬眼瞥过斯内普，同时将不解风情的木讷标签拍板在这名不讨喜的混血身上。

难怪小天狼星看不惯他。

“那种学名叫净雅灰蝶。”薇安娜思考了下，挪步将脆弱的粉蝶送出窗外。

“的确漂亮，但没必要。”

阳光透过柏叶撒入窗内，零零碎碎地打在半探出窗口的女孩身上。

飞舞的灰尘在光线照耀下闪烁出金黄色的光芒，环绕在同样被嵌了层光边的女孩身上。

斯内普乌黑的眸子扫过她空荡荡的指尖。

——没必要？

“现在这样就很好。”薇安娜弯起眸子，转而用空下来的手挽住他的胳膊，甜笑道。

娇小绵软的身子瞬间贴紧臂弯，充满依赖感的动作触感让毫无经验的男孩如坠云端。

“……嗯。”

他讷讷应了声。

腰间突然传来格格不入的推感，斯内普率先察觉到异样，低头看向夹入两人中间的男孩。

身形稍矮的小雷尔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拥有低龄者的特权，他故意睁大那双布莱克家特有的灰眸，伸手扯住薇安娜的袖口。

“我想……”

说出口的声音细如蚊蝇，漂亮精致的小脸满是无辜地看向笑吟吟的薇安娜。

“我想看看别的。”雷古勒斯逐渐环抱住女孩一侧的胳膊，腼腆道。

“如果我没记错。”斯内普皱眉看向用身子分隔自己和薇安娜的小布莱克。

“我们已经把整个精品店逛过了——除了那两个白……布莱克和波特所在的地方。”

雷古勒斯背着身子，毫不掩饰自己对斯内普的忽视。黑色的小脑袋一扬，直直看向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

“可以吗？姐姐。”

*

精品店二楼，魔法缎带售卖处。

和寻常麻瓜精品店内丝带成卷、整齐堆叠摆放的场景不同，对角巷精品店内占据一角的魔法缎带处意外狼藉。

细腻柔软的绸缎四处错落，丝毫不怕打结地纠缠在一起。晶莹透亮的材质各自折射出分辨性极强的细闪，争艳般堆积成亮眼的小山。

有几根彩带自顾自探出一端，灵络摇晃着暴露在空气中的缎身，极尽矫揉地摆动就像是在朝来往顾客争宠一般。

“我——怎么不知道，布莱克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后裔？！”

小天狼星一把薅过将两人带到现场的雷古勒斯，没好气地吼了声。

他手里还抓着几卷无风自扬的亮色丝带，一副恨不得将亲弟弟当场扼死的模样。

“姐姐？谁的姐姐？哪来的姐姐？”

小天狼星提着雷古勒斯的后衣领质问道。

彩山窸窸窣窣响了起来，黑发蓬乱却两眼冒光的詹姆斯猛地窜出——

“什么姐姐？哪有姐姐？！”

清朗的声线堪称激动地大喊。

空气霎时安静，店内偶尔路过的巫师好奇看向拐角处的几人。

“啪、啪、啪嗒。”

这是詹姆斯发顶三根羽毛笔落地的声音。

“哦不！我的皇冠！”他万分悲痛的从丝带彩山中摔了出来。

“此时被孔雀羽毛笔尾端指到的巫师——注定会继承未来波特王朝的皇位！”

小天狼星：“……”

这是什么低配版·印第安·国王游戏？

他踹开指向薇安娜方向的亮蓝色孔雀羽，难掩嫌弃地松开弟弟的后衣领，反手把脸着地的詹姆斯拉了起来。

小雷尔顿时一副晕晕乎乎、几乎快要站不住脚的可怜样——顺势扑倒在一旁满脸忧心的薇安娜怀里。

“天天跟着老巫婆，净学会攀关系了。”小天狼星轻声朝詹姆斯吐槽道。

在他眼里，弟弟雷尔不过是个从小被沃尔布加那套迂腐观念洗脑彻底的受害者。

詹姆斯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后知后觉地看向正可怜兮兮朝薇安娜喊晕的雷古勒斯。

“或许？但也不全是。”

——那群蠢不拉几、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的老巫师可不会张口就喊人姐姐。

“看开点，西里斯。先不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哪怕布莱克家真多了名新成员，也不过添副碗筷的事。”

詹姆斯从容搭上小天狼星的肩。

“凭心而论，即使薇安娜娴静又端庄，无杖无声魔咒出神入化的同时还能保持着谦逊善良——简直完美到挑不出任何错误。”

“而你在绝大部分场合不仅锋芒毕露、还轻世傲物、自命不凡，是个三言两语就能将家族长老气进圣芒戈急诊的厉害主。”

“但你依旧会是沃尔布加、乃至整个布莱克家族这一代最重要的孩子，对吧？”

小天狼星沉默看向自信龇牙的詹姆斯。

“……”

“对吧？”

“……”

“我说的——”

“啪。”

波特少爷被再次按回了彩带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