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畜牲(修)

屋外的暴雨不见小,雨声杀杀。

易山和小妖们站在屋檐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寒风阵阵,青衫湿透,冷得彻骨。

又有几人提过来两三个落荒而逃的方术士,“整个观竹台就这几个人。”

易山焦躁踱步,时而凝目里往灵堂里看。

厅内一豆昏黄灯火,顶多看见主子的黑袍压住了那寡妇的一抹白袖,哪能看清里头人在干什么。

风雨吹面寒,雨声过大,站在屋外的人听不见一点声音。

江照水背部靠在棺材边,棺材冷硬,冷风贴着地面流动。灵堂内哪哪都是冷的。

该死的孽障,凑过来的唇瓣都是冷的。

楼西阖雨水沾湿的双唇贴上来,他几乎是把江照水压在棺材板上,然后含住双唇,撬开贝齿,半妖尖尖的牙齿划过她舌尖,又吸又舔,弄得她舌根发麻。

孽障的手不安分,摸到哪算哪,青筋凸起的手掌伸进裙摆,把人架在腰间。腰后别着的双刀被江照水踹得抖动,身后的大尾巴摇了摇,圈圈缠住江照水的脚腕。

他们唇瓣相贴的时间不长。

楼西阖的下唇被咬破了,他用手背擦去新涌出来的血液,漆漆双目钉在江照水的脸上。

啪一声,楼西阖别过脸。

江照水赏了他个耳光。

她浅色的唇瓣发红,泛起水光。

江照水难堪地别过脸,后桌放着慕青沅的灵位牌。

楼西阖看过去,他扯唇笑了一下,笑声淹没在森森大雨中。

“青沅真人好兴致,在瞧着我们呢……”

他话未说完,楼西阖压直唇线,手掌抚上她打过的地方。

左脸脸颊隐隐作痛,江照水又扇了他个清清脆脆的耳光。

“你敢打我。”他嗓音阴恻恻的。

木兰香濡染在她袖口,若有若无,萦绕在鼻下。

楼西阖左脸火辣辣的疼,他攥住江照水手腕,她惊叫一声,被拉下棺材,踉踉跄跄地被拽到了灵位牌前。

灵位牌上刻着慕青沅的名字。

楼西阖语调意味不明:“你的丈夫死了,而我不曾婚娶。”

“今天,我们就请慕真人当证婚人,在这儿行夫妻之礼,你说怎么样?”

江照水挣扎,连踢带打,面色惨白,“畜牲,你疯了!”

江照水生在普通乡野,常听村口骂人,多粗鄙的话她都说得出口,疯了般地砸向楼西阖。

“疯子,畜牲,你放开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楼西阖比江照水小了四五岁,却比她高了个头,他一只手臂强硬地揽住她肩膀,挨了多少个巴掌都不松手。

被骂畜牲,他笑盈盈地拂落灵牌贡品,瓜果瓷碗摔得稀碎,声响盖过江照水的咒骂。

半妖可不就是畜牲吗。

“对啊,等你给我生个大尾巴小畜牲。以后小畜牲对你喊娘,对我叫爹,再叫慕青沅干爹。”

“我们一家人,快快活活。”

她被抱到了灵堂供桌上,摁在楼西阖胯间。

屋外全是人,屋内是亡夫尸首。江照水哪能容忍这般羞辱,她咬住楼西阖脖颈,不撒口。

楼西阖只能把手指塞进她口腔,撬开牙齿,让她咬住他的手指。

她的牙比狼还尖利,把他另一只手也咬出了伤口。

血液流不尽,混着涎水从嘴角流下 ,江照水无意识吞咽,吃到了腥咸的血水。

楼西阖的指腹压了下她的舌头,待他松手,江照水手抚着胸口,弯腰干呕。

他还没讨到多少好处,就被她咬得浑身是伤。

江照水唇瓣上血迹斑斑,她形容狼狈,墨发散乱。

无数梦回中的观音菩萨跌落神台,瑟缩着躲在他身下,她喘着气,身形比楼西阖小了一圈。

他无意识圈拢五指,大小刚好能圈住她的小腿,把人往身前拉。

将她里里外外弄脏,再舔干净。

今天不是时候。

楼西阖指尖全是她的涎水,湿漉漉的,他忽而抬头,见灵堂内外白灯笼晃动,无火自燃,有人声嘶力竭地叫起来,“真人回魂了,真人!”

“慕青沅要复活了!……”

魂幡飘摇,易山咽了口唾沫,朝着灵堂内大喊:“山主,山主!”

占山为王,是为山主。

楼西阖是不周山之主,杀生道邪修妖族之首。

“二月廿一,我们在不周山成亲,让天下人当证婚人。”

满屋飘摇,他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江照水愕然,她被拦腰抱起,楼西阖大步往灵堂外走。

他对易山说:“烧了。”

易山低着头,他两只手交叉相叠,上翻,十指相合处爆出几点火花,飞入灵堂。

火舌遇水而不熄灭。霎时间,火光冲天,照亮半边天。

楼西阖塞了把伞在江照水手里。

“要么跟我走,回去做不周山的山主夫人。要么留在这里,和慕青沅共赴黄泉。”

雨飘落,火光照亮江照水的面容。

她手脚冰凉,双目盈泪,一把火烧掉了她赖以生存的家园。

江照水从小长大的村庄遭受恶鬼侵袭,除她外,无一生还。她踩着白骨,强撑着一口气,逃出村,被慕青沅所救。

她还年轻。

这是她从阎王殿抢回来的命,她不想死。

江照水浑浑噩噩地爬上楼西阖的脊背,她撑着伞,被他背下山。

楼西阖走在人群最前面,他背着的江照水不重,雨珠沾湿垂下的裙摆和鞋袜。

她回过头去,风吹俯细竹枝,小楼台在夜色中火光滔天。

没来得及逃脱的道士被捆住双手,流着泪跟在队伍最后。

“青沅真人……真人——!”

有人放声大哭。

哭声不绝,凄切哀苦,犹如小儿啼哭。

易山挥舞长鞭,结结实实挥在领头道士身上。

“再哭,老子送你们见慕青沅!”

“呜……呜呜……”

哭声渐小,不少人以袖拭泪。

江照水不再看火中景象。

她趴在楼西阖肩头,为了不摔倒下去,不得不用一只手臂挽着他的脖颈。

有风夹雨飘进伞内,江照水呼出的气息湿湿热热的。

一滴热泪滚过他的脖颈,楼西阖足不停步,捷若御风,乘夜下山。

山下有湖,湖上停了几艘楼船。

湖边小镇不复昔日灯火通明的景象。慕青沅才死三日,受他庇佑的小镇受妖鬼侵袭,放眼过去皆是断墙残垣。

若是往镇内走,不出五步,就能见到一具白骨。

楼船点起几团红色灯火,湖面波光粼粼,灯火跟着水流动。船游出云梦大泽,便到了浮海。

他们要渡过海,才能到不周山。

江照水进了客舱。楼西阖在船外,和她一起进来的只有个伶俐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山青,为她换衣服,红灯笼的光照进船内。

江照水问:“船上挂红灯笼做什么?”

山青年纪小:“我也不清楚,倒是红红的灯笼很好看。要是夫人回了不周山,那边比这边更喜气,连着几日山主大摆筵席,热热闹闹的,夫人看了一定喜欢。”

江照水不解:“什么时候摆的宴席?”

“一月底。”

楼西阖命人大摆筵席,宴请八方宾客。而他则准备了一艘大船,挂起了红灯笼,带上十几个人渡海向南,马不停蹄地驶向云梦大泽。

“说是为了庆祝什么。”山青回忆,“拿了好多神仙醉出来,香气都飘到赤水河谷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妖精来我们不周山讨酒水喝。”

一月底,慕青沅身死。

道士们把他的尸首装在棺椁中,运回观竹台。这几天观竹台哭声不绝,整座山头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江照水对着镜子梳发。镜中的她墨发如瀑,肤白似雪,头戴白冠,有如神女在世。

原来是庆祝她死了丈夫。

小楼,别在别人的灵堂发癫好吗?

好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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