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将那封信和小纸条一并塞进锅底,只留了糖豆在桌子上,想着一会叫阿狸来吃。
见伯格盯着桌上糖果瞧,丢一颗给他,“这件事,不要告诉阿狸。”
少年点头,他又不傻,阿狸和李莲花留在这里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李莲花都不着急,他更不会横生枝节。
阿狸在一阵阵炸萝卜丸子的香气中终于憋不住,离开房间,出门就看到一身蓝衣的少年正在喂一只雕喝水。
莫不是大白天的做梦?
“哪来的大鸟?”阿狸从没见过这么神气的猛禽,那双眼睛带着睥睨众生的傲娇,略微有些眼熟。
“捡的。”伯格随口说道。
“在哪捡的?话说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少年一怔,“我、我下山买糖,对买糖回来的路上捡的。”
“糖?”阿狸看向李莲花的茶桌,拿起一粒填进嘴里,含着说道,“就买这么一点啊。”
“我零用钱就能买这么多,不吃吐出来。”
阿狸白他一眼,“小气。”
阿狸本想去厨房转悠一圈,路过胡娑给她看哥谭现状的大石头时,那石头忽然有了画面。
来这里四年了,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科技”的东西,阿狸很难不好奇,一时间萝卜丸子被抛出脑后。
她戳一戳光滑的石头,画面像是水面波纹荡开,然后她就看到了惊艳万分的场面。残照当空的屋顶,白衣少年以剑佐酒,舞一段红绸。
她竟然看到了很多人口中的传说画面,李莲花年轻的时候居然这么……骚包。
阿狸看呆了,伯格看着阿狸痴痴呆呆的模样,扑棱着翅膀飞过去,“啧啧啧瞧你这点出息,这么好玩的法器面前却只想着看他的过去。”
阿狸指指自己,不明所以,“什么叫我想看?”这画面不是自己跳出来的吗?
伯格一噘嘴,“当然是你想看,你潜意识里好奇什么,这个尘世镜就会让你看到什么。不过呢对于命数受到外力干扰之人,对就是你和李莲花以后的路,看不到。”
“哦。”阿狸点点头,“假如我好奇你是怎么成为神仙助手的,也能看见了?”
伯格面色大变,“不行!绝对不行!啊——”
画面变换到一个道观,一小道士正在偷吃贡品,早课钟声一响,年糕卡进喉咙里……
阿狸想过这家伙不靠谱,但从未想过他这般不靠谱!因为偷吃而被噎死的神仙助手,阿狸为自己和李莲花未来的命运深感担忧。
再要继续看下去,伯格说什么都不让了,他愤怒的抓住阿狸的头发,阿狸也不甘示弱抓着他束起的发冠使劲往后扯,俩人你掐一下我踹一脚,扭打在一起。
等到李莲花端着炸好的第一盘萝卜丸子出来,就只能老老实实拉架了。
小院中,李莲花像个正义审判的法官,左边是一脸憋屈的伯格,右边是一脸不服的阿狸。
“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打架呢?”见阿狸气势汹汹就要反驳,只能放缓声音哄道,“对不对?”
“是他先动手的!”
“是你先偷窥别人的**!”
“是你先说我没出息,偷看我看的画面!”
“你本来就没出息……”
“你给我过来!”
“有本事抓我!”
“停停停停停!”李莲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都还没成亲,就已经体会到二娃奶爸的心酸。
一手一个提溜小鸡一样抓回来,李莲花松开伯格,(控)握(制)着阿狸的手,问,“你偷看他什么了?”
“我……我正大光明的看,谁知道他偷吃贡品被噎死这么丢脸成为小仙侍。”
李莲花嘴角一抽,“喔,看人家**确实不太好。”
“哼。”小狗生气。
“你为何说她没出息?”
“她对着画面里的人犯花痴,自然是没出息。”
阿狸跳起来,“我今天晚上就要吃烤乳猪!”
李莲花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侧目看一眼大石头,扬了扬眉看向阿狸皮,笑肉不笑,“对着谁?”
阿狸把脑袋转向一旁,不肯讲话。
伯格悠悠道,“还能有谁啊,十年前有人一舞红绸剑,引得万人空巷,没想到阿狸也和那些庸俗女子一样,这般肤浅喜欢张扬。”
李莲花看了伯格一眼,嘴角上扬,对阿狸道,“今晚给你做烤乳猪。”
多么昏庸无道的一对璧人啊,纣王和妲己大约也不过如此。他昏了头才会相信李莲花会主持正义,说不定连他自己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
伯格变成猪猪形态,伤心地扑棱着小翅膀飞下山。他决定了,除非并蒂咒出问题,否则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两个祸害面前。
李莲花瞧着阿狸晦暗的背影,低声失笑,“你若想看也不必盯着过去,眼前其实……”
谁知阿狸突然站起来,打断李莲花,“我饿了,我要吃萝卜丸子。”
唔,他现成的表演,输给了萝卜丸子。
事实上,阿狸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她忽然陷入了一种非常可怕的自我认知,她一直以为将李莲花当作家人就已经很满足,可是伯格的话提醒了他,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李莲花的心思,不是很清白。
潜意识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她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想要窥探李莲花的过往,可毕竟她的这段人生里,早就被他塞满,装不下其他东西。
她不信邪,瞅着李莲花不在便偷偷摸摸的去那什么镜子前照一照,每次都能出现李莲花的过往。
瞧着画面中意气风发张扬又臭屁的少年,阿狸觉得自己真的要完蛋!
当然了,以李莲花的洞察力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干嘛,不过他不是很理解阿狸的举动,一连好几日,她除了吃饭和煎药,几乎不大出房间,也不怎么跟自己说话,并且还会趁他不在眼前,就去那大石头前面偷看他的过去。
李莲花蹲在河边洗衣服,头一次对自己的脸生出了疑问,这放着眼前活人不看沉迷过去的幻象是个什么毛病?他着实想不明白,分明也没差多少,唯一的不同大约是十六七岁更加鲜活与浮躁,难道阿狸嫌他老?
是以次日,阿狸睡醒一开门,便看见白衣鲜活的少年背影,长发不再半披,梳着全部束起的高马尾,在清晨朝晖中朝她缓缓转身。
心跳不受控制,看着李莲花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阿狸快哭出来了,动作比脑子快,砰的一声关上门。
李莲花猝不及防碰了一鼻子灰……
在李莲花和阿狸进山后的第七天,方大公子凭借婆娑步和天机堂的奇门遁甲术总算寻了过来。
纥诃山的阵法的确诡谲,但是他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个蓝衣少年,少年说自己是仙翁的侍童,指引他顺利找到院落。
方多病深信不疑,没有看到身后伯格的坏笑。公报私仇的小猪期待无比,终于有人来治那两只无法无天的家伙了。
方公子推开栅栏门,冷不防瞧见垂头丧气往院中走的李莲花,整张脸变得异常扭曲。
李莲花听到声响看见方多病,也是十分惊讶。
“你是怎么上来的?”
“好端端装什么嫩?”
方多病十分惊恐地看向李莲花,试探的问道,“是长寿翁有什么怪癖需要你这老黄瓜刷绿漆,还是说……”他顿了顿,四下没有发现阿狸的身影,“你们俩玩什么刺激的角色扮演呢?”
李莲花尚处于挫败中,很不友好的撇一撇嘴,懒得开口,用脸骂人。
方多病见李莲花面色不虞,八卦心瞬间燃起,“本公子甩掉多少眼线,历经多少磨难才找到你的,来说说,遇到长寿翁了么?阿狸的咒术解了吗?还有你这扮相又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大致说了一下这几天的奇遇,方多病越听越沉迷,等到李莲花说完,仿佛听了一场神怪说书,“没了?”
李莲花说的口干,“没了。”
方多病从一大堆长生门和执念业障这等正事中,精准挑出了八卦热点,“所以你跟自己争风吃醋特别捯饬成这样,阿狸看都不看还很嫌弃?”
李莲花已经不想提醒他注意用词了,他看了方多病一会,下逐客令,“没事就滚吧。我没事阿狸也没事,我也不想下山管闲事。”
方多病却大手一挥,脸皮奇厚,就是不下山。
“这山上一共两间房,住不下多余的人。”李莲花心情不好,语言就变得极具攻击性。
“放心,本少爷自己带了房子。”说着,指了指院子外的空地,竟然凭空多出一个小木屋。“本公子研制出的折叠木屋,收起来不过一尺见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所谓见微知著,我给它起名知著屋。”
李莲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以为我愿意来当电灯泡?这不是被那群苍蝇一样的家伙折磨的没办法了,本想着上来晃悠一圈过几天就回去说没找到,谁知道半路遇到仙翁侍童指路。不用担心,本公子有眼力劲,保证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方多病拍着胸脯保证。
李莲花想起那只哭着飞走的蓝猪,他就说这整山之力的奇门遁甲,方多病怎么可能轻易破得了。他瞥了方多病一眼,“傅衡阳去烦你了?”
“我就不信还真神了,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方多病惊诧至极,忽而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见栅栏上蹲着的大雕,无奈感慨,“傅衡阳这家伙可真是无孔不入。”
李莲花抬头,远天的灰暗与这院落上方的蓝天形成鲜明的分界线。
傅衡阳几乎每天都会用白头隼传信上来,除了“展信佳”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每日地图上都会多涂一点红,代表长生门的势力范围增加。
当然,固定项目还有一把糖或者其他零食或者一个小玩具,还有写着“问阿狸姑娘安好”的小纸条。
通常情况下,李莲花会将字条和信烧掉,竹编的蚂蚱这种小玩意儿阿狸喜欢就留下,至于丝帕香囊这种东西,也一并丢进灶台里眼不见为净。
亏得阿狸还对伯格有所改观,以为他生气归生气,没想到还挺惦记她,知道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解闷儿,算得上一只忠心小猪。
也不知道傅衡阳听到此番评价心中将作何感想。
方多病心绪复杂,“莲花,外面的事总会有人管,你与阿狸留在这里,其实很好。”
李莲花沉默半晌,“我与阿狸的连接咒法需要二十一天才生效,你留下来倒也好,看个门干点活计,我也能省些力气。”
“本少爷将你当朋友,你却把本少爷当看门狗?!”
方多病刚要炸毛,却听身后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阿狸揉揉眼睛,“你怎么……”
方多病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头朝阿狸招招手,“哦是公主放心不下,特地让我来看看你。”
李莲花斜着眼睛看了方多病一眼,拿公主做挡箭牌,他可真出息。
阿狸精神不佳,犹豫了一下,到李莲花身旁的位置坐下,坐的规规矩矩,完全不像从前靠在他身上贴贴。
方多病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方公子也困惑极了,李莲花该不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把这假小狗吓坏了吧?
诡异的沉默中,李莲花叹一口气,起身去做饭。
方多病盯着阿狸瞧了又瞧,试探道,“李莲花欺负你了?”
阿狸不解的看他,“怎么可能?”
“那你讨厌他不想看见他?”
“你没事吧?”
方多病托腮琢磨了半天,回想李莲花的话,“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原想说阿狸喜欢年轻的李相夷,但阿狸反应实在太大,唰地扑过来往死里捂住方多病的嘴巴,“你还是赶紧下山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乱发疯。”
方多病快被她捂死了,拍打桌面以示妥协。
阿狸松了手,方多病捂着脸肩膀不住颤抖,李莲花个二货,这么明显的喜欢都看不出来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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