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沈舟将车停靠在路边，动作生疏的拆开新买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下一刻，就被呛得咳了起来，散乱的烟雾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江回从他指尖把烟抽走，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不解道：“怎么突然开始抽烟了？你又不会。”

沈舟面无表情的看向车外，竭力控制着眼泪不要掉下来，喉咙紧的说不话来，声音几乎是硬挤出来的，“我们分手吧。”

嗓音喑哑得不像话，让人分不清是被烟呛的，还是在压抑哭腔。

“嗯？什么？为什么？”

江回拿着烟的手一顿，有点懵，这又是哪出？他只是加了个班而已，怎么就要分手了，见沈舟盯着窗外不看他，江回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人没反应，便倾过身去，想要看沈舟的表情。

只一眼，就差点笑出来，通红的眼眶闪烁着水光，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唇，但是嘴角往下撇的太用力，整张脸皱成了苦瓜，上次看到这个表情还是在动漫和表情包里。

沈舟不想在江回面前示弱，见他凑了过来，更加用力偏过头不让他看，死死的盯着窗外，眼睛瞪的老大，眼泪花蓄在了眼眶里，倔强的悬着不让它落下来。

并不是他爱哭，只是单纯的泪腺发达，情绪一上头，最先有反应的就是泪腺。

“......”

江回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狠掐了一把大腿，才没有笑出声，有心想要提醒沈舟，他的表情全被映在了车窗上，他通过车窗的倒影看的一清二楚，但到底是顾及着沈舟的面子，没有把提醒说出口。

不过，这恨恨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受了天大的委屈，又硬忍着不哭的哈士奇，更想笑了，怎么办？

虽然也有点想看沈舟恼羞成怒的样子，江回忍了又忍，勉强压下笑意，咳了咳，清清嗓子，哄道：“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帮你出（le）出（yi）气（le）好不好？”

沈舟眼睛瞪得更大了，泪珠在眼睑上颤动，该死的泪腺咋那么能分泌水，眼看即将决堤，头一仰，又坚持了三秒，忍不住眨了下眼，眼泪没绷住...决堤了......

完全不受控制，哗啦啦的往下掉，嗓子又疼又紧，不想在江回面前跌的面子终还是跌了，沈舟佯装不在意的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没有，我送你回家。”

说完，就要重新发动了车子。

江回听见这哭腔，心里一惊，立刻扳过沈舟，看见了一脸的眼泪，因为泪腺发达情绪激动掉眼泪，和真的哭了，到底是不一样的，沈舟眼眶通红一片，江回沉声道：“不许开车，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沈舟虽然年龄比他小，但心智成熟并不幼稚，只是平日里太爱玩，让他误以为今天又是什么play，没意识到这人是真的受了委屈，要和他分手。

沈舟别扭的挣开江回，当做没听见他的话，兀自启动，把车往回开，江回皱着眉头不再作声，默默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脸已经丢的差不多了，沈舟接过纸巾，超级大声的擤了把鼻涕。

江回抿唇，神情严肃，沈舟的性格和他们养的哈士奇差不多，聪明、神经大条、时不时的作一下，除了那种时候作弄过头他板起脸吓唬沈舟外，他从没有看见沈舟哭过。

更何况是哭着要分手，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沈舟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非常细心，敏感又粘人，他忙起来的时候，不注意没顾及到他，沈舟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反过来照顾他。

等工作忙完，沈舟又会化身倔强的哈士奇，拆拆家闹闹别扭，只要江回配合，随着他闹，尽兴之后则又变成了稳重的哈士奇。

他实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让沈舟哭成这样，这从未有过的情况让他心底乱成一团麻，越是情况复杂，江回外表就越镇定，侧头观察沈舟的微表情，绷成一条线的下颚、紧咬的下唇，通红的眼眶，表情一点都不微，特别明显。

任谁看到都知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回垂眸，默默复盘前几天的行程，他去外地出差，中间有几晚回消息回的有点迟，还有某天早上起晚了，没看见沈舟给他发的早安，但是沈舟从不会因为这些事跟他生气，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确定不是自己这边掉了链子，江回思绪开始跑偏，看着沈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心下一热，思绪不由的更歪了，咳、想哄他。

“吃夜宵吗？”

沈舟不仅爱面子，还有点强迫症，喜欢仪式感，江回确认了问题没有出在他这边，又鉴于沈舟以往的喜好......

咳...真不是什么新play吗？

江回不确定了？

嘶，这想哭又硬忍着，对身体不好啊，真哭出来也行......

分手，是不是也要来个仪式？

沈舟虽然在开车，但也一直注意着江回的一举一动，他这云淡风轻无所谓还走神的态度让沈舟更加伤心了，冷声道：“不吃，我送你回去。”

这一开口，哭腔没压住，沈舟心头一哽，耳朵比眼眶红的还厉害。

江回盯着他的耳垂，绯红的颜色从耳根沿着脖颈往衣领下蔓延，想他哭，又怕他真的哭出来面子挂不住，江回喉结滚动了，盯着沈舟挪不开眼，出差半个月，他有半个月没见到这人了，敷衍的应了一声，“......哦。”声音都哑了。

沈舟很烦躁，泪腺联合喉咙一起背叛了他，分手这么严肃的时候哭成狗，简直是黑历史！

听见江回的声音更生气了，老夫老夫的谁不知道谁啊！！

哦？

哦什么哦？

有什么好哦的？！

沈舟的脸更红了，头顶都在冒烟，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如果是之前，他恨不得化身恶狗扑食，但是现在，他又生气又羞恼，因江回情动而冒出来欢喜，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莫名其妙的认识了，又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江回对他很好，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但他们之间看似绝对亲密的关系下却隐藏着疏离。

江回比他年长，阅历比他丰富，轻易就能把他看透，他在江回眼里就像是透明的，而他看不懂江回，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些什么，江回听话，却没有真心。

既然如此，得不到的，他不要也罢！

沈舟看着前方的小区大门，一点眼风都不给江回，声音冷冷的，“到了。”

江回没听出沈舟的冷淡，只听到哽咽的哭腔，心中有些烦乱，这好像不是什么新play.....

见江回不动，沈舟催促道：“下去。”

江回：“......”

看了一眼小区大门，又看向沈舟，这里是沈舟买的房子，也是他们交往后同居的住宅，他的家不在这里，如果沈舟是真的想分手，为什么又把车开到了这里来？

江回迟疑着没有解开安全带，看着沈舟，小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沈舟不甘心，气他的明知故问，于是做最后的挣扎，“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江回眉头微动，果然有事！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见江回顾左右而言他，还试图转移话题，沈舟更怒，“渣男！下车！我们分手！”

江回：“......”

沈舟气呼呼的启动车子，开出去前，到底还是不甘心，探出了脑袋，恨声问道：“喂！你爱过我吗？”

江回？

沈舟看起来都快炸了，江回犹豫着措辞，“爱...过？”

中文博大精深，阅读理解各有不同。

爱过？就是现在不爱了？

沈舟眼泪花又控制不住的往上涌，“tui！渣男！”

眼泪哗啦啦的掉，沈舟决绝的转过头去，伤心、失望、难受、挫败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来。

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喇叭发出尖锐的爆鸣，然后迅速冲了出去。

江回一惊，只见沈舟的车像离铉的箭一样，直直地冲向路灯。

“沈舟！”

惊惧又尖锐的惊呼声，响彻夜空。

-

天旋地转，光影重重。

沈舟从迷雾中醒来，一束强光刺的他眼睛泛酸，勉强转动了下眼球，下一秒，头痛伴随着恶心反胃彻底唤醒了他的神智。

干呕了两声，昏迷前的记忆开始回笼，不知道谁给他发了封邮件，说江回不是真的喜欢他的，只是把他当做了替身，还附带了一大堆的证据，这纯纯的挑拨离间，他原本是一点没信的。

直到今天，那个邮箱又给他发了邮件，今天江回出差回来，下午又突然告诉他要加班，可邮箱里的照片却是，江回护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店，那个女人只有一个背影，沈舟觉得很熟悉，偏偏想不起是谁，于是发消息给江回，告诉他晚上会去接他下班。

沈舟提前去了照片中的酒店，守了一下午，亲眼看见江回晚上从酒店出来，然后打车回公司，站在公司门口给他打了电话。

沈舟还是不信，本想亲口问问江回，可一看见人，几天不见的思念和心底的委屈止都止不住，一开口就是提分手。

哪知江回半点不解释，还试图转移话题，气闷之下给了方向盘一拳，半夜制造出那么大的噪音，他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之下，踩了一脚油门......

一场体面的分手变得如此抓马，尴尬、羞耻、郁闷、难堪，数不清的情绪蜂拥而来，沈舟一气之下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病人晕过去了！”

削瘦高挑的中年妇人吓了一跳，尖声大喊着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