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为期三天的考试，为了不把战线拉得太长，学校把考试安排得很紧张，两场考试之间，裴焕元去和俞深哇哇叫的时间都没有，上个厕所，赶场，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得到俞老师的安慰。
“啊啊啊我活了。”考完试就是国庆假期，这点学校还是很人道，没有把考试拖到放假后，考完一身轻才能去疯玩。
可惜两个背井离乡在假期也要住在学校，晚上还有门禁，学校怕出事担责，要求他们在7点前就去找门卫大爷打卡。
俞深拿到了手机，林老师也要放假了，他们这段时间得自己去买菜，说起来裴焕元的手机上次大哥给他带过来了，外观比俞深的要小一些，但功能差不多，顶多多了几个小游戏。
“喂，你起了没？我饿了。”裴焕元推了推还卷在小毯子里的俞深，早晚的天气有点凉了，但太阳一出来还是热得人发昏，裴焕元不想出去买饭，只好去闹俞深。
俞深喜欢赖床，上学的时候没办法，好不容易放假，他甚至想要赖到中午。
但是不能放着小少爷不管啊，俞深大大叹了口气，哀怨地看了裴焕元一眼，走到阳台上洗漱。
太阳大得刺眼，俞深套了个t恤大裤衩子就领着乐颠颠的小少爷去觅食，现在也不用买早饭了，塞给裴焕元一袋奶，看他一脸嫌弃又因为饿不得不填肚子的样子，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
“今天中午吃个鸡？”
“吃吃吃。”
“再来一个茄子？”
“来来来。”
“青菜搞一把？”
“不不不，要白菜。”
“行。”
裴焕元一边嘬奶，还要含含糊糊地应和，最终敲定了菜单。
菜市场不远，两个人溜溜达达，赶在下午1点前解决了午饭。
他们也没有出去玩，很多同学都邀请他们去唱歌，但俞深不想花这个钱，也就拒绝了，裴焕元看他不去，当然也不会去，两人就这么窝在宿舍里，每天睡到中午，写点题目——俞老师说了，即使是假期也不能松懈，而且还有作业要写。
裴焕元倒也没有很想去玩，他大城市来的，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说不上瞧不起，就是这里的玩乐设施他完全提不起兴趣。
国庆和中秋是一起放的，放了8天，因为挨得近，学校占用了中秋上学，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考试后放个爽。
在这样慵懒的日子里，假期一下就过了一半，整栋宿舍楼只有他们两个，即使他们半夜疯闹也不会有人抗议。
这天，他们照常吃完晚饭，去操场上溜达消食。
俞深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爸爸打来的电话。
那头是爸爸疲惫的声音，他前几天再次出海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这次应该是在哪个地方暂时靠岸了。
爸爸只嘱咐了他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俞深捏着安静下去的手机，或许是这里太空旷了，他竟然有种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错觉，连裴焕元的身影都远去了。
第一滴眼泪渗进塑胶跑道，像是负面情绪的开关，俞深一下收不住，眼泪逐渐涌出来。
这吓了裴焕元一大跳，他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甚至看起来都要融入黑暗中，他从俞深跟爸爸打电话开始就没出声，现在一慌，又开始不停嘚嘚嘚：“怎么了？别哭别哭，你是不是想爸爸了？那……那我也没办法啊你别哭了我也要哭了……”
俞深第二次哭，裴焕元准确地拍了拍他的脑门，并微微用力让他俯下身，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
俞深又点头又摇头，他真的控制不住，他从来没有离开他的故土那么久，虽然那只是一个贫瘠的封闭又无趣的岛屿，但他熟悉那里的每一寸土地，爸爸出海捕鱼，他就在家里等，那时候每一次出海都是豪赌，他从来不怕，因为他的家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海水连接他和他爸爸的船。
现在，他漂泊在陆地上，像孤立无援的船。
“喂，别哭啦！我们跑出去吧！”裴焕元实在无奈，这家伙一直哭个不停，他想，如果俞深想家了，那就去看看吧。
这是小少爷第一次爬墙，他牵着俞深的手走在深夜空荡荡的道路上。
“你带我去哪儿？”
“去海边。”
*
这是熟悉的味道，但是与他过去十几年所感知到的有微妙的差别，这里的味道更复杂，是大海混杂着人类和机械的味道，平静又热闹。
俞深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努力从海洋汲取力量。
“你怎么突然要带我来海边。”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爸爸了，你爸爸在船上吧。”裴焕元一脸严肃，都不像平时的他了，“你看，他漂在海上，你现在站在海边，流过船身的海水会顺着潮汐到你的脚边，那就相当于你们见过啦。”
裴焕元近乎天真的话语让俞深产生了幻觉，他闻到了铁锈的味道，冰冷的海水好像真的沾上了钢铁的寒气，还有岛上沙子的柔软感触，被阳光晒过的渔网散发出的独特味道，这让他感到安心，他好像还坐在小屋里帮爸爸补用过的网，时不时抬头，就能看见船离开的方向。
俞深脸上的悲伤逐渐被祥和取代，裴焕元仔细观察，偷偷松了口气。
“你说一下潮汐形成的原理。”俞深还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安宁。
“……啊？”
“你刚刚说了潮汐，解释一下。”
“月亮……月亮把海水吸上去，然后就海面起起伏伏……”
“那叫引力。是地月之间的引力导致潮汐出现的。”
“哦，哦，我记住了——不对！我好心带你来散心，你就和我说这？俞深你个没良心的！”
“啊——回去吧。”俞深心情明显好转，看见裴焕元都冻出鼻涕了，立刻拉着人原路返回，翻墙回了学校。
给裴焕元灌了热水，想了想不放心，找来了板蓝根预防他感冒，这才把人塞进被窝。
俞深正要上床，又停住，他爬上梯子，凑在裴焕元床边，把下巴架在床沿上，眼巴巴看着裴焕元：“今天晚上一起睡嘛。”
“啊？你别过来啊，谁要和你一起睡啊！两个大男人挤不挤！”
俞深沉默一瞬，回忆起小少爷明显还没发育好的小身板子，确认这张床扛得住，不依不饶地扒着床发射星星眼。
“啧，怎么这么粘人，上来上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抢我被子，别怪我把你踢下去！”
“嘿嘿，知道知道。”
两人并排躺下，没人说话，裴焕元明显很困了，呼吸渐渐平和，俞深还有点亢奋，他小心翼翼往裴焕元那边挤了挤，感受到两人的手臂蹭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停下。
“元元？元元？”
“唔……”他困极了，听到叫声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随即又没了动静。
“呼——”俞深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亮晶晶的，他脸上洋溢着快乐，在深夜独自傻笑。
“谢谢你啦，元元。”他轻声在裴焕元耳边留下感谢，安心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不用谢，那我明天要吃回锅肉。”裴焕元翻个身，把手臂搭在俞深胸前，好像很满意这里的温度，待着不动了。
小少爷在半梦半醒间的回答让俞深又笑开了，他独自乐了一会儿，才舒舒服服搂着人手臂睡过去。
第二天。
“哇，今天吃回锅肉啊。”
“嗯，先把语文作业写完才能吃，别用手！”
“呼呼，知道了知道了。”
“去洗手拿筷子。”
“略略略！吧唧吧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