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又是桃花流水上,明年可还如今日?

若是岁月能一直静好,就好了。

大皇子醒来没多久,宴清都都能感觉到朝堂之上,气氛诡异万分。

三皇子性子似乎经历被下毒一事沉稳了许多,往日那双弯眉总是歪着,不正眼瞧人,现在那眉毛不吊起来了,宴清都反而觉得没那味了,就是怪怪的。

不过若是三皇子安分,这也是皆大欢喜。

不安分的变成了大皇子。

大皇子醒了没几日,就来拜访了国师府。

前几日来了,都被锦泽推脱了,今日再来,

还是熟悉的一套,“大皇子求见国师。”

宴清都都听厌倦了,正要开口送客,

锦泽却一反常态,

“让他进来吧。”

大皇子一进来,宴清都心中一紧,

三皇子受了灾,身上那股骄傲劲,好似转移到了大皇子身上,大皇子往日的和煦,都是真真切切,今日再见,这和煦......硬生生让他心里难受,还是因为锦泽给他说了那些话的缘故?

来不及细想,大皇子开口就是讨要东西,

“国师大人,我昏迷前曾寄存与你的东西,我想现在就是我要拿走的时候了。”

“东西?”锦泽倒还真翻出来了,

“本来我是想要交给别人的,不过你若是问我讨要,我就给你了。”

“那我还要谢过国师大人替我保存这么重要的东西。”

大皇子拿了过来。

“不必谢,拿了又能怎么样。”

锦泽低头,“祝你.......”

“祝我什么?”大皇子颇有趣味,“国师大人是想祝我玩的开心吗?”

说完就自顾自的笑起来,

宴清都在一旁傻了眼。

“这......大皇兄莫不是被人打了一棍子,打糊涂了?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宴清都一猜就猜了个准,锦泽避开这个话题。

“你可知我给他的是什么?”

“什么?”

“让二皇子人头落地的东西。”

“二皇子?”宴清都此时此刻才是真正讶然,

“不可能吧!二皇兄一向胆小谨慎,怎么.......”

怎么会犯让自己人头落地的事情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

锦泽今日看到大皇子那有些不顾一切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玩味。

对于宴清都的疑问,也是尽可能回答。

“宴绍清,二皇子,母妃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才人,二皇子从小受的欺负就不少,三皇子的性格你知道,大皇子的性格你也知道,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帮助一个小小才人的皇子,更何况这个皇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

锦泽的话太简单直接了,

“但是他活到大了。”

宴清都心中冒寒气,“是啊,他不但长大了,还没有忘记曾经的狠,曾经对他不好的人.......”

所以才会那样报复,大皇兄,三皇兄,都是他不喜欢的人,是他想报复的人......

“但是他未免太过分了。”给三皇兄下的毒,还有打大皇兄,现在还在轮椅上坐着的五皇兄.......宴清都不敢想象,平日看起来甚至可以说胆小懦弱的二皇兄,干出来的事情。

若是其他人,他能怀疑,但是若是锦泽说出的,他不知道如何去怀疑。

“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他一人所办。”锦泽只觉得眼睛酸胀。

瞧瞧这孩子,被他这一段话,打击的。

锦泽先走一步,让这孩子好好冷静一下。

宴清都比他想象的更轻易的接受了这些事情。

只是不知,宴清宁知道吗?凌放知道吗?

宴清都在锦泽的书桌前坐了良久,等到太阳西下,才察觉。

吃了顿饭,睡了一觉,睡醒还未洗脸。

奚竹就过来,

“你好久不给我准备衣物了,怎么今日来了?”

“大人让我给你传话,昨夜大皇子去找了你爹,你爹生气,连夜把二皇子给关了幽禁,自己也被气倒了。”

“我知道了。”

宴清都不做大反应,奚竹点点头,“这种事情啊,咱就少掺和,全是事。”

不知无心有心,宴清都擦脸的动作一顿,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就算自己不在意,旁人也在意,逼你选择。

一杯浓茶下肚,爽爽利利的去见他爹。

见他爹的路上,宴清都一直在想,他爹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是子嗣旺盛,活到成年的也不少,国事也是尽心尽力,算得上一个勤勤恳恳的皇帝。

对子嗣,后宫却都不太上心,自己也没把他当爹看。

不管他拿不拿这皇帝当爹看,还是要尽自己身为儿臣的职责。

瞧瞧这紧闭双眼的模样,宴清都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想法,他不想让他死。

在一旁的锦泽心尖一热,看到宴清都,似乎能猜到他的想法。

宴清都确实不想这个皇帝这么早的没,他担心,他总感觉自己也只是茫茫大海的一叶小舟,是谁在推着他向前走?他要走到哪里呢?他要跟着谁走呢?

没有答案。

所以他现在无比希望这老皇帝多活一会儿,让他再好好想想,想想罢......

老皇帝一倒下,皇后担心不已,她找了锦泽,希望这位国师可以替皇帝祈福。

“祈福?你要去哪里给老皇帝祈福?”宴清都在晚间听锦泽要走的消息。

“山上吧,有一个寺庙。”相比宴清都的惊讶,他只是继续用勺子舀汤喝。

“寺庙?”

那破地方,不能沾一点荤菜,再说,锦泽怎么看也和老秃驴们没什么关系吧。

“道玄庙,玄音山上。”

“没听说过。”

“你们皇家的寺庙。”

锦泽吃得少,早早的放下碗筷。

“这些年皇帝不信佛,去的少。”

“嗨,不信佛,信道教。”宴清都不屑一顾,“这些个皇帝都要相信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说完这话,宴清都暗道自己这话说错了!

什么叫莫须有的东西,锦泽属于妖,妖不也是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吗。

锦泽不放心上,“不必多言,我去不了多久。”

"好吧,你要是寂寞了,记得喊我去陪陪你。"

看他吃饭吃的急促,锦泽只当他说的客套话。

道玄庙很是冷清,僧人也没几个,锦泽在客房里面,除了一日三餐,还有每天祈福,几乎是足不出户,这里的日子比他想的还要简单。

若说有什么不简单的,大概是这寺庙也许是经年失修,在某一天,锦泽在外墙出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狗洞。

“……”想起宴清都说要来这里陪自己的话,锦泽暗暗祈祷,他若是来,可千万不要从这个狗洞里面爬出来找他,他会觉得丢人。

可惜事与愿违,那夜静的让人不敢大喘气,生怕惊扰到月色。

也是锦泽在道玄庙的最后一晚,宴清都浑身红墙灰,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

“……”宴清都为自己这般狼狈而感到尴尬,自顾自的

“啪啪啪”的整理自己的衣物,总算是把能拍掉的都拍掉了,剩下的就需要洗衣的努力了。

“宴清都。”

“怎么了。”锦泽深吸一口气,“你知道这是我在道玄庙的最后一天吗?”

“什么?”宴清都不可置信,“最后一天?”

宴清都倍受打击,他左手放在心口,

“我还是来晚了。”

可怜兮的,锦泽走过来,

“不晚。”

“你说的。”宴清都的悲伤转瞬即逝,“瞧瞧我给你带的什么。”

说罢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叫花鸡,还有一盒点心,过分的是,他还拿了一壶小酒。

宴清都眉飞色舞,

“怎么样,我贴心吧。”

“咚~”的一声,

把他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的想要收起来东西。

“不必担忧,是撞钟的和尚。”锦泽分担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那就行,吓死我了!”

宴清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心里的惊乱。

“坐下吧。”锦泽点了三支蜡烛,莹莹暖光。

宴清都把东西放到桌上,才发现桌上还有一盘清蒸豆腐,

“你在这里就吃这吗?”

指了指寡淡的豆腐,

“嗯,这豆腐已经是这里最好吃的菜了。”

宴清都摇摇头,不敢想象。

叫花鸡最嫩的地方就是鸡腿了,宴清都吃了一个,想给锦泽一个,锦泽不要,又进了他的肚子。

吃的差不多,就喝起来小酒。

小壶里面装不了几杯酒,禁不住都进了宴清都的肚子,还喝的急促。

硬是把他的脸色喝红,反应也有些慢。

“国师,你喜欢奚竹吗?”

这是什么问题?锦泽很是不解,却还是如实回答,

“我们两人是亲人。”

“亲人?”宴清都用力思考这个词语,“亲人......”

“你也有亲人。”宴清都懵懵懂懂的样子,让锦泽心生怜爱。

“我的亲人?对,我有母妃,有哥哥......”

宴清都摆弄起手指,“还差一个老婆......”

锦泽沉默了,

问他其他还好,若是问他情感问题,他可答不上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宴清都似乎此刻才是真正的醉了,

“情痴......”

他倚在手臂上,锦泽走近,抚摸他的黑发,

“还有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不!”坚定的语气,宴清都听到这句,抬起头,“什么几回魂梦与君同!不准,不准这样说!”

宴清都哪怕醉了,也坚定自己的想法,

“生离也就罢了,若是死别,那我也干脆一起死了算!”

锦泽挑灯花的动作一顿,

“何必要一起死呢。”

“因为,因为离别是两个人的难过,死别,是活着人的悲歌。”

宴清都心神一动,“我爹,不,老皇帝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母妃说,他对他喜欢的人可好了,但是那个人早早地没了。”

“我就特别好奇,他明明那么冷漠的人,也会对自己爱的人,那么关切吗?”

宴清都看向锦泽,

“爱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呢?”

锦泽不回避他的目光,

“肯定不是像你平日那样,大声说出来。”

锦泽瞧着没了腿的鸡,意有所指。

“我肯定不会。”

蜡烛的红泪顺着蜡烛落下来,无声无息,落在桌上。

“别说大声说出来了,我说都不敢说。”

这是瞧上谁家女郎了,这是自卑了?

“但是,你若是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呢。”

锦泽没注意到宴清都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一寸一寸,盯着看。

宴清都不再言语,

锦泽这才看到,宴清都眼中似乎有水珠,

“你可别哭出来。”

宴清都眨眨眼,表示自己没有哭,

心中却抽动了几下,他太奇怪了,为什么会问锦泽这些问题?他为什么要盯着锦泽看......

“锦泽?有人说过你美吗?”

“没有。”锦泽仔细思考,他平日露面的时间也不多,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仔仔细细盯着他看的更无几个,至于夸他美?

还真是一个也没有。

宴清都指指自己,“那我是第一个,我觉得你很美。”

锦泽长的算不上惊若天人,但是宴清都从第一面起,就被他的气质所吸引,特别是那次偷听到他吹笛,看到他的背影,他总觉得自己对他莫名熟悉,明明对方是疏离的性格,自己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自己一边抗拒,一边忍不住去探究......

锦泽被他的话逗笑,“那我谢谢你的夸奖。”

“实话实说。”宴清都起身,推开窗,冷风吹在他脸上,吹散了一点酒意。

心中想起的,锦泽念得那句,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如果只能在梦中与你再见,那未免太过残忍。

宴清都觉得眼睛朦朦胧胧的,他背对着窗户,看到锦泽带着关切的目光。

心中有喜悦,更有悲伤,

他想他对锦泽,根本不是什么友情吧。

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他了。

......

但是为什么我根本不敢讲出来呢?宴清都心中的快乐消失,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忧伤。

都说人妖殊途,我怎么还会喜欢上你呢,还是一个和我相同性别的兰花妖。

宴清都刚刚忍住的泪,这会情至深处,眼泪也是忍不住了,点滴,划过脸庞,

锦泽不知情,他担心宴清都着凉,走到窗前,背起了他,

这个酒鬼!

“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喝酒了。”

说是来陪自己,结果还要自己背着他走,是吧。

反正他明日也要走,那干脆就现在走吧,

他把东西挥挥袖,收拾的找不出一丝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步一步,背着死沉的宴清都走出这个庙,走下了山。

第二日,见到锦泽还未清醒的小僧来喊,

打开门,却是空无一人。

咦?这位施主是何时走的。

冬去春来,天气转暖,皇帝身体骨好了不少,锦泽察觉到宴清都最近不知为何避着他一般。

莫不是自己背他又打击到他了?

“唉。”宴清都在晴玥的酒楼掌柜旁,唉声叹气,晴玥在一旁拨弄着大珠子算盘。

“宴公子,你这几日又怎么了,怎么不去你国师府待着了。”

“不是,主要是……”宴清都猴子一样蹿到晴玥身旁。

“我最近啊,有事,郁结心头啊。”

“什么事,能让你郁结心头。”

“唉。”宴清都看四下无人,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什么人。”宴清都说话说一半 ,勾起了晴玥心底极大的兴趣。

“什么人啊?快说!”晴玥故作恼怒。

“唉,”宴清都纠结的表情,就差捶胸顿足了,“我其实不太确定,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啊。”

“有话快说!”

晴玥现在是拨不了算盘了,她一颗好奇心被宴清都吊起来了。

“有一个人,我很在意他,想和他接近,对他的感觉很纠结,反正就是很复杂。你说我这是不是喜欢啊?”

晴玥不假思索,“肯定啊!”

仔细给他分析,“你会对别人有相同的想法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你绝对是喜欢上人家了。快快快,告诉我是谁啊。”

晴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哎哟!宴清都!你要是拿我当朋友,你就别藏着掖着,就算你喜欢上隔壁猪肉铺的娘子我也能帮你讨来!”

宴清都眼神似乎带着幽怨,“我喜欢的可比隔壁阿香难讨来。”

晴玥脑子转不动了,隔壁猪肉铺的阿香已经是她见过的女子里性子最为泼辣的,她一时间还想不到有什么人比阿香还难搞……

试探着开口,“蓬姑娘?”

摆手,“她已经离京了,她喜欢的自由自在的江湖快意生活,我们两个更适合当朋友。”

算了,左右晴玥是猜不到了。

宴清都“咳咳”清清嗓子,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国师。”

声音虽小,晴玥听的认真,听到这话脑子当场卡顿,在脑子里面仔仔细细回想,哦,是国师啊,国师?国师?!

晴玥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看着宴清都,在宴清都眼里看到了自己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样子。

她太惊讶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宴清都把胳膊抽走,对她的这种表情十分不满意。

“国师怎么了,我不能喜欢啊。”

晴玥思考了一会,“我只是太惊讶了,因为你平日里表现的不太明显。”

“其实我也奇怪。”

“我平日里,我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就是最近,我对国师产生了一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感情。”

无力吐槽他乱用成语,

“可能是因为性别不同吧,有些情绪有些事情对不同的人做出来,得到的体验不同,你的出发点可能一样,但是自己察觉不到。”

晴玥努力的给他解释,“比如你因为喜欢一个人,想送东西给对方,你想送的对象是姑娘,你可能会感觉到自己对他是喜欢,对一个和你一样的公子可能就觉得是兄弟之情。”

宴清都恍然大悟,“晴玥,你可真是我的神仙!”刚刚他十分嫌弃的远离晴玥,现在又贴了上来。

“好姐姐,我太感谢你了。”

“哎呦,你嘴巴今天这么甜啊。”晴玥被他一句话逗笑,“那你愁什么呢。”

“我愁人家瞧不上我啊。”宴清都再次哭丧着脸。

“我平日自认不凡,有个皇子的名号,长的也不算差,本事有但是不多,怎么看,也和锦泽差的有点多。”

声音越来越小。

晴玥心道,你知道就好。

但是她是万万不能这样说的,她怕今晚宴清都抑郁而终。

“唉你别这样想!”收起账本,“我看国师大人对你也比较上心,你既然这么不自信,就做好细水长流的准备,用爱慢慢让他感受到。”

“那你说我要怎么不突兀,但是又能感受到呢?”

宴清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就是慢慢感化?他肯定能行。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如今就要做一次有心人!

哪怕结果不能如他所愿,他也认了。

“白日邀我,国师有何要事?”大皇子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此等要事,还请大皇子把旁人清出去。”大皇子给身边侍从递了一个眼神,随从乖乖出去,却是去找了马夫,让他去找凌放,让凌放带上宴清都快回国师府。

侍从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和国师之间焦灼的氛围。

而主子让他出来,肯定也是希望他找人解救。

“唰”的一声,大皇子端坐喝茶的动作僵住,看着面前锦泽“递”过来,满满当当的茶杯,只喝了一口,就无奈放下手中东西。

“看来国师今日是不打算同我好好讲话了。”

“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锦泽径直走向他,“怎么不动手?”

大皇子讥笑,“你若想取我性命,我反抗也无用啊。”

“那你别反抗了。”

“……”

大皇子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杀了我,会有什么改变?”

“我不想要有什么改变。”

讥笑的表情越来越浓烈,

“是啊,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这么谨遵天命,不过是天命对你们不薄,旁人若是想逆天改命,你们都横加阻拦。”

“你想多了。”

恰恰相反,锦泽并不信天命一说,但是无法,有些时候他的选择就是顺应了天命。

宴邵晖站起来,“他们到了。”

锦泽心中——正疑惑,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先到。

“宴邵晖!”是凌放和宴清都。

凌放冲进来,看到站的好好的宴邵晖,也觉得诧异,

宴邵晖解释道,“感谢国师把我这条命多留几时。”

说罢,拂袖而去,凌放看着宴清都和锦泽,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这场闹剧,是时候画上终点了。

宴清都没有反应过来,习惯性的想要拿起茶杯喝上一口茶。

“放下。”

“啊。”赶紧放下。

“茶里有毒。”

“哦,嗯?”

锦泽把两个茶杯拿走,“你这几日多看你大皇兄吧。“你要是给他下毒,何须要他过几日再死?”

“给他选的毒叫七日笑。”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因为他该死了。”

无法进行的对话,宴清都只得作罢,“你不告诉我,我去问我哥!”

宴清都也不自觉带上几分怒气,摔门而去。

锦泽默默擦去手上的一道血痕,为什么留他七日,是希望这位大皇子和他一起走。

宴清都的反应也是意料之内,他习惯了一个人去干什么事情,若要把自己的苦心告诉别人,只会让他浑身不适。

宴清都刚摔了门就后悔了,他真是太傻了!

他在酒楼说的好好的,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对自己喜欢的人给予高度的重视与关怀,怎么有些时候话到嘴边,就不由心了。

他刚在酒楼,看到凌放一脸焦急的来找他,说国师和大皇子起了冲突,自己匆匆与晴岄告别,赶紧来到国师府,怎么也没有想到,锦泽他真要取大皇兄的性命......

而且据他所言,若是不假,大皇兄应该没有几日了。

还有他哥!也是瞒着他査事情,就是不告诉他。

他坐在台阶前,生闷气。

锦泽擦干嘴角的血,凡间并无这种让人七日后死去的药,但是他的混沌之力可以,只是用了混沌,就与他身上借帝喾的灵气不相容,这才让他吐了血。

“你犯病了?好端端的怎么坐在门外?”

奚竹端着饭进来,立马向锦泽告状,

“大人,宴公子又怎么了,坐在门前,一副落寞的样子。”

“无事,一会儿就好,倒是奚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

奚竹把饭放下,笑意盈盈,“大人你尽管说,我肯定能办到!”

“我想请你帮我制作一副竹麻将。”

“麻将?”奚竹不解,“大人你何时喜欢上了打麻将?不过你放心,包在奚竹身上。”

说完,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她要挑选最好的竹子来制作!

锦泽浅浅夹了几筷子饭,

想着宴清都在生闷气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该怎么能让他不生闷气呢?

哦,还不能告诉他实话。

他若是不知道这大皇子曾经跳湖了把落水的宴清都救起来,他定会实话实说。

可惜大皇子还救过他,还是别让他知道这位大皇兄早已被陌生灵魂占了躯壳,所做一切只为有趣二字了。

他怕宴清都太伤心。

左思右想,锦泽打开了门,“宴清都,您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

宴清都在心中挣扎几下,选择进去。

锦泽从怀中掏出来一块玉佩,

“给你的。”

“我?”

接过玉佩,成色透亮温润,是快上等好玉,但是锦泽为何送他这块玉佩。

“好端端的,你怎么给我送玉佩?”

宴清都把玉佩放到怀中,“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吗?”

“是。”

眼睛瞪了锦泽,“我还是有点生气......”

“别生气。”锦泽毫不在意,“反正等我死了,你也没法生气了。”

“?你这是什么话?”宴清都的指尖颤动,“我不生气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你这样,让我,让我.......”让我很担心啊.......

宴清都快步,转到锦泽面前,“你刚刚不还是想弄死大皇兄呢?怎么这会又是你死了?”

宴清都心中焦急不安的感觉被放大了数十倍,他现在只感觉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一天到晚,都是什么事啊!

锦泽把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抵开,“字面意思。”

“行,锦泽,你真厉害。”

宴清都心中难受,今日的大起大落,将让他没齿难忘。

“送我玉佩,是想让我不生气,但是因为我还生气,你就干脆告诉我你活不久?让我别生气?”

宴清都被锦泽的思维气笑了。

“得了,我真不应该生气啊。”本来只是生气对方什么都瞒着他,现在好了,不瞒了!

行,行,行,宴清都哭笑不得,

“得,锦泽,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克我的。”

他半捂着脸,消化着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的难过传给了锦泽,锦泽却无力安慰,事实如此,如何安慰?

宴清都缓了好一会儿,才找会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会……”

那个字他还是说不出口。

“是。”

刚刚宴清都维持什么姿势,锦泽就陪着他站,“抱歉,宴清都。”

“算了,我不想要你的道歉。”

太悲伤了,太难过了,这个世界对他太残酷了。

偏生锦泽还一副没事人的样,他怎么可以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宴清都,别伤心,就算我死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

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就像大人哄小孩子,宴清都有话说不出。

“不行,我还需要冷静一下。”宴清都这次双手捂脸,走出房门,被挡着没看清路,“咣当”一下撞到了门。

绕开,继续走。

锦泽敢确定,他绝对会去找晴玥,然后哭鼻子。

“呜呜呜呜呜。”宴清都趴桌子上哭,晴玥看他哭的厉害,猜测和国师有关。

“怎么?国师拒绝你的爱意了?”

“没有!”宴清都捂住哭肿的眼,“你知道吗,你知道锦泽今天给我说什么?”

“说什么。”

“本来我就有点生气,生气他什么大事都不告诉我,自己单干!结果他不想我生气,他说什么?他说他马上快死了!”

“他逗你玩的吧。”晴玥不相信,“国师大人看起来好好的啊。”

“你不知道。”宴清都眼睛没法见人了,“他从不说谎。”

“那这?也太奇怪了吧,他怎么知道自己快死了,说不一定就是骗骗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宴清都眼神含怨,“刚和你说好我喜欢人家,没过一会儿,人家说自己快死了,这算什么事啊。”

“算了,我走了。”

“走?”

“是啊。”他眼神中的怨气越来越重,“他都快死了,我还不赶紧陪着他?”

“……”

黑夜,半躺在床上的锦泽察觉到有人偷偷进了他的房间。

“你又哭了。”来的人肯定是宴清都。

宴清都一身寒气,抱住了锦泽,“嗯。”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不是还没死呢。”锦泽把床前蜡烛点亮,看到了宴清都眼睛,肿得没法看。

他手轻轻摸上宴清都的眼睛,

“你在给我眼睛消肿吗?”

宴清都见锦泽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心中酸涩却是一点没少。

怎么不拒绝他呢?他是不是……

“锦泽,你是不是骗我的?”

哪怕知道这个人从不骗人,但是宴清都却希望这次是例外,他迫切的眼神让锦泽不忍心告诉他实话。

“不是。宴清都,我从不骗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疼心也是意料之中。

“那接下来的日子,我就一直跟着你,多看看你,好吗?”

“好。”

因为法术的缘故,每次宴清都的难过好像他都能感受到,这次也不例外。

明明是封□□的法术,但是宴清都受到的影响却好像微乎其微。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睡吧。”

“我跟你一起睡。”

宴清都似乎知道锦泽不会拒绝他,三下五除二,爬了上来。

“我不脱衣服,我就陪着你。”

锦泽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始终落到他身上,床头的烛火越来越微弱,黑夜中有雀儿叫了一两声。

屋里离得这么近的两人,思绪万千,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日,奚竹喊锦泽,一进来,看到床上躺了俩人,眼睛都瞪大了。

“宴清都?你怎么和锦泽大人在一起睡觉啊!”

顶着个熊猫眼,宴清都无力辩解,“睡一觉怎么了。大惊小怪。”

锦泽全当听不到,“今日若是有客来访……”

话音还没落,山长就进来通报,“凌放大人好像来了。”

“好,领他到书房,我马上就好。”

锦泽昨夜想事情,想着想着感觉宴清都的目光实在饶人,便让他赶紧睡了,自己也在浑然不知的状况下睡了。

他同凌放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凌放恐怕早已察觉到大皇子点不对劲,却不知为何不曾告诉他人。

至于昨日自己要杀大皇子一事,他也豪不惊讶。

“国师。”凌放一开口,锦泽先倒了一杯茶给他,他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他捧着茶,喃喃自语好像是说给锦泽听,“其实我早就知道大皇子这副身体换了一个魂,因为他一点也不清楚以前的大皇子,但是我却不曾告诉旁人……我与他,唉。”

说到最后,凌放无法再说下去。

锦泽只是劝他,“该放就放吧,你与他的种种纠缠,几日后,他一死,一切随风。”

但愿是这样。

凌放把茶盏放下,“多谢国师宽慰,我想我会放下的……”

锦泽不知道他和大皇子的种种纠葛,但是时间会是一个良药。

出门看到宴清都,宴清都迎上来,他们俩憔悴的面容都十分搞笑,此刻却没有人可以笑出来,“凌大人,替我向大皇兄问好,他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皇兄。”

凌放点点头,“你也陪好国师大人吧。”

相顾无言,他们都是可怜人。

凌放走后,宴清都又缠了过来,锦泽视若无人的褪去衣物。

“你干嘛去。”

“泡温泉。”

宴清都“哒哒哒”的跑了一趟,换了一身行头,“我也去。”

春日棠梨已绽,宴清都几日不去,温泉旁的玉兰依旧,但是风采却被怒放的桃李花所夺走几分。

今日心中有感,看到这样一副桃花流水图,美是美,却徒增感伤。

又是桃花流水上,明年可还如今日?

锦泽在桃花树下,风吹过,花落了一身,回首看慢他几步的宴清都。

之后几日,宴清都几乎是寸步不离,锦泽去拿他就去哪,连奚竹都倍感惊讶,“不是吧,锦泽大人让你跟的这么紧?”

“怎么,不行吗?”宴清都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不安,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见一日少一日,他惶恐不已,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一刻真正到来,他会如何。

第六日的晚上,睡前,锦泽在挑蜡烛的灯花,宴清都看着他挑,锦泽停下来,他还是盯着锦泽看。

再看一眼,在看一会。

锦泽把当初宴清都送他的兰花从窗台拿下,给它施了最后一次法术,足够宴清都看着盆兰花很久了。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兰花。”宴清都不忍看锦泽的眼睛。

“因为兰花和一种十分稀少的花很相近。”

“什么花?”

“它叫醉心花。”

默念这个名字,宴清都不想让空气如此宁静,他又想问这个,又想问那个,最后那个都没问出口。

沉默是今夜的批注,锦泽见宴清都没有睡意,也不逼他,把自己给奚竹雕的玉竹摆件拿了出来,还有给山长水远的两块太极鱼……

宴清都见他收拾东西,无从下手,他把锦泽几日前赠他的玉佩拿了出来。

摆在了一起,坐在桌的一边,锦泽躺在了床上,他对宴清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也睡吧。”

熬过了这个夜晚,清晨的阳光大好,有些刺眼,宴清都没有勇气去看床上的人,他用了七天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怎么泪这么不经留呢?明明不愿,还是流出了眼眶。

远处的奚竹手上端着一副麻将,见宴清都在门前,“看我给大人做的麻将!”

走近却见宴清都慌忙的擦去泪珠,声音也哑的说不出话。

奚竹心中似乎马上有了答案,那副锦泽要她做的的麻将,此刻似有千斤重,手拿不稳了。

“哗啦啦”一个一个掉在地上,慌忙的去捡,宴清都也去帮忙捡,兴许是阳光太好了,麻将没看到,倒是看到地上小小的水坑。

原来有些人的沉默,也是一场告别。

上篇完~

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打完又删掉,还是说本文吧,我太喜欢这种仙侠爱情小说了,于是脑子开始构思,想给主角都比较高大上的身份,于是就找啊找,当初盘古把混沌撕裂开天地,那混沌就是主角之一吧!然后又找,帝喾?这个名字很高大啊,但是几个儿子的名字都太难了,我就把羿射日也改编进去,在弄个儿子,总之就是大杂烩!

还有本文的名字,和简介,我是真不会写……最后决定用醉蓬莱这个词牌名来当名字,这个名字很好啊,暗示了本文结局又充满了松弛感。

多希望我能也能得醉且醉,邀人共蓬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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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又是桃花流水上,明年可还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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