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摩船长神秘兮兮拉着我走进新改造的观景厅:“教授,请欣赏我为你复刻的巴黎凡尔赛花园。”
华丽的全息影像突然扭曲,郁金香变成八爪鱼,喷泉涌出龙虾群。
“系统故障!”他耳尖通红猛敲控制台,“这该死的潮汐干扰……”
我憋笑时,脚下地板突然透明,整片珊瑚海在脚下盛放。尼摩趁机把一支机械玫瑰塞进我手里:“故障…或许比原计划更美?”
康塞尔和尼德扒着门缝偷看:“赌十个法郎,船长绝对故意的!”
鹦鹉螺号在这片南太平洋温暖的海域深处潜航,像一颗沉默的银梭滑过深蓝的绸缎。舷窗外,巨大而形态奇异的发光水母缓缓飘过,如同来自异星的灯笼,将指挥舱映照得光怪陆离。我正埋头于一堆摊开的航海日志,试图从尼摩船长那些如同密码般的手写符号里,梳理出某种洋流规律的线索。
鼻尖萦绕着海水的微咸、金属的冷冽,还有一种奇特的、类似臭氧的气息——那是鹦鹉螺号庞大电力系统无声运转的证明。手指划过日志上船长刚劲有力的笔迹,墨迹似乎还带着他落笔时的力道。
“教授。”
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这艘潜艇本身一样带着深海的压力。我回头,撞进尼摩船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像一尊深海玄铁铸成的雕像,嘴角却罕见地挂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请暂时放下您对洋流的执着,”他微微倾身,姿态优雅却不容置疑,“随我来。一件…小小的新事物,或许能稍解您对陆地的怀想。” 他的声音里藏着秘密,像蚌壳紧含着珍珠。
好奇心瞬间盖过了对洋流图的钻研。我起身,跟着他穿过熟悉的、回荡着水流与金属低鸣的通道。鹦鹉螺号内部迷宫般的回廊此刻似乎都指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他最终在一扇厚重的、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密封门前停下。这扇门,我从未见过。
“请允许我,教授,”尼摩船长侧身,一只手按在门旁一块不起眼的感应板上,门内传来复杂的机械传动声,“为您开启…‘海之镜厅’。” 他的指尖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厚重的舱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里面并非灯火通明,而是一种柔和、梦幻的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属于陆地的暖意扑面而来。
我的呼吸停滞了。
门内,是一个由巨大透明穹顶笼罩的广阔空间,穹顶之外,是缓慢游弋的深海鱼群和摇曳的发光海藻。但真正攫取我所有感官的,是脚下和四周如梦似幻的景象——一片极其精致、栩栩如生的凡尔赛花园全息投影在我眼前铺陈开来。修葺完美的几何草坪绿得沁人心脾,精心布局的花坛里,饱满的郁金香、娇艳的玫瑰在虚拟的阳光下怒放,枝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更远处,一座复刻得毫厘不差的大理石喷泉正汩汩涌出清澈的“水流”,在虚拟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空气里,甚至模拟地飘散着混合了玫瑰、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真实得令人恍惚。
“天……” 我惊叹出声,几乎忘记了身处铁壳之中,忘记了头顶是数千米的海水,“船长,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尼摩船长站在我身侧,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习惯性地负在身后,目光投向那片由光线编织的幻境,侧脸的线条在柔和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冷硬。他轻轻颔首,那点小小的得意终于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底:“仅仅是为了证明,鹦鹉螺号并非只有深渊的孤寂,皮埃尔。它也能承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承载一点属于阳光和花香的记忆。”
他叫我“皮埃尔”。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敲在我的心上。一丝暖流,伴随着心跳的微微加速,悄然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空气中那温馨的花香粒子似乎紊乱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如同信号不良的旧式电影,整个壮丽的全息图景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解体!
脚下翠绿的草坪瞬间褪色,变成一片令人不安的、油腻腻的墨绿沼泽,那些刚刚还娇艳欲滴的郁金香,花瓣猛地膨胀、拉长、舞动,眨眼间变成了挥舞着八条粗壮触手的紫色章鱼,它们硕大的吸盘甚至还在虚拟的光线下蠕动着!而那座优雅的喷泉更是彻底崩坏,清澈的水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汹涌喷出的、密密麻麻的红褐色龙虾!它们挥舞着大螯,相互推挤着,哗啦啦地“涌”过虚拟的花坛,几只格外肥硕的甚至“爬”到了我的脚边!
整个空间瞬间被一种荒诞不经、光怪陆离的滑稽感所充斥。
“不!” 尼摩船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方才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深海巨兽,猛地冲到控制台前——那控制台巧妙地隐藏在投影边缘一根雕刻着海神波塞冬的金属立柱里。他修长的手指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在复杂的晶体按键和旋钮上疯狂敲击、拧转,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金属撞击声急促地响起,噼啪作响。
“该死的…该死的潮汐谐波干扰!这不可能!计算是完美的!” 他的声音紧绷,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狼狈的急躁,在龙虾涌动的哗啦声和虚拟章鱼触手挥舞的破空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挺直的脊背此刻显得有些僵硬,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那苍白皮肤包裹的耳朵尖,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通红,像两片烧红的珊瑚,与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怒意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看着这位神秘莫测、素来掌控一切的深海君王,此刻手忙脚乱地对着失控的机器发火,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还要面对一群挥舞着大螯的虚拟龙虾……一种强烈的、不合时宜的笑意猛地冲上我的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试图用牙齿的疼痛来镇压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笑声,憋得胸腔剧烈起伏,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指挥深海巨兽的尼摩船长,败给了一群全息龙虾和章鱼?这画面荒诞得令人心尖发颤。
就在我努力维持面部肌肉的严肃,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脚下那片由失控全息投影制造的章鱼触手和龙虾群构成的诡异“沼泽”时——
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不,并非真正消失。构成“沼泽”影像的光线瞬间熄灭、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脚下那片巨大的、原本作为投影基底的透明高强度玻璃地板,完完整整、毫无遮挡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而玻璃之下,是真正、浩瀚无垠的深海!
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力,足以让灵魂出窍。上一秒还是滑稽的虚拟混乱,下一秒,我仿佛直接悬空,踏足于万丈深渊之上!
整片瑰丽到令人窒息的海底森林,毫无保留地在我的脚下盛放。巨大、形态奇异、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构成了连绵的山脉与峡谷,有的如鹿角般张扬,有的如大脑般沟壑纵横,在潜艇探照灯柔和的光束下,呈现出梦幻般的粉红、明黄、幽蓝和深邃的紫色。形态优雅的海百合,如同远古的精灵,在缓慢的水流中舒展着洁白或金黄的羽状腕足。成群结队的小鱼,闪耀着霓虹般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星河,在珊瑚的枝杈间穿梭、嬉戏。更远处,形态优美的鳐鱼,如同巨大的水下风筝,拖着长长的尾翎,优雅地滑翔而过……这是一个比任何凡尔赛花园都更壮丽、更生机勃勃、更属于尼摩的王国。
“啊!” 我短促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为这突如其来的壮阔奇景,也为那瞬间失重般的错觉。太美了,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凡尔赛的幻影黯然失色。
就在我心神激荡、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真实奇观中时,一只微凉、带着深海金属特有质感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
是尼摩船长。他不知何时已离开了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控制台,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我的身侧。他身上那种因技术故障而起的狂躁怒火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海般的沉静。他并未看我,深邃的目光同样投注在脚下那片绚烂的生命画卷上,侧脸的线条在变幻的深海光影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皮埃尔,”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潜艇外缓缓流淌的深海洋流,轻轻拂过我的耳膜。他松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将一件小巧、带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物品,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支“玫瑰”。主体由某种泛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银白色合金打造,花瓣的形态被精妙地塑造出来,每一片都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细微的七彩光晕。花蕊处,则是一簇极其微小的、如同星尘般的蓝色发光晶体,正闪烁着稳定而梦幻的幽光。这绝非陆地的造物,它是深海科技与奇异美学的结晶,冰冷而璀璨。
尼摩船长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我握着机械玫瑰的手上,又缓缓抬起,凝视着我的眼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先前所有的狼狈和恼怒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探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他薄唇微启,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穿透了脚下无声游弋的鱼群和绽放的珊瑚:
“您看,皮埃尔…这场意外的故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最终,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嘴角一闪而逝,“呈现的景致,是否…比那刻板模仿的凡尔赛幻影,更动人心魄?”
他的问题悬在静谧的空气中,脚下是无声盛放的珊瑚森林,掌心是那朵冰冷又璀璨的深海玫瑰。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盖过了鹦鹉螺号永恒的嗡鸣。答案不言而喻。这瑰丽、真实、充满野性生命力的深蓝世界,连同眼前这个褪去冰冷外壳、带着一丝笨拙紧张的船长,早已将任何陆地的幻梦击得粉碎。那朵机械玫瑰在我掌心,仿佛有了心跳的温度。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细微、却绝对不属于深海或机械的声响,从我们身后那扇并未完全关严的厚重密封门缝隙里钻了进来。
“…我说什么来着?十个法郎!康塞尔,掏钱!” 那是尼德·兰刻意压低了、却依然掩不住兴奋和促狭的嗓音。
紧接着是康塞尔那永远一板一眼、此刻却同样带着了然笑意的回应:“我承认判断失误,尼德先生。但基于严谨的观察,我认为船长阁下对教授先生所展现的…‘海底园艺’技术,其故障概率低于千分之三。因此,我更倾向于将此解读为一种…嗯…极具个人风格的浪漫表达方式。当然,赌注我认付。”
“嘘!小声点!他耳朵灵得像鲨鱼!” 尼德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点做贼心虚的紧张。
门缝外,那点悉悉索索的动静瞬间消失了,仿佛被无形的海水吞噬。
我僵在原地,脸颊的温度骤然飙升,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奔涌,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一定红得不像话。偷听!他们居然在偷听!刚才那失控的花园、尼摩的窘迫、我憋笑的样子、还有这…这赠予玫瑰的场面…岂不是全被看去了?一种混合着极度羞赧和荒谬笑意的情绪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身侧的尼摩船长……
空气仿佛骤然凝结成了南极的坚冰。他周身瞬间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甚至让脚下那片绚烂温暖的珊瑚海景都似乎黯淡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台许久未上油的古老机器。他背对着我,面向那扇泄露了我们所有秘密的厚重舱门。我只能看到他挺直如标枪、却绷紧到极致的背影,像一张拉满的强弓,蓄积着深海风暴般的力量。
指挥舱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深海万古不变的微弱水流声透过厚厚的玻璃传来。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尼摩船长冰冷彻骨、如同淬火利刃般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威压,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舱门:
“兰师傅,” 他准确地叫出了尼德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金属甲板上,“看来你对厨房里那些储备的鲜鱼,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之心?”
门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我能想象尼德·兰此刻瞪大眼睛、捂紧嘴巴、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
尼摩船长顿了顿,那冰冷的语调里,极其诡异地掺入了一丝极淡、却足以让门外两人魂飞魄散的…温和?
“很好。”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如同宣判,“既然如此,我郑重通知二位,你们未来一个星期的菜单上,将只会出现一个选项——”
“——鲨鱼肝。无限量供应。我相信它的营养价值,会非常、非常…符合你们旺盛的好奇心。”
门外死寂依旧。但这次,我仿佛能听到尼德·兰无声的哀嚎和康塞尔倒抽冷气的声音。
尼摩船长不再理会门外的世界。他缓缓转回身,面向我。方才那冻结一切的冰冷气场奇迹般地收敛了,如同暴风雪骤然停歇。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落在我依旧紧握着那支冰冷机械玫瑰的手上。深潭般的眼眸里,风暴平息后,浮上来的是一种更深邃、更复杂的东西,带着一丝残留的尴尬,一丝被撞破的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错辨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固执的等待。
脚下,那片真正的、生机盎然的海底花园在无声地绽放,绚丽的鱼群悠然游过,比任何全息影像都更鲜活百倍。他送我的机械玫瑰,花蕊里的蓝色晶体依旧闪烁着恒定的、如同星辰般的光。
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海底微咸的空气带着生命的凉意涌入肺腑。目光再次掠过脚下那无与伦比、属于他的真实王国,指尖感受着那朵来自他心意的冰冷玫瑰上,正一点点汲取我体温而变得温暖。
我抬起头,迎上他深海般的注视,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羞赧却无比清晰的微笑在脸上绽开。
“是的,尼摩,”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这片奇异的、悬浮于深海之上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颤动,“这‘故障’…美得无与伦比。远比任何凡尔赛…都更美。”
尼摩船长紧绷的肩线,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下来。那双向来如同覆盖着永冻冰层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冰面之下,仿佛有暖流悄然涌动,折射出令人心折的光芒。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极轻、极快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短暂得如同幻觉,却比脚下盛放的珊瑚更加真实。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尼德·兰一声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哀叹,充满了美食家的绝望:“鲨鱼肝!老天!康塞尔,我宁愿去啃鹦鹉螺号的外壳涂层!船长他绝对是…呜!”
抱怨声被猛地捂断,大概是康塞尔情急之下采取了物理干预。一阵更加慌乱、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迅速远去,像是两只受惊的螃蟹仓皇逃离了危险区域。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打破了我们之间刚刚升腾起的微妙氛围。我脸上的热度刚退下去一点,此刻又“腾”地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尼摩船长自然也听到了。他微微蹙眉,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门缝的方向,那眼神足以让任何胆敢窥探的海洋生物瞬间冻结。但当他重新将目光落回我身上时,那丝锐利如同被海水融化般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的纵容,以及一丝更深的、只对我展露的温和。
“不必理会那些噪音,皮埃尔。”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奇异地抚平了我因羞窘而起的慌乱。他朝我走近一步,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深海气息、金属冷冽和一丝若有若无机油味的凛冽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他的视线落在我依旧握着那朵机械玫瑰的手上。
“至于这个,”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玫瑰冰凉的合金花瓣,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指节,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触感,“它需要一点特殊的‘激活’。跟我来。”
他没有给我任何询问的机会,再次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个曾让他颜面尽失、此刻已恢复平静的控制台。我像一个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毫不犹豫地跟上。脚下的透明玻璃映照着深海奇景,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梦幻的星河之上。
尼摩船长的手指在控制台光滑的晶体面板上快速而精准地划过,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轻微的嗡鸣声响起,穹顶上方,几盏原本提供基础照明的柔和顶灯悄然熄灭。同时,脚下那片浩瀚的珊瑚森林景观灯也缓缓调暗,整个“海之镜厅”瞬间沉入一种深邃而神秘的幽蓝之中。
就在这深海般的幽暗里,我手中的机械玫瑰,骤然发生了变化!
花蕊处那些原本只是稳定闪烁的蓝色星尘晶体,猛地亮了起来!光芒并非刺眼,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流动、旋转,如同一个小小的蓝色星系在我掌心诞生、运转。紧接着,一缕缕极其柔和、带着纯净冷意的蓝色光束,从每一片薄如蝉翼的合金花瓣内部投射出来!光线交织、弥漫,在我们周围有限的空间里,无声地晕染开一片朦胧而梦幻的蓝色光雾。
这光雾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我们两人温柔地笼罩其中。尼摩船长站在光雾里,他那总是显得过于冷硬的面部轮廓被柔化,深不见底的眼眸在蓝光的映衬下,如同蕴藏着整片星海的夜空。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脚下是沉睡的深海森林,头顶是模拟的幽暗苍穹,唯有掌心的玫瑰和彼此眼中映出的蓝光在静静流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沉入了永恒的深海。直到尼摩船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海水的流动更轻,却清晰地抵达我的心底:
“这才是它应有的样子,皮埃尔。在真正的黑暗中…点亮。”
他不再说话。我也无需言语。在这片由他亲手创造、又因“故障”而意外降临的深海秘境里,在这朵冰冷科技与奇异浪漫交织的玫瑰蓝光中,一种比海水更包容、比阳光更温暖的东西,正悄然升起,无声地环绕着我们,沉向更深、更安宁的海域。鹦鹉螺号巨大的身躯在深海中无声滑行,载着这方小小的、被蓝色光晕点亮的秘密世界,驶向未知,却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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