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在北京的日子，独自去了之前没有游玩过的景点，圆明园、八达岭长城、雍王府，像是曾经没能好好游览的地方，都要重新去一遍，在没有手机和联络方式的时光里，一切都慢下来，他用现金支付门票、用餐及打车，出租车司机竟然找不出零钱，甚至说，“你实在没有现金，不如我把找零支付宝给你？”
周岚摇摇头说，“算了，不用了。”
他站在八达岭长城的最高处，彻底脱离了现代文明，没有人联系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联系。每日回到酒店，他用座机给县城里的父母打电话保平安，编造些近期的生活琐事，和与秦欢欢恋爱的稳定。所幸的是，他们还未能接收到来自繁华大都市的八卦新闻，还依然认为他们骄傲的儿子还在高档的写字楼里升职加薪，开拓他们都不曾见识过的世界。
网上关于周岚的新闻此起彼伏，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网友接龙的履历甚至比他自己了解的还精细而丰富，夹杂着漫天的想象，像一本完整且风马牛不相及的小说。网上关于周岚的讨论也形成了两个阵营，他们代表着不同的文化和世界观。有人赞同周岚开拓世界和提升人际的方式方法，认为这就是新一代年轻人闯荡世界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充分利用各人的优势，女人可以利用美貌和身段上位，男人同样也可以。另一部分人认为周岚这类人，就是社会最下贱的蛀虫，他们蚕食和污染着这个社会的文明，利用男女关系，这种最原始和最本能的联系，去解构千百年搭建的社会关系。
过了一周，子腾告知周岚，“明天美国商会有个活动，白珍珠邀请你和她一起参加。”
周岚啃了一口苹果说，“怎么了？苏河远没能将她伺候好吗？”
子腾说，“我说过，苏河远只是新鲜的荔枝，放两天就腐坏了，你才是女人的基本盘。前几天苏河远将她迷得神魂颠倒，也给他花了不少钱，结果就败在昨天。”
“昨天怎么了？”
“昨天是苏河远的生日，他对白珍珠说要去兜风，于是带她去了4S店，竟然要她给他买一辆阿斯顿马丁。”
周岚意料之中地笑道，“原来是这件事，苏河远也太过心急了。”
子腾说，“可是成事往往就是细节。”
周岚分析，“正是。白珍珠这种深谋老道的女人，最容易耗的就是时间，你若是慢慢滋润她，不急于这一时赚取的钱财，日后女人自然会报答你，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来这位苏河远等不了这海市蜃楼的富贵，只想着早点变现，特别还撞上自己生日的契机。”
子腾说，“对了，这苏河远就想着不知白珍珠哪一日会返回韩国，有点亟不可待。再有就是想着我费劲心力伺候你几天，怎么也要换个奖赏吧。还有个想法，就是验定你是不是真富贵，也就看她在4S店的态度。”
周岚好奇地问，“那白珍珠有没有给他买呢？”
子腾说，“她只给了他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
“我在北京有一辆迈凯伦，你拿去开吧。”
周岚听得饶有趣味，在嘴里念了几遍，佩服地说，“这句话，让苏河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确是箴言一句，果然是江湖中的女人。这辆迈凯伦应该比阿斯顿马丁贵，所以让苏河远拒绝不了，反正你买车也是开，为了洋气的体面。二来毕竟不是送给他，更像是借给他，所有权还在自己手中，掐得死死地。”
子腾开了瓶酒说，“所以说，这种厉害的女人，只有你能拿下。”
周岚看子腾散漫地在屋里来回走动，问他，“你这几天在北京忙什么？难道是将这业务都谈到北京来了？”
子腾说，“也没什么。拉了几个皮条，又帮Juicy物色了两个摄影师和编剧。”
周岚调侃说，“看来这Juicy的Onlyfans做的越来越红火了，再拍就要去戛纳入围一种关注单元了吧？”
子腾笑道，“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为了流量和关注，或者剑走偏锋，高雅的艺术越来越低俗，而低俗的作品越来越高雅。最近聊的几个导演，都感叹好剧本难找，市场上认可的题材也越来越难以捉摸，以前露个胸来点香艳的画面就能吸引观众去电影院，现在不仅电影的话题度要够，演员本身戏里戏外的新闻也要足，最好是有家室的女明星和单身的男明星闹出了什么绯闻，不做个头发，也要一起划船喝个奶茶吧？”
周岚笑道，“对哦，我留意到Juicy昨天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个在柬埔寨的照片。还竟然模仿起《花样年华》的情节。”
子腾说，“她最近涨粉倒是厉害，而且在国内媒体中走的又是另一挂，叫色情文艺。”
周岚说，“这个世界早晚会癫狂的，妓女可以从良，纯情可以贩卖意乱情迷。”
子腾提议，“所以呀，等你忙完了白珍珠的事，在让她替你压制住国内的风评，再重新塑造形象，过个三五年，你评个道德模范标兵估计都不成问题！”
周岚明白，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是许多事情又永远不会变化，新闻是一回事，小说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你每日生活的伙伴和网上看热闹新闻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就像喜欢看道德沦丧小说和电影的观众，只怕自己老婆稍稍搭了其他男人的手，都要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第二天周岚应白珍珠的约定，早早来到美国商会举办的酒会，设在丽思卡尔顿酒店。这家酒店周岚并没来过，但听过不少这里的风流韵事，最经典的就是一位会所的小姐，假扮SPA的服务人员，在按摩的过程中，偷听到了两家上市公司的暗箱操作。关键是等到这位小姐去举报的时候，却被查证这件事根本是件乌龙，白忙活一场。后来有人传言，其中一位被按摩的男士在过程中发现小姐的手法生疏，而且过程中，小姐虽然话少，但总是有引导性的询问，才暗暗设下了圈套，后来这位小姐销声匿迹，再没了踪影。
从此，这家丽思卡尔顿酒店就再没人去SPA，连这项服务都外包出去。
白珍珠这天穿着一身MIUMIU，提着一只爱马仕的蜥蜴皮Birkin。深墨绿衬得她脸白，杨太太也来了，看到周岚不敢上前先打招呼，而是提醒正在和美国人谈生意的白珍珠。
白珍珠一看到周岚，就用英语介绍他，说周岚是她在上海的助理。
周岚马上用英文介绍了自己，还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赞美白珍珠的能力，说她尽管常年在韩国，但是国内的业务在分配的管理层的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运作，甚至能对抗经济周期，美国的生意不好做，就去南美拓展业务，还做了不少NGO的项目，有了名声，渐渐就有人主动送钱。虽然是一顿胡诌，这让她一下对自己刮目相看，不仅英文流利，还懂得给领导搭台子。
半白头发圆肚的美国人说，“我最近有个项目在拉斯维加斯开业了，想看看亚洲市场有没有机会，不知道有什么建议没有？”
白珍珠说，“近两年各开发商都在拓展业务，纷纷从地产开发商转型为城市开发商，说到底就是政府限制土地财政，开发商没那么好拿地卖房子了，所以都在看文化商业甚至旅游的业务，你这项目就可以找他们谈谈。”
美国人问，“可是找我们的开发商太多了，这到底该怎么选呢？”
白珍珠没说话，周岚赶紧接上，“倒不如先找政府或平台公司聊聊，在中国，地不是稀缺的，开发商也不是稀缺的，稀缺的是核心城市的核心地段。先占了头部城市的优质项目，再慢慢往三四线城市去拓展，这才是良性的经营之道。”
这几句话不像是周岚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经验，白珍珠看着他，轻轻地将手挽上去，一副信赖有加，对美国人说，“之后我们再详细谈谈，我这个助理，人聪明，主意有多，有时候又爱卖弄，话多了你别见外，这会儿我们要去敬领事馆参赞的酒了。”
说着就拉着周岚离开，“你把话都说完了，这些美国人还怎么跟我做生意？你要知道，经验和好点子也能卖钱。”
周岚轻轻笑道，“我哪里是要在他面前卖弄，不是要珍惜你给我今天的机会，好好在你面前表现吗？我这话也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说给你听的。你当我是谈生意，而我却是在面试。”
白珍珠捂嘴笑道，“你说给我听干什么？难道你真想当我的助理？”
周岚接过服务员给的一杯香槟，送到她手中，说道，“我不想当你的助理。”
白珍珠喝过一口，周岚又拿回来自己喝了下一口，冰冰凉凉，滑入喉管，“我想当你的老板。”
她一下被周岚的举动和话术给愣住了，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我就是老板，你又当什么老板？”
周岚轻薄笑道，“那就看看咯，我能当什么老板？人前的还是人后的，房门内的还是房门外的，床上的还是床下的。”
白珍珠在周岚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周岚却赶紧用手搂住她的腰，对于女人来讲，这是最容易却最难触碰的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