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偷听

前段时间有传,国朝中最有名望的净心大师云游而归,约摸便是这两日都会停留在上安寺。

据说净心大师已经活了很久,有一双慧眼,又极擅长解签,但却是随心而行,时常只是隐没人群之中静观世人。因而只有福缘深厚之人才有机会见他,得他一句批语或解一份签文。

柳玉合看着上安寺山脚下人流如织的景象,心中微嘲。

只这一句福缘深厚,便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何况,净心大师确实寿命悠长,历经三朝,只为寥寥数人提点过。

其中,便有先帝一个。

也就是如前世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消息……不,不会,就算知道这件事……那时的自己,也还是会放弃这缥缈的机缘。

柳玉合轻轻摇头,目色温柔。

那时的自己,因为得知接受兄长宴请并留宿的人中,有那位温文的令公子在,第二日才会精心装扮了自己,在府中闲转了大半天,直到最后青月打听到令修那时根本不在府中。

这一次,这一次自己会来顺便尝试一下,也只是因为知晓在府中等不到人而已。这份对令公子的情意,柳黥宁怎么会比得上……她不过是占了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便宜罢了!

想到柳黥宁,柳玉合便觉一阵心烦意乱,挥手打掉了青月递过来的帷帽,看见她有些畏怯委屈的神情后又不禁的一怔。

但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柳玉合摆了摆手,让于叔留在了山下,只带着青月一步一步的上山。

上安寺香火鼎盛,今日尤其如此。多得是命妇贵女奔着净心大师的名头向山上赶,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推拒了人抬轿,直走的香汗淋漓,却还要咬牙坚持,只为了以这份‘虔诚’求得最好的一签。

若能再得大师解得一句好文坐实了福缘深厚的名儿,便是身份最低,最边缘的女子,也有可能效仿已逝的和淑太妃,那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若非上安寺有规定,每位香客每日里只有一次机会抽签,只怕这山阶都要被踩平了。

柳玉合有些止不住幻想,若是自己能得到这些……哪怕自己是庶出呢,只这份福缘便值得成为安宁侯世子的正妻。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庆幸了──崔黛娥母女让了便让了罢,好歹让柳黥宁摔了一跤呢。就她摔得那样子,今儿是别想来了。

否则,按她隐隐约约记忆,前世时柳黥宁似是来了的,也见过一个老僧,只不知具体。

柳玉合心不在焉的往上走,反而是一口气走到山顶也没觉得累。只青月提着东西气喘吁吁的艰难跟着她,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在想些什么,神色阴晴不定的。

蓦地,青月眼前一亮,连忙扯了扯柳玉合的衣袖,喘息着道:“姑,姑娘,您瞧,那不是令公子吗?”

柳玉合瞬间回过神来,顺着青月手指的方向看去,恰见一角月白的衣袍隐进了边上一间客院中。

她心里一喜,连忙带着青月跟了进去。

上安寺中设有专供香客休憩短居的静修院,错落分布在寺中各处。每个院落中又有数个分割开的静修室,大家互不相扰,各念各的。

此时正是寺庙中最热闹的时候,即便游庙时不可大声喧哗,但人多了之后依然喧闹,身处一向静谧的静修院中都能隐约听到。

柳玉合本是想追上来先同令修打个招呼,再顺便邀请他一起游庙。可谁知令修走的这般快,她与他前后脚进来,却连令修的影子都没见到。

连他进了哪间屋子都不清楚,再听着原本该寂然无声的院落中一阵阵传来外界的窸窣声响,柳玉合心中又烦又痒,忍不住瞪了青月一眼。

青月很委屈,却不敢怨自家姑娘,只得转去怨念柳黥宁。

——若不是方才在车上被三姑娘念念叨叨的烦了许久,姑娘怎会这么轻易烦躁。

瞄了眼这院中四下无人,青月凑上去悄声道:“姑娘……不若挨间屋子的稍听一听罢。”

柳玉合闻言,只是略作犹豫,便挑了靠手边最近的一间鬼鬼祟祟的凑了过去。

那屋中是极有韵律的敲击木鱼的声音。

柳玉合听了听便想走开,却在此时听到那清脆的声响停了下来,紧接着响起的居然就是令修的声音,含着几分关切之意,温柔和缓的让人如沐春风:“娘,您瘦了。”

屋中另有一个娇侬的女子声音既欣喜,又满是嗔怪的道:“子衿,你来迟了。”

伯母……该是而立之年了吧?可这声音,便说是未出阁的少女她也信的。

柳玉合闻声一怔,开始暗自思索一会该以何种方式凑巧碰见伯母,再与其相谈甚欢会比较合适。

她蹑手蹑脚的再靠近几步,正想着要借门缝看上一眼,忽听见令修的声音又响起来:“阿姐,莫难为我,我只是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

他似有些歉疚与羞赧,声音略低,听着便多了几分喑哑磁性。

柳玉合心中一荡,只觉面红心热,忽的注意到他话中一词。

‘阿姐’……

莫非是令倾?

柳玉合眉毛一皱,什么旖旎心思都散了个干净。顿时不再偷听,只沉着脸拉住青月悄无声息的飞快走开。

有令倾那个泼妇在,她凑上去只会受辱,更别提借机给令修和伯母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被骂得狗血淋头都是轻的。

前世便是那个泼妇次次给人难堪。她自己不还只是个没娘养的孤女,侯夫人为了名声不难为她罢了,偏却占着嫡女名头便瞧不起天下庶出。同那乐凌薇一个德行,却还没人家的美貌与教养,成日里撒泼发疯,老大也嫁不出去。

柳玉合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心里暗自可惜。

一门之隔的静室中,令倾笑嘻嘻的摇着弟弟的手臂,缠着要他讲出到底遇上什么事被耽搁。

小刘氏瞥了一眼令倾的手,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

莫说她本就不是如何在意规矩的人,她不过是令倾的继母,每日里好声好气的供着她,也为她请过女先生和教习嬷嬷,任谁来也挑不出自己不好,令倾是不是长歪了与她何干?

更何况她还需提防着府里那小浪蹄子和她所剩生的贱种,哪有时间精力分给一个无用的孤女。

令修耐不过缠,便大致将集上惊马的事情略提了提,却只将柳黥宁的存在一语带过,更隐去了自己赠药一事。

隐约的,他有些不太想让令倾这么早便听到柳黥宁的名字。

令倾没注意到他的闪烁其词,只满意的点点头,转向小刘氏,语声轻快道:“母亲,我前儿个便听闻净心大师这两日在寺中,既然子衿也到了,不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母亲多福,又虔诚,没准便能一举抽中那凤头签呢。”

小刘氏熟稔的转着念珠,自觉满面佛光,只温柔的笑了笑道:“你这孩子,既想去便去吧,难为你主动跟着我来此,没荤没腥的吃了半月素斋。”

她作势起身,令倾连忙抢上前扶住,被她面带欣慰慈爱的在头顶轻抚:“母亲年纪大了,抽签还是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令倾依偎在小刘氏身边扶着她向外走,小心的讨好,时不时回头招呼落后几步的令修。

令修面上笑意浅淡,默默跟随,对自己先前下意识蒙混令倾的行为心中稍疑,仔细想了想却没甚结果。又忽觉谷雨今日的动作实是慢了些,竟直到现在也没跟过来。

他蹙了蹙眉,唤过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寒露,未及开口,便听见走在前面的令倾有些惊诧的叫声:“这是怎……子衿快来!”

令修一怔,连忙快步赶上前去,却见那处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令倾扯着小刘氏的手正蛮横的拨开一个个挡路的人向里硬挤。

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将水泄不通的人群生生扒出一条缝来,又十分会挑人,那些人瞧见她衣着配饰不俗皆是敢怒不敢言。

令修顿时皱眉,又见小刘氏挣不开令倾,被扯的身形有些踉跄,便生出些不喜。只得一面向那些人赔罪,一面朝着她们的方向跟过去。

直到追进最里圈,他隔着衣袖拉了一下令倾,压低了声音道:“阿姐,你方才那般不……”

令倾伸手在他嘴上捂了一下止住他说话,随即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飞快道:“哪管那些贱民了,像外圈那几个自矜自贵的,站在那看得见什么,还不都是悻悻走开等别人看完了热闹再同她讲……诶,你看你看,我就听见说有人抽中了玄霄签,所以净心大师要亲自来解签了,想来就是那人,签筒还在他手上……可惜这角度看不见正面是谁。”

她说到此处略微停顿,看了一眼四周不见有像是身份高的,又细瞧了一眼那人并不纤修如竹的身材,以及他显露在外的脖颈──那在她看来就该称作是黝黑的古铜色,酝酿了一下后便爆发出了一声将周围所有私语讨论声音全部压下去的大叫:“喂,那莽夫,你转过来……对,就是你,抽中玄霄签的那个。”

她喊完犹自不觉,见那人没立即转过来,更有些不满,嘀咕道:“果真是贱民,听不懂人话吗?”

这一声音量虽是不大了,但现下场中安静,听着尤为清楚。

小刘氏只被她这言行震的浑身一抖,脸都青了,趁着令倾不注意连忙抽出手,抬袖掩面就向人群外挤。有些后悔先前怎就没戴了帷帽再出来。

令修也是面色一黑,没料到自己不过是在书院求学的几年较少归家罢了,印象中只是有些直爽率真的阿姐如何就变作了这般,这般……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忍住同小刘氏一般掩面而逃的冲动,准备越步上前先替令倾向那位兄台赔个不是,却见那人竟当真缓缓转过身来,只身上冒出那一股子戾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

一开始我犹豫了一下,这么脑残的女配要不就不放出来了,毕竟这种程度的应该很个例

但是想起来几年前见过一次家里的一位极品亲戚以及被她养歪的独子,,忽然就觉得,世界这么大,脑残还是有很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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