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皎洁的明月高悬空中,薄云缓缓流动。大殿庄严肃穆,顶上黄色的琉璃瓦光芒绽放。
大殿之内,觥筹交错,三台起舞,都城名角由梳着双丫髻的女童簇拥,翩翩起舞,舞姿动人曼妙,一曲《采莲》惊艳四方。
今日是晋阳郡主的生辰,皇帝为了哄太后开心,以此为由头办了一场宴会,除了皇亲贵族,还特意请了许多年轻的官家子弟。
许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太后心爱的小郡主好好挑一挑未来夫婿。
好巧不巧,皇帝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上了刚刚拒绝镇国公府亲事的顾长於。
杨老太太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的小孙女惹是生非。
好在苏昭昭经过两天时间沉淀,似乎已经平复心情,面色如常,甚至乖巧体面地敬了顾长於一杯酒。
没成想的是,顾长於喝了酒没一刻,就捂着心口疼痛难忍,不一会竟然昏了过去。
太医诊治之后,半天查不出原因,只能回禀说是被下了毒。
永庆帝当即龙颜震怒,敢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毒,毒的还是他的宠臣,真是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皇帝立刻下令封锁殿门,势必要查出下毒之人。
大殿之内气氛如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小心翼翼屏息。
苏昭昭眼看事态失控,愈演愈烈,只能老实和祖母交代。
杨老太太差点没背过气去,赶紧差了宫女偷偷将缘由告知太后和皇帝。
永庆帝一听哭笑不得,遣退了其他人,神色放松下来,打趣道:“你这丫头,若是喜欢,朕给你赐婚便是,还容得他拒绝?”
这种儿女情长在永庆帝看来不算什么大事。
太后却是板着一张脸,厉声质问:“你的情蛊是从哪来?”
真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母子默契十足。
苏昭昭瑟瑟发抖,跪在她威严的太后姨奶奶面前,一五一十乖乖地全都交代了。
虽然苏昭昭说是她偷的蛊,但太后面上看着生气,话里话间却处处在维护苏昭昭。
太后听罢缘由冷哼一声,“既然顾时宁有本事教人下蛊害她自己的亲哥,那自然有本事解蛊,来人把顾侍郎给她送去。”
一句话之间,顾时宁就成了主犯,苏昭昭成了从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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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送到,请顾小姐解去顾侍郎身上中的情蛊。”
侍卫说的得体,倒是没有将太后锋利带刺的原话说出口。
殿内发生的一切,侍卫看在眼里,心里门清,这顾家小姐不过是被太后拿来给晋阳郡主下台阶的。
顾时宁一脸迷茫,“情蛊?下蛊之人是谁?”
御前侍卫尴尬地拱手抱歉道:“太后吩咐此事不可声张,顾小姐见谅。”
说完侍卫两人告辞离开。
顾时宁:“......”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除了苏昭昭还能是谁。
苏昭昭真是贼心不死,前天晚上还和她哭着喊着说再也不爱了,怎么转头就给人下情蛊。
等等,她的情蛊是哪来的?
顾时宁快步走到架几,摆在架子上的小陶罐一个不少,陶罐里的蛊虫也都在。
不会吧。
顾时宁眸色惊慌,搬了个板凳去摸藏在架几顶上小陶罐。
妈的,没了,老娘的缠情蛊。
苏昭昭这逼怎么这么会拿,架几上那么多蛊不拿,偏偏拿了缠情蛊。
这蛊她不会解啊!
而且苏昭昭拿了也没用,缠情蛊是她的血养成,也就是说顾时宁才是那个可以操控顾长於体内蛊虫之人。
顾时宁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默默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顾长於。
他们三年没见,没想到一见面就送了她哥一个大礼,顾时宁觉得自己离死更近一步。
顾时宁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她哥好看的侧脸,顾长於没什么反应,只是昏睡地极不安稳,眉心深深地蹙起。
他倒是能忍,中了缠情蛊竟然还能一声不吭,只是痛到失去意识。
缠情蛊每隔七日需要喂养一次血,今日正好是第七日,也难怪顾长於吃下蛊没多久,蛊毒便发作了。
顾时宁翻出药箱里的银针,在食指上扎了一下。
血珠立刻渗透出来,在白皙的指尖上醒目刺眼。
她将指腹贴在顾长於温软的唇瓣上,只是他的薄唇紧抿,她的血半点不进去,全顺着嘴角向外流,殷红的血将他苍白的唇染红,妖艳异常。
顾时宁艰难地把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一缕墨发垂落,搭在她的手背上,淡淡雅雅的浅香在鼻翼间萦绕。
顾长於的身形健硕挺拔,如磐石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
时宁伸手使劲想要扒拉开他的嘴,俊朗的脸被暴力挤捏,泛出红印。
顾长於视线模糊,心绞痛难忍,全身使不上力,只能隐约看见眼前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对他上下其手。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低沉透着杀意,“滚。”
逼人的寒意袭卷而来,时宁忍不住身形一颤。趁他开口的功夫,直接伸出食指卡在他的齿间,鲜血汩汩流入他的喉咙。
明明是温热的血液,顾长於却感到如泉水清凉甘甜,流入他的心间,缓解了身体的剧痛。
不由想要更多,他的舌尖轻轻舔过伤口,卷起腥甜的血咽下。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顾时宁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抽出被吮吸住的手指。
不料却被他咬在齿间,情急之下,顾时宁不管不顾地用力,指尖被掀起一块皮肉才得以解脱。
庭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踩着枫叶沙沙作响,是苏昭昭和听闻消息赶来的苏邈。
两人走进席居,正巧看见小姑娘艰难地环抱住顾长於,男人的身影将她整个人覆盖,她的食指被含在他的口中,画面暧昧浓烈。
苏邈的眸色暗沉,虽然知道两人是亲兄妹关系,还是忍不住心里阴暗的揣测。
苏昭昭揪着衣裙小心翼翼叫她,“时宁。”
顾时宁本来心里把苏昭昭骂了个遍,可看见她红肿着眼睛,脸上还是泪痕,便不忍心再说。
她真的是见不得漂亮姑娘娇娇弱弱的模样。
顾时宁用手帕裹住食指,按压止血,雪白的帕子被染成猩红。“你知道你下的什么蛊吗?”
苏昭昭一愣,小心翼翼地说:“情、情蛊啊。”
顾时宁平静地说:“你下的是缠情蛊。”
苏昭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你不是说没有缠情蛊吗?我、我拿的时候以为是情蛊...”
苏邈听后面色一沉,联想刚才的那一幕,明白顾时宁是在做什么,“这蛊是用你的血养的?”
顾时宁微微点头,直截了当,“左右现在大家只知道是你下的蛊。”
绝对不能让顾长於知道控蛊之人是她,不然几条命都不够死的,“苏昭昭,你替我把这锅背牢了成不?”
反正苏昭昭是女主,顾长於以后不会拿她怎么样。
苏昭昭一愣,“要怎么背?”
“我现在解不了缠情蛊,需要时间研究。缠情蛊每七日要服用一次控蛊之人的血,你拿我的血说是你的血,我哥只会以为缠情蛊是你在操控,查不到我头上。”
顾时宁继续说:“况且本来便是你想用情蛊绑住我哥,我还是不掺和在里面的好。”
苏昭昭歪着头想了想,这样好像也不错,借着喂解药的名义,不怕和顾长於没有牵扯的机会。
她点点头,“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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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於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里,口中是淡淡的腥甜血味。
“长於哥哥。”女孩怯弱软绵的声音响起。
顾长於一愣,抬眸顺声音的方向望去,见是苏昭昭,很快凝神淡淡道:“是你啊。”
苏昭昭揪着衣裙,心虚地交代,“长於哥哥对不起,都是昭昭不懂事,从一个苗疆女人那买了蛊,觉得好玩,就下在了你身上。”
她的眼睛明亮,不知深浅地问:“你会生昭昭的气吗?这个蛊不会要你的命,只需每隔七日喝一次昭昭的血就好了。”
顾长於目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薄唇扯起浅浅的弧度,声音低沉喑哑,“你知不知道那个苗疆女人现在何处?”
苏昭昭摇摇头,“卖了我蛊她便走了,长於哥哥你放心,太后姨奶奶已经命太医院的人在研制解药了。”
顾长於垂下眼眸,黑尾翎般的眼睫盖下,看不明他的情绪。
真是太可惜了,让她捡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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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内。
丫鬟捧着托盘走进卧房,“小姐,药来了。”
柳诺放下手里的书,目光阴沉,死死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
她只手接过茶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碗狠狠砸向地面。
丫鬟吓了一跳,再也受不住她的脾气,翻了个白眼,“小姐,您成天见的打翻碗筷,再这样下去,厨房里碗都要被你打完了。”
要不是夫人亲生的小女儿不幸早夭,她家夫人心善人好,将姨娘的女儿收养成嫡出,怎么还轮得到柳诺在这里鸠占鹊巢,丫鬟忿忿地想。
“你给我滚。”柳诺的声音冰冷愤怒。
丫鬟轻哼一声,弯腰捡走地上的瓷片,啪的一声重重闭阖上门。
柳诺眸中满是寒意厉色,现在这太傅府,连一个丫鬟,都敢给她脸色。
她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死死抠住掌心的嫩肉,白皙的脚踝处,一条瓷片划过的细细伤口,渗出鲜红的血。
自己如今所受屈辱,所处境地,皆是因顾时宁所起。
若非是她,若非是她!
曾经那帮围着她蠢钝发痴的王公贵子,怎会如鸟兽散尽?
曾经中意她为镇国公世子夫人的杨母,怎么会再不接她拜帖?
柳诺的手盖在小腹上,想起那屈辱折磨的一夜,脸白如雪,她定要顾时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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