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棠跪着,满脸都是汗水,手颤抖地撑在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太监面无表情,高高扬起木杖,沉重地敲在陆海棠的后背上。深红华贵锦服上,不知何时渗出许多鲜血。
她不想发出声音,只狠狠地咬住嘴唇。嘴唇上的血和喉中涌出的血融合,从嘴角溢出,滴在地上。
“奴婢愿为殿下受杖刑!娘娘!奴婢粗鄙皮厚,打奴婢吧!”
常春跪在秦华的华服之下,抓住她的脚,哭的泣不成声,为陆海棠求饶。秦华眉眼狠戾,心情很好,竟然没一脚踹开常春。
常春见状不行,便要扑到陆海棠身上为她挡住杖刑,却宫女拉开。
“娘娘,求您放过殿下!求您放过殿下!殿下身子弱,经不起这么打啊!”
秦华想要好好给陆海棠一个教训,伤而不残的程度,自然不会理她。
陆海棠的头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仅用一丝意志力支撑着,才没倒下。
……
陆海棠醒了,后背是火辣辣的剧痛。她趴在床上,眼前是琼毓宫的人忙来忙去。
常春用湿手帕为她擦汗,神情紧张,见状赶紧道:“殿下醒了!”
常春不知道又在她后背上了什么药,抹上凉凉的,能够减轻痛苦,然后继续道:“这是文太医的独家秘方,很好用的,也不会留疤。”
文竹是太傅文德舟的嫡长女,曾也是陆海棠同窗。虽生来眼盲,但医术精湛,天赋异常,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
“替我谢谢文太医吧,这药珍贵。”陆海棠努力支起上身,又道:“姑姑,为我拿纸笔。”
常春疑惑,却迅速为她递上纸笔。陆海棠将纸铺在面前,艰难地写上几行字,然后折好递给常春。
她乌发垂在颈侧,下巴削瘦,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蹙眉交代道:“皇上明日清晨会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姑姑务必在上朝前呈给皇上。”
“殿下,你怎么还惦记这事那事的。”常春难掩心疼之色,道:“奴婢马上去,你放心地好好休息吧,切莫烦心。”
陆海棠的薄唇抿成直线,似乎在压抑怒火,道:“做成此事之后,太后定会大发雷霆难受至极。”
她又道:“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次日晚上。
殿内一片狼藉,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秦华面色焦急,坐在主位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面上。
早上上朝时,李景清忽然禁足祝成和秦华,直到谷雨茶宴案结。
郭融空闲偷偷前来秦华宫里,告诉她常春上朝前求见过皇上。
秦华得知缘由后,怒摔了许多金玉瓷器。但她也处在风口浪尖,不能肆意打骂宫女太监。
心中恨极,也不能去找陆海棠发泄。在昨晚,对陆海棠施杖刑的正经理由就用过了。
忽而外面一阵喧闹,几个皇林军侍卫在宫门口道:“洛华殿下!您不能进!”
李华嫦焦急的声音传来:“本宫就说两句话,你们赶紧滚开!”
秦华闻声走出去,与李华嫦相隔一门,问道:“怎么了?嫦儿,火急火燎的。”
李华嫦的柳眉拧起,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喊道:“母后!刚刚赵卓风被通正司带走了!”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秦华头痛的很,怒道:“什么!所为何事!”
“刚刚御前的人前来宣旨,赵卓风立刻下通正司狱。这些狗东西,定是这些盐工供出了他!”李华嫦继续道:“怎么办母后!”
“见过洛华殿下。”
声音遥遥传来,李华嫦转头看去,约莫有十几个黑衣人走来。
帝京近日总是阴天,许久不出月亮了。为首那人身着通正司的黑红锦服,手执长剑,月光笼罩下身姿绰约,面容温和自若。
温瑜上前,道:“殿下为何在此,您的身份,在这周围不好久留。”
见到通正司的人,李华嫦更是怒火中烧,眼神阴狠,道:“赵卓风如何了?通正司对盐工屈打成招,若是对他如此,我便杀到那。”
“殿下,证据确凿。”温瑜唇角勾起,眸色冷淡,道:“您还是快快回宫吧,通正司在此办案。”
“办案,你们办什么案?”李华嫦闻言,心中不安,杏眼微瞪,怒而反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温瑜直接举起龙虎令,道:“通正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后。”
皇林军见状推开宫门。温瑜绕过李华嫦,快步进去。
郭融慌的不得了。想浑水摸鱼,低着头站在一众太监之间。
“参见太后娘娘。”温瑜行礼道。
秦华双眼微眯,打量温瑜,冷笑道:“怎么?这是想抓我?你有这本事?”
“臣怎敢。”温瑜不卑不亢地回答,然后抬眸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人身上。
他笑道:“郭公公。”
郭融猛颤一下,瑟缩着身体,沉默半晌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都堆起来,道:“好巧,瑜大人。我来这是……是……”
郭融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温瑜莞尔一笑,语气善良,道:“不巧。”
郭融诧异道:“什么?”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温瑜长身玉立,毫不犹豫地挥下手,语气坚硬道:“拿下!”
“什么!什么!是不是搞错了!”郭融面色突变,面对涌上的黑衣人,一下子腿软跪在地上。
温瑜道:“今夜我亲自审郭公公,你就知道搞没搞错了。”
“我要见皇上!”
“皇上说了,公公嘴严,定是要我严审,届时公公说些有用的。”
郭融再也说不出话来。被硬生生拉走时,只能用恳求的眼神回头看着秦华。
通正司狱。
温瑜一来,便见楚行云和楚明珠神色严肃地盯着对面的人。
他顺着她们目光看去,是面色苍白的赵卓风。他出身世家名门,又身体不好,比别人更是娇生惯养,这辈子没有如此狼狈过。但他却神情自若地闭目养神。
楚明珠先发现温瑜,道:“瑜大人!”
温瑜蹲在她们面前,道:“怎么了?”
楚明珠低声问道:“我听闻棠姐姐被打了,她怎样了?”
温瑜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住,眼睫慢慢垂下,他完全不敢想象陆海棠怎么硬生生挨下二十杖刑,现在该有多疼痛而彻夜难眠。
他敛下神色,抬眼时面色平和,道:“别担心了。还有,我已经把证据上交给皇上了,待会便会有人来传口谕,楚家家眷可以不必杖刑流放了,”
楚明珠着急地问道:“我父亲呢?”
“涉案严重,仍是秋后问斩,你们节哀。”
两人闻言先是呆滞,楚明珠低头落下豆大泪珠,不想失态,背过身去缩在角落,肩膀一抖一抖的。
楚行云眼眶含泪,却仍强撑着道:“多谢玉琼长公主和瑜大人这几日对我和妹妹的照顾。”
此时两人坐在比别人厚一倍的稻草之上,桌子上是啃完的烧鸡骨头,半张脸油润润的,不用想也知道,她们这几日过的确实不错。
“不用谢。”
“还有一件事奇怪。”楚行云神色严肃,凑近温瑜低声道:“我妹妹出门躲过了下狱和搜查。她和我说,是我给她递信,才导致她暴露,被通正司捉住。可我从未递过信。”
温瑜蹙眉,诧异道:“是有人冒充你?竟有这样的事。”
“嗯。此人将我妹妹陷入危险境地,若被我知道,我定不会放过他。您知道是谁吗?”
温瑜略加思索,摇头道:“虽是助力通正司查案,但我知道与通正司无关。我想,或许是想利用咱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十几日见不到的如泄月光渐渐被乌云遮住,正如刚刚明朗的局势却再次陷入晦暗不明。在场三人心中也浮上不安的情绪。
“你想想,谁会知道你妹妹在京躲藏,还知道你身带证据。”
楚行云道:“我从未告诉过谁。这我得好好想想了。”
“嗯。”
“咳咳咳……咳咳……”
温瑜身后的牢房响起一阵咳嗽声。赵卓风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握拳放在嘴前,苍白俊秀的脸上沾染些许灰尘,一抹鲜血挂在嘴边。
温瑜递上一块手帕。
赵卓风好不容易气息平稳,直起身接过手帕,擦干净嘴边的血,若无其事地说道:“多谢。”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温瑜刚要走,便被赵卓风叫住。
他看过去,对上了赵卓风带着猩红的眸子。
温瑜看穿,直接道:“何事?你很纠结,所以到底要不要说?”
赵卓风被人说中心事,瞳孔晃动,眼神微微有些闪躲,最后垂眸轻声道:“我可许任何人无尽富贵,为我翻案。但你怎么可能愿意呢。”
他道:“赵氏都乱套了,所以我还是要问问瑜大人,可有兴趣和我聊聊。”
赵氏世家名门清流,威望颇甚。如今事发,不光受牵连,尊严也被人践踏。
“若你供出同伙,咱们才有的聊。”
“皆我一人所为,不聊了。”赵卓风又闭上眼睛,长睫垂下,拒绝与温瑜交流。
温瑜道:“赵大人好好想想吧,想好了,随时叫人找我。”
赵卓风声音平淡,道:“没什么可想的。事既如此,你与皇上说,一切都是我干的。刺杀,纵火,贩盐,都是我干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
然后温瑜直接起身,打算连夜去审郭融。
除夕快乐[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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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贩盐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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