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绥阳城(四)

风声淹没寂静,季书淮立在三丈高的城墙之下,安静看着求败。

虽然无声,气氛早就拔剑弩张。

“季书淮,你赶紧走啊,打不过别硬抗,”花千棠焦急道,“妈的,君临你是死了吗?看不见季书淮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吗!?还不快帮帮季书淮。”

一向护短的君临此刻无比淡定,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伤痕累累的季书淮,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剑柄。

风落看向君临,又看向趴在地上的假君临,看见求败手中安静的吞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风落与凌羽对视。

凌羽一愣,似乎在问,难道你也看出来了?

风落点头。

两人的观点在安静中默契的达成一致,只剩花千棠一个人焦急的大吼大叫。风落嫌弃的蹙起眉头:“平常你不是最喜欢跟季书淮顶嘴吗?怎么如今他受伤了,你反倒关心起来了,人家君临都那么淡定呢,你着什么急呢。”

花千棠道:“握草,我跟季书淮那是小打小闹,跟他跟求败搏命那能一样吗?再说了,季书淮是自家人,也就只能我们呛两句。必定不能让旁人欺负他!”

风落笑道:“哟,顶嘴顶出感情了。”

“说什么呢,去你大爷的。”花千棠道,“季书淮加油!”

季书淮的掌心凝聚红色的法力,唇瓣开开合合似乎在默念某种咒语,念完之后,求败的脚下出现出一面巨大的镜子:“万镜阵!阵开!”

求败转身,不可思议的看向季书淮:“万镜阵?风自为早就消失,这是他创造的阵法,没有修习的方法,可以说是已经失传。这种失传已久的阵法你是如何学会的?”

季书淮道:“从万镜阵出来后我便学会了。”

“还有谁使用过万镜阵?”

“凌霄。”

求败想了想,凌霄曾跟镜明台的人有过牵扯,略会一点镜明台的术法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求败看向施法的少年,脚下浮起镜片,犹如翩飞的银蝶。

“剑修修的不是剑,而是我用什么,什么就是我的剑。”季书淮伸手,便有漂亮的镜蝶在他指尖停留,蝶翅折射出漂亮的光线,衬得他的容颜昳丽明媚,“你脚下的镜阵,现在就是我的剑。”

只是看过别人使用过一次万镜阵,就能如法炮制出万镜阵,季书淮也算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求败抬起脚,踩碎了法术凝聚的镜面,邪笑道:“话是好话——可惜你太弱了。”

咔嚓!镜片碎裂。

季书淮瞳孔颤动,指尖的镜蝶瞬间化为灰烬:“怎么……怎么会……”

求败道:“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说我用什么,什么就是我的剑。你现在太弱了,还不配说这句话。”

他一伸手,碎裂的镜片瞬间漂浮起来,在空中有秩序的旋转飞舞,逐渐组合成一把带着许多缝隙的镜剑。

求败握住剑柄:“这才是剑。”

他握住剑劈向愣在原地的季书淮。

季书淮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

嘭一声巨响,镜剑碎裂,巨大的烟雾四起。

花千棠嚎道:“握草!季书淮!”

粉尘散去,季书淮消失了。

求败轻哼一声,挥挥手:“全都带走。另外,扫扫城门口,这么多烂叶子堆在这里,不像话!”

“你妈的,有种你光明正大跟君临打!”花千棠一边挣扎,一边嚎,锁妖链上的电流都把他电麻了,声音都带着电流声。

求败坦然道:“我打不过君临,我为什么要放了他。我本来就是反派,你见过谁家反派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你妈,你这个死人。”花千棠气得脸焦绿。

求败看向三丈高的城墙,双手负在身后,手里攥着吞天,慢慢悠悠离开这里。方才还站在城墙上的人此刻消失不见了。

求败把凌羽他们带去了自己的老巢——雷鸣州。

雷鸣州其实就是绥阳城城南上方的一座浮空的小岛,上面电闪雷鸣,时常阴云环绕,晴天的时候少之又少。

岛上种着许多奇花异草,花花绿绿的,不至于让雷鸣州显得荒芜。

岛中央也就是雷电最集中的地方,有一个漆黑烧焦的坑,坑的中间悬着一把玄铁长剑,那便是季书淮要的玄天剑。

玄天剑有灵,那里面的剑灵性情桀骜,非强者不肯认主。而且,这把剑身上还有一个世人皆知却又无法探究的秘密——剑灵的身份。

人们都知道剑灵的存在,却不知这个剑灵究竟是何身份,只知道这把剑很早很早之前就存在于雷鸣州,安静守护着绥阳城中的百姓,不求任何回报,也不肯认任何人为主。

历来想得到他的人都被环绕在剑身周围的雷电劈死了。求败站在玄天剑十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唬人的雷电,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张扬的少年。

不知这把脾气怪异的剑会不会被桀骜的少年的驯服。

忽然响起脚步声,求败侧眸:“你来了。”

凌霄笑了笑:“许久不见啊,求败兄。”

求败道:“我已经将你的话传达给城中百姓,让他们都知道季书淮是天煞孤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赖在我雷鸣州不走。”

凌霄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可我见今日求败兄与季书淮交手,分明手下留情,可是求败兄惜才,不想……”

求败直接反问:“难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天下前十该换换人了。研究了几百年不如人家进入万镜阵一次,你说对不对啊,凌霄。”

凌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很快又平息下去,皮笑肉不笑道:“万万不可,求败兄有所不知,季书淮这个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连破两大圣地,杀了明修兄与震天兄,我怕……怕这么下去,下一个就是求败兄你啊。”

求败道:“他还没那个本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凌霄道:“不知求败兄可知丹青谷?”

“知道。”

“花草一族,这样无害避世的族群都被季书淮灭族了!可想而知他的心狠手辣!季书淮一日不除,必将后患无穷!”

求败眯了眯眼:“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

凌霄看着悬在半空的玄天剑,问道:“我提议的事情,求败兄考虑的怎么样了?”

求败没说话。

凌霄突然变得识趣,渐渐消失了。

凌霄走后,求败看了一眼玄天剑,鉴忠心,辨善恶,明是非,玄天剑。

这把剑很快就要出鞘了。

在心里微微松口气,装样子好累啊。

求败来到大殿,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悬挂着红色的纱帐,影影绰绰,看不清坐在纱帐后的人的真面目。

最高处坐着一个人,漫不经心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像一座精美的雕像。

求败俯首:“城主。”

被叫城主的人开口:“今日与那人交手,你下手太重了。”

要我出手的人是您,嫌我下手太重的人也是您,到底要怎么做嘛……求败在心中捏了一把汗,道:“抱歉,不那么做我怕凌霄会发现端倪。”

沉默许久,城主才开口:“把花千棠带上来。”

求败命人将花千棠带上来,没一会儿,花千棠就被剑修押了上来。剑修还踹了他一脚,花千棠被迫跪在地上,肤色是绿色,头发焦黄焦黄的,整个人看起来焉了吧唧的,好像遭受了非人折磨。

城主道:“花草一族族长花千棠。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一族不是向来避世吗,怎么出来掺和丹青谷以外的事情了。”

花千棠骂道:“关你屁事。”

城主呵了一下:“你可是植物,这花啊草啊油炸最好吃了,最好是再裹上一层面粉,炸起来那叫一个香。”

花千棠嚎道:“放屁,你去炸君临,他还是蛇妖呢,有肉,炸起来更香,裹上一层面粉,炸完之后,外酥里嫩的吃起来还有嚼劲。”

“放肆!竟然敢顶嘴!”城主道,“准备油锅!明日午时,我要在城门口当着所有人都面把花千棠下油锅。”

“握草?你大爷的,你个死东西!你去死吧!”他身上捆着锁妖链,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反倒被锁妖链上的法术电的爬不起来。

城主挥手:“行了,把他拖下去吧,聒噪。另外,是不是还差一个人?”

求败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城主道:“抓到就杀了,不留活口。”

求败在心里默默的翻个白眼,说的挺真,谁知道您想的是真杀还是假杀。

花千棠露了一次面,就被这群剑修拖回地牢了。整个地牢阴暗潮湿,安静的要命,只有花千棠吵得要死,所以看守在这儿的剑修十分烦花千棠,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下油锅炸了。

他们此刻也都抱着报复花千棠的心理,狠狠一脚踹中花千棠的屁股,把人踹进地牢里。花千棠本就捆着锁妖链,手脚不方便,被这一踹,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嘴上骂得更狠了。

花千棠像个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蛄蛹:“你大爷的,有本事放开我,有本事单打独斗,看本座抽不死你们,一群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本座头上撒野?”

嘭!剑修狠狠将牢门关上,瞪了花千棠一眼:“进了我们雷鸣州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我管你是什么本什么座!再叫把你嘴封上!”

花千棠道:“来呀,你来,你来,谁怕谁啊。你最好别让我出去,不然我弄死你。”

剑修冷笑一声:“有病。”

“……握草?”花千棠怀疑自己听错了,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

“我要断了你们雷鸣州的粮食!我要你们雷鸣州十里之地寸草不生!”电流顺着锁妖链往上爬,将花千棠电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烧焦了,嘴里冒出一口浊气。

剑修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热闹,嘲讽:“白痴。”然后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

凌羽被关在对面,看见花千棠这幅惨样,心疼坏了:“花花,你,你怎么样?”

花千棠道:“我,我没事,不用担心。季书淮呢?他怎么样?君临呢,他又死哪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羽道:“君临,君临目前,前不在,在这里。书淮,淮不知,知下落。”

风落坐在地上,靠着墙,看向窗外:“应该没事,这个求败跟君临应该是认识的,不认求败跟季书淮交手时,怎么会频频看向君临所在的城墙。”

凌羽道:“是。君临,临最,最看不得,得书淮受伤。今天这么,么淡定,应当是,是早知如此。”

听着他们分析问题,花千棠一头雾水:“可不见得,那个什么破城主要把我下油锅炸了!”

凌羽道:“没,没事,你的主,主根在我,我这里。我不,不死,你就不,不会死。”

花千棠道:“我就知道小果子最好啦!”

凌羽笑着叹息,低下头,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风落:“……”

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知道君临和季书淮怎么样了……是不是汇合了。君临和求败又在密谋着什么呢?

季书淮被求败一脚踹飞了,降落点不偏不倚是城外的十里梨树林。漫天梨花飞舞,季书淮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看着白色的花瓣在天际之间飘零。

漂亮的眼睛带着迷茫的神色,瞳孔中央似乎映着那把劈向自己的镜剑。

他不明白,求败明明可以杀他,可是最后一刻,求败却把锋利的镜剑调转方向,选择用脚踹飞他,饶他一命。

为什么。

求败为什么要放过他一马。

为什么把他的朋友抓走,留他一个人。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既然求败放过他,那他就再次去送死。

他要回去,回到绥阳城,救他的爱人,朋友。

季书淮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抖落堆积在身上的梨花瓣,带着一身伤,一瘸一拐往回走。

没走几步便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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