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淮再次来到绥阳城,发现自己连城门都进不去,那些人对他的敌意,依旧很大。
看见是他,直接指着鼻子骂他,说他是扫把星,天煞孤星……走到哪哪里就倒霉。他一张嘴说不过十张嘴,更何况那群人根本不听他解释呢。
他现在如同过街老鼠,丧家之犬,人人喊打。从小到大,从今至古,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敢说今天受到的谩骂比他在现代生活的二十年都多。
季书淮忍着抽他们大嘴巴子的冲动,冷静,冷静,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孩抓着小石子砸了过来:“滚出绥阳城!扫把星滚出绥阳城,滚出绥阳城。快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啪嗒。
一颗小石子砸到脑袋上,白皙的额头瞬间留下红红的印子与血丝。体内的蛇丹运作,脸上的伤很快消失不见。
虽然伤好了,砸到身上那一刻的痛却是真真切切的,季书淮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嘶……”如果是个大人,他会毫不犹豫打回去,偏偏是群六七岁的小孩儿。
他总不能跟这群小孩计较。
季书淮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小朋友,话可不能这么讲。你看见我杀人了吗?”
小孩害怕的看着季书淮,下意识往后退,缩着脖子摇头。
季书淮道:“唉,这就对了嘛,既然你没看见我杀人,那又怎么能证明我杀过人呢。你们家大人没教过你们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从别人那里听见的都是假的,只有自己亲眼所看到的,才是真的,明白吗?”
小孩捡起石头砸季书淮:“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就是大坏蛋!你别过来!娘……呜呜呜……大坏蛋要杀了我……”
他娘一直坐在旁边编东西,听见孩子哭了,闻声而动,拿着扫把冲了过来:“不许动我家孩子!来人啊!杀人啦!来人啊!杀人啦!扫把星出现啦!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扫把星!竟然连小孩都不肯放过!”
季书淮:“我,你听我解释啊,我没……”
男丁出来了,拿着锄头冲季书淮挥舞。窄窄的街道很快堵的水泄不通。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季书淮不可能跟他们正面起冲突,而且一旦起冲突,就更坐实他杀人的臭名了。
季书淮一边躲,一边向后退。
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大人们的谩骂声越来越激烈。
季书淮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就在他准备翻身上房顶,离开这里时,巡逻的剑修注意到他们,来到这里驱散人群。
毕竟是守护这个城的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三言两语就把围堵在这里的人打发走了。
妇人护着小孩,不忘补充几句:“就是他,就是他要杀我的孩子,一定要告诉城主,让城主杀了他!不要让他毁了绥阳城的安宁!”
季书淮唉了一声:“你怎么说话呢你,我什么时候说杀你家小孩了。”
剑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行行,知道了赶紧走,别耽误老子办事儿。”
“……”
季书淮心想,遭了,本来想悄悄溜进城的,现在剑修出现在这里,肯定免不了一场纠缠。
躲不掉了。
“你就是季书淮?我们主子找你。”为首的剑修开口。
季书淮立即释放【牵情丝】拴住他们,然后飞身上檐,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想抓我?回家再练个几百年去吧!”
他的【牵情丝】已经炼到炉火纯青,像这种普通的剑修根本躲不了【牵情丝】的攻击。这群剑修像蒜瓣一样被捆在一起,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季书淮消失在鲜艳的残阳下。
这算是成功混入城中了。
进城后,季书淮后知后觉,刚刚为什么不让剑修把他带走呢,省的他亲自去找雷鸣州了。
现在逃都逃了,不可能傻到回去自投罗网。矫健的身影在檐上来回穿梭,残阳将影子拉长,几乎与地平线平齐。
不知走了多久,季书淮终于看见被雷电环绕的小岛。这么高恐怕只能飞上去,可是吞天不在手中,没有办法御剑飞行,只能另想办法。
季书淮正在思考怎么上去的时候,上面忽然传来花千棠的哀嚎声:“卧槽泥马!放开老子!快放开老子!再不放开我,等我老大来了,小心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花千棠?”季书淮看见七八个剑修押着花千棠从雷鸣州上飞下来。
花千棠泪眼汪汪,颗颗绿色的泪如散落的珍珠滚落下来:“老大!你终于来了,终于来救我们了。”
季书淮眉眼锋利,两指微动,指尖凝聚纤细的法力,【牵情丝】便如飞刀一般飞了出去,划破空气,直击剑修的身体。没一会儿的功夫,七八个剑修都被季书淮击落。
“我靠!我没有法力啊!我会被摔死的!”
季书淮蹬了一下屋檐,借力飞上去,将花千棠接住。而后稳稳当当落在屋顶上,衣袍随风而动,又因风而止。
花千棠埋在季书淮胸膛里哭,绿色的眼泪洇湿了季书淮的衣襟:“快去救小果子他们,他们都在地牢里。”
季书淮解开花千棠身上的锁妖链,结果被锁妖链上的防御机制弹开,五指被烫红了:“不行,解不开。”
花千棠道:“那怎么办?这玩意儿该不会要跟着我一辈子吧。”
季书淮道:“恐怕需要咒语才能解,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花千棠抬起头,“小果子怎么办?”
季书淮道:“别急,我会救。你这个样子,使不出法力,跟着我只会添乱。”
花千棠:“……”
季书淮把花千棠送到风自为的小木屋里,临走前布置了结界,保护花千棠的安全。然后才离开这里,重回绥阳城。
季书淮刚离开,欣长的身影出现在木屋门口。花千棠吓了一跳:“是谁?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这里有我老大留下的结界,若是你靠近,必死无疑。”
“我。”
简短有力。
花千棠瞬间心安。
“我靠?你怎么出来的?”
季书淮重新回到绥阳城,被他用牵情丝捆住的剑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季书淮走上前去,随手拎起来一位剑修,凶巴巴道:“带上雷鸣州,不然杀了你。”
剑修哆哆嗦嗦道:“好,好的。”
风一吹,墨发被扬起,藏在头发下的红色流苏耳坠若隐若现。不过,这也足够让剑修看出来这是什么。
那是,那是未来的城主夫人才能戴的耳坠!见耳坠如见城主。剑修脸色大变,挣脱季书淮的钳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季书淮一脸莫名其妙,有那么吓人吗?
多留了个心眼,可能后面有阴谋诡计等着他。
被剑修带上雷鸣州,季书淮干脆利落直接将人劈晕了,自己一个人去闯雷鸣州。
雷鸣州地方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季书淮没走几步就看见小小的宫殿,四周全是来回巡逻的剑修。
为了不引起注意,季书淮换上那个剑修的衣服,偷偷混入剑修的队伍中。成功混入队伍里,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季书淮低着头,尽量躲在队伍后面,不人发现。他没注意到,领头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到他。
“接到消息,季书淮已经上雷鸣州了。你们这一队人去殿里巡逻,剩下一队跟我来。”
季书淮狐疑,运气这么好?直接就带去大殿了吗。跟着去了大殿,大殿里挂着无数红纱帐,随风舞动,殿内的光线影影绰绰。
最高处坐着一个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气质威严,令人不寒而栗。他脚边跪着两个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一阵风将红纱帐掀起一角,季书淮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是凌羽和风落。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坐在高处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季书淮匆匆低下头,老实站在队伍后面,不敢再有别的动作,一切都太顺利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求败故意设下的陷阱。
站在最前面的剑修道:“见了城主还不下跪!”
一队剑修同时下跪,不敢直视城主的真容。季书淮心道,求败不是真正的城主吗?最高处坐着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求败,甚至气场比求败还要强大,光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让人肃然起敬。
大殿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城主单手托腮,慢悠悠的开了口:“最后一个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季书淮:“……”
就知道这么顺利没好事儿。
有一个人热心肠的凑过来说:“好好表现,说不定,城主会给你升官进爵。”
季书淮:“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给你吧。”
剑修连忙摆手,随即匆匆下去。
季书淮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道:“不知城主留下小的有何事呢?”
城主下达命令:“抬起头来。”
季书淮十分乖巧的抬起头。
城主道:“长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季书淮想说关你屁事,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求赢。”
城主轻笑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怒。
“有意思,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季书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觉得我有意思的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要让每个人都仔细看吗?你说坐就坐,你以为你是谁啊。”
城主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一下。
低低的气音传入耳畔,震得心脏漏了一拍。
季书淮眯起眼睛。
城主道:“我没猜错这都是你的朋友吧,季书淮。”
季书淮干脆也不装了:“是,这次我来,就是为了打败你,我要向你证明,没有剑,我也能打败你。”
城主道:“可我今天实在没兴趣,不想比剑。不如……”
他放慢了语气,有意钓季书淮。
季书淮上钩:“不如什么?”
城主瞧着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已经被他下了禁言咒,无法说话,此刻只能像个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
“不如陪我玩一把游戏,你赢了,你朋友你带走;你输了……”
季书淮非常自觉道:“我输了,你放我们走。”
城主道:“好,来人啊,把我平常玩的东西抬上来。”
季书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就这么答应……该不会有诈吧。
走神的功夫,剑修已经抬上来一张长桌,中间放着四枚骰子,两边分别放着五杯酒。城主终于从高座上走下来,边道:“我们比大小,谁小谁输,输的人喝一杯酒,这酒里有我的血,我的血奇毒无比,没有解药,喝了必死无疑。”
季书淮道:“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五杯有没有下毒?”
城主拿起短匕首割破自己的掌心,当着季书淮的面将自己的黑血滴到酒水里,“现在,你放心了?”
季书淮点头。
城主挥挥手,上来一个剑修将酒水的顺序再次打乱。眼睛被施了法,季书淮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竟然敢跟城主玩骰子,城主玩这个可从来没输过!”
“不自量力。”
“待会啊,有好戏看咯。”
……
城主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十分优雅:“聒噪。”
他们立马噤声。
季书淮的眼睛恢复正常,他坐在长桌的这一端,城主坐在他对面:“来到我雷鸣州就是客,既然是客,你先来吧。”
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那我先来。”季书淮的眼睛是千目珠所化,可以透视,他能看见骰盅内的情况。季书淮十分自信的摇骰子。
“十一。”
“不错。”
“到你了。”季书淮盯着城主手中的骰盅,安静看着两枚骰子的变化,是十,这局他赢定了。
城主揭开骰盅,平静道:“十二。”
季书淮拍案而起,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他看到的明明是两个五啊,怎么变成两个六了!
城主笑问:“为什么不可能?”
季书淮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没事,我以为没人能摇出十二。”
城主点头:“那,继续?”
季书淮道:“继续。”
大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摇骰的声音无限放大,剧烈碰撞,起起伏伏,像极一个人紧张时的心跳声。
连输四局之后,季书淮的心跳声如同骰声,乱得没有章法。
四周传来起哄声:“城主要赢了!”
“跟城主玩骰子,怎么想的呀。”
城主抬头,一眼扫过去,他们纷纷噤声。
然后,变了副面孔看向季书淮,耐心又绅士:“可以开了吗?”
季书淮咽了口唾沫,握着骰盅的手心已然出了冷汗,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赢啊。
抬头看向城主,点头道:“开。”
一定是十二。
一定是十二。
一定是十二啊!
千万是十二啊。
季书淮的心脏砰砰直跳,比跟尉迟贺□□时跳的还快。
掀起骰盅的那一刻,季书淮彻底松了一口气,大声叫喊:“十二!”
城主道:“六。我输了。”
坦然自若的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季书淮看着城主红润的面色,心里知道无事发生,摇摇头觉得可惜。
城主低下头,在季书淮的视野盲区里,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继续。”
……
十杯酒,一共玩了八局。
玩到最后,两个人的面前各自剩下一杯酒。不用想都知道,剩下一杯肯定是毒酒。
很明显的,一局定胜负。
季书淮开始紧张起来,握着骰盅的手微微发颤,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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