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双鲤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扑了过去,她怎么想都想不到,九喜卡会是这个祭品!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破!!”
她火急火燎地破了阵法,驱散这将他整个人围起来,像是在吸取他生命的死亡蓝蝶。
九喜卡定定看着她焦急、担忧的神情,眸光微动,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在眼底漫延开来。
这模样可真是新奇,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那些人只会拿他当条狗,嘲笑他,讥讽他,埋怨他,还要……杀了他。
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边的笑意更甚,他喜欢她这个样子,真好看啊,真想一直看她露出这种表情,怎么样才能让她永远变成这样呢?他想了想,没有头绪。
之前见到的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她虽然看上去像个丑陋肮脏的小老鼠,但他莫名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那笑里没有那些人的算计,不会让他作呕,只是,她的笑不是因为他,只有现在这幅样子是因为他,是不是只有他把自己弄得快要死掉才能再见到她这个模样?好似……也不错嘛。
“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双鲤刚解完他两边手臂上的麻绳,绕到他面前去解他腰上的,就见他目光桌灼灼地盯着自己,甚至满脸的欢喜,当即就有些恼火。
这少年莫不是缺心眼?命都要没了,还能笑得出来?!
她也不知自己这一腔火气从何而来,明明不过是和他萍水相逢,虽说救他护着他不过是场金钱往来的交易,就像是从前那样。
可是,当她站在祭台下看着他满身鲜血被当成祭品时,想起他之前说过他是被族人虐待放血而死,心里就揪得慌,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何要受到如此对待?!
这怒火侵蚀着她的理智,让她脱口而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
在她解开他身上束缚着的最后一根绳索时,他体力不支朝前栽了下来,倒在她的身上,满身的殷红将她一身道袍也一道染红,她抱着他,这才发现他瘦的要命,鼻尖一酸,开始埋怨:“让你乱走,这下好了,被人打成这样,我若不来,你就这么死了,那我不是白救你了?!你居然还在笑!真是个怪人!!”
“哈哈,小道士,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双鲤将他推开,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他身上被划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都不是要害,只是看起来很吓人,她在他的穴位上点了一下,止住了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话音刚落,另一道尖利刺耳的怒吼自她身后传来。
“你是什么人?!快住手!不能放了他!快点离开!!”
双鲤心一惊,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那是一个穿着黑蓝相间苗服的老妪,袖口、领口及衣衫其他各处都绣有蝶纹,头上带着一顶又高又黑的帽子,很是笨重,她的脸上爬满皱纹,脸皮耷拉下来,眼神锐利带着恶气,满脸怒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又是谁?”
双鲤毫不胆怯地回问过去。
那老妪没有回话,身子气地发抖,恶狠狠瞪着她。
九喜卡凑近她,靠在她耳边,声音十分虚弱又隐含些委屈地解释:“她是我们寨子里的神婆,想要用我的血和寨子所有人的命来唤醒蝴蝶娘娘。”
双鲤蹙眉,这老妪疯了不成?那蝴蝶娘娘不过是一具石像,本就是死物,怎能复活?而且照这么来看,那用浆糊封住所有门窗的也就是她了。
“疯子!我告诉你,今日我站在这儿,你就杀不了他!”
“多管闲事的丫头!真是找死!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恶鬼!他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带他走!”
神婆啐了一口,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笛,阴险地笑了笑,开始吹响笛子。
伴随着诡异的曲调,四周渐渐传来一种奇怪的沙沙声,紧接着数以万计的黑色虫子从四方涌现,直冲这祭台而来!
九喜卡目光一沉,脸色冷了下来,但他的眼中没有害怕,反是带着几分不屑和轻嗤。
双鲤打小什么都不怕,唯一心悸的就是虫子,一两只还能接受的了,但这密密麻麻地一堆让她直犯恶心,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内心却十分抓狂,崔山只教了她抓鬼,没教她怎么灭虫啊!而且还是这么多虫!怎么办?!这次玩大发了,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别怕,它们不敢过来。”
忽而,身后少年清冽却令人心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疑惑地回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平静,丝毫不慌。
她再一转头,果然,那些虫子一层层堆积起来,在他们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上前,好似是有个无形的屏障在保护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双鲤惊喜地回头问他,忽而想到了在进寨子前发生的,又问:“是你身上的香气?它们怕这个?”
“没错,我生来就与旁人不同,所有虫子都不敢近我半寸。”
闻言,双鲤满眼羡慕,这是什么神仙体质!应该从来不会为暑气盛时的蚊虻烦扰吧?
虫子越堆越多,前赴后继,很快就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四周围满了虫子,让他们无路可逃,就算那些虫子靠近不了,但若迟迟不离开,困也能将他们活活困死在这儿。
这刚解决完一个问题,又来一个,双鲤又开始愁闷起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旁边那只猪身上。
崔小鲤会飞,不知它能不能带得动他二人,会不会太难为它了?
九喜卡看着那仍是不死心继续吹笛子引来更多虫子的神婆,冷笑一声。
他先前不过是让她将他的命魂封在体内,然后在他被扔到坟山后找赶尸匠去寻他的其余两魂,却没想到这老妖婆留了一手,在他身上下了蛊,以致于他刚到了此地就蛊毒复发被她捉了去,既然她非要找死,那他就成全她。
他收起眼中的邪恶,换上单纯的狡黠,声音带着笑意靠在双鲤耳边:
“小道士,想出去吗?”
“想。”双鲤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也想,那你闭上眼,我们玩个好玩的东西?”
“啊?”双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见他一脸认真,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好吧。”
“那我们……要开始啦。”
他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有些紧张,又握紧了些,紧接着他张开嘴,无声地念了句听不懂的口诀,再抬手一挥,一道红光闪过,侧面围着的所有虫子立时四散开来,朝着神婆所在的地方聚拢,他紧紧抓着她,开始狂奔。
双鲤被这动静一吓,当即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
兀然,一道尖利地惨叫声在她身后响起,她正要回头看,却被身边人制止:“不要回头!”
少年没有回答她,声音是不同之前的强势。
双鲤看他这样,当即就噤了声,或许听他的话不回头是件好事。
而飞在他二人身后的崔小菜却是没按耐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它永生难忘,恨不得当场自挖双眼,它身子一软差点从空中落下。
它看见那个神婆被蛊虫反噬,它们爬满了她的全身,啃食她的血肉,大片的鲜血从她身下漫延开来,她俨然成了一顿“大餐”。
没过一会儿,神婆就没了动静,当是死透了。
而这时已经跑远了的九喜卡却突然硬生生停了下来,一口黑色的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再度摔倒在地。
双鲤脸色一变,赶忙将他扶起:“你怎么了?!”
他却是答非所问,笑着看她:“小道士,好玩吗?”
好玩个屁!吓都要吓死了!她在心里怼了一句,没有明说。
“好、好玩,”她尴尬地回了句,又赶忙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好玩就行,哈哈,真开心,”九喜卡又吐出一口鲜血,在她担忧的眼神下,说道:“那老妖婆在我身上下了蛊,她一死,蛊毒就发作了。”
“什么?!那怎样才能救你?!”双鲤急切地看着他,但他就是不说。
九喜卡喜欢她替他担心的样子,想多看一会儿,他就是个疯子,喜欢拿自己的命当游戏。
“你快说啊!再不说你就要死了!”
“好,你扶着我去那神婆的住的吊脚楼,她那儿有解药。”
“好!”双鲤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搀扶着他,在他的指引下朝那吊脚楼走去。
神婆的吊脚楼看上去和别的无甚两样,但很不同的是,屋内有很浓的药草味,瓶瓶罐罐的放了数不清的药瓶,有的大,有的小。
双鲤按九喜卡说的去找了置物架上一个黑色的小瓶子,这屋内很黑,找个全黑的小药瓶很是费劲,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找到。
她迅速拿着药瓶去给他服下,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好了许多。
“你怎会知道这就是解药?”
少年靠坐在地面上,单曲起一条腿,半抬起眼皮看她:“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苗疆人?蛊物药理自是懂些的,而且……这地方我常来。”
“常来?”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每回被他们放血都快要死掉时都会被送到这里,渐渐的,就熟悉了。”
“……”他为何能说的这么轻松?
双鲤皱眉,突然感觉他嘴边的笑有些刺眼,正常人说起这种事不应该会很难受吗?
她试图转移话题,目光落到旁边的一个灰棕色的大陶罐上:“这是什么?”
少年挑眉,眼睛在她面上流连片刻,认真道:“你可以看看,有好东西在里头。”
“真的?”
“当然。”
双鲤虽然有些怀疑,毕竟他不是第一回骗她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试探着打开了。
“……”她就是个大傻子,明明就是个空罐子!
“你骗我?!”双鲤回头怒视着他。
“哈哈,有东西的,只不过你看不见罢了。”
她被他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就当他在胡言乱语,也不管了,重新将陶罐盖好放了回去。
她没注意到,在身后,是那个少年愈发古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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