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余安乔已经在有鱼饭店后门与明柯烛告辞。
余安乔本想送他到海边,却被他劝阻了。
明柯烛身边带着章鱼人,原本奄奄一息的人质被喂了鲛人血,此时已暂且恢复了精神。
明柯烛不许余安乔送自己,解释说:“二皇叔既然已经派人来抓你,就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最近别出门了,尤其是去海边。”
余安乔明白这个道理。只能送他到门口。
临走前,明柯烛深深地看了余安乔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身穿黑斗篷的明柯烛带上章鱼人消失在夜幕中,余安乔心里是浓浓的担忧。
虽然明柯烛叮嘱过不要乱跑,可余安乔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第二天他稍稍遮掩容颜,在脸上抹锅灰、穿粗麻破衣,十分不起眼地混入人群中,去了扁舟村。
扁舟村村长见他这副打扮,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乔哥儿?怎么穿成这样?”村长眨着眼睛问。
“装扮而已,村长还请别见怪。”
余安乔笑起来,还是原本那般生气勃发,没有落魄人的颓丧,村长这才将信将疑余安乔不是破产了。
余安乔不多寒暄,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村长,我这回来,是为海中精怪的事,我有法子能除掉它。”
这段时日有几个汉子出海捕鱼,被精怪杀害,此事让所有海边渔村都人心惶惶,连着许多天没有人敢出海。
村长作为扁舟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也忧心村民们的生机,总不能因为水中有精怪就吓得再也不出海了,那一家人吃什么用什么呢?
“哎。”村长愁容满面,并不相信余安乔一个小哥儿能有好法子,“乔哥儿,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能有什么法子?”
余安乔知道自己年轻,看起来不可靠,他也没想单靠自己就扭转村长的陈旧印象。
他直接扯出了袁腾的大旗:“若我说定海军准备出手解决此次海中精怪事件,我正是过来传将军命令的呢?”
村长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大,里面闪出希冀的光,他颤抖着问:“定海将军……真的愿意为民除害?”
余安乔点点头,“定海将军令,让扁舟村村民集结起来,编织一张足够大的渔网,供水军捕捉精怪用。”
村长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自是迫切地希望能够除掉怪物,可是他还担心:“将军当真让我们织网?”
余安乔拿出定海将军给他的腰牌,这是他那日向袁腾献策后,袁腾为了他方便行事,给他的临时腰牌。
村长不懂这些,只知道唯有朝廷的官员差使才有腰牌,还以为余安乔以哥儿的身份当了官呢,差点就要跪下来,被余安乔扶起来。
“村长,快去叫村子里的大家一起织网吧,定海军不日就要开拔,大网要快快织才行。”余安乔道。
村长连连点头,“老夫知道,老夫这就去让所有女眷哥儿集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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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出来找王婶子聊天,自从傅洲死后,傅远至很长一段时间像是丢了魂,她也十分悲痛,老夫妇俩相对无言。
即便到现在,傅远至恢复往常生活,还是天天跑出去和那些穷酸老秀才举办什么诗会,夫妇两个也比起之前关系淡漠了许多。
刘氏无事,只能去找别人闲谈打发光阴。今日去王婶子家路上,居然看见余安乔被村长恭恭敬敬送出门,腰间还带着腰牌。
那腰牌都是衙门的人才有的。
刘氏惊讶不小,赶紧跑回家去,把傅远至从床上摇醒。
“老傅,我今日瞧见那乔哥儿了,他带着腰牌,该不是当官了吧?”刘氏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地转,眉头紧蹙。
傅远至不耐烦地说:“本朝律法,哥儿是不能当官的,怎么可能?”
刘氏也知道哥儿不能当官,可她担心余安乔攀上了官府的关系。而余安乔又和傅涯要好,他攀上大树,就相当于傅涯攀上。
而且傅涯还是要考科举的……
刘氏也听说了傅涯考上案首的消息,她前所未有地担心起来,如果傅涯当了官,会不会反过头来清算自己?
不、不会的,他那时候还小,知道什么呢?
刘氏按着自己的心口,长吁一声:“没事的没事的。”
她又看向昏昏欲睡的傅远至,又一次觉得这个男人靠不住,傅涯毕竟是他的儿子,不会对他怎样,可自己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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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夏潜在海边拿到了飞鱼带来的传音海螺,快跑着回到有鱼饭店,交给了余安乔。
信是大皇兄传来的。
余安乔拿起海螺放在耳边,听见大皇兄熟悉的声音,眼眶瞬间湿润。
当天,余安乔就去了一趟扁舟村,验收了村民们夜以继日织出来的大网。
第二日清晨,定海水军的战船收起船锚,余安乔带着大网上了船。
在船上他意外遇见了换下长衫,穿上短打衣裳的傅涯。
“你怎么在此?”余安乔惊讶地愣住。
近几日他都在忙着担忧如何处理海中岸上的事,而且还要想办法瞒住自己的身份,所以不可避免地疏远了傅涯。
余安乔本来打算等事情结束,他就去和傅涯赔罪,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定海战船上。
傅涯站在船桅下,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身短打的他露出了半截劲瘦的小臂,浑身都是曾与大海搏斗过的血气方刚。
“我听说你和定海将军说好出征捉精怪,作为海边男儿,自当相帮。”
傅涯笑着走过来,神情中毫无芥蒂。
他只低声问了句:“这种事何必瞒着我做呢?”
余安乔低下头,抿了抿嘴,实在不知如何解释。
片刻后,他抬起头,也笑了,“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两人把话说开后,并肩而行,去找坐镇中军的袁腾。
时机已到,大皇兄在传音海螺中交代了两军交战的大致时间。
余安乔示意袁腾可以启航。
战船破开风浪,在大海中航行起来。
余安乔站在船头,此次出征是他劝袁腾的,是利用凡人的力量,在帮自己的家人。
他不后悔这样做,只是担心行动会失败,会有凡人因为自己的决定失去性命还得不偿失。
连余安乔都没发现自己捏紧了拳,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傅涯却发现了,走了过来,站在余安乔身后半步处。宽厚的臂膀仿佛将余安乔整个人安心地兜了进去。
傅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这段时间余安乔在避着他,不代表他没办法主动去打听余安乔的动向,他知道余安乔都做了什么。
因此,此刻他只是低声说到:“别担心,他们是为了沿海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才出征的,即便这回出征你一力要求的,但这更是官兵的天职,也是百姓众望所归。”
“你不必把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傅涯的声音在耳畔,低沉有力。
“起码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汪洋旷远。
余安乔转过头,微微仰起下巴,看着傅涯认真的神色,心跳蓦然加快。
而后他像是被傅涯的眼神烫伤一般,赶紧回过头,盯着遥远的地平线。
“嗯。”
下一次有机会,或许可以向傅涯坦白吧,他应该是不一样的。
余安乔在心里想。
而傅涯则发现了余安乔藏在黑发底下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上扬。
午时二刻,定海战船抵达余安乔预计的位置。
海面一派平静,船上士兵们谁也不知道海底正在爆发一场战争。
在桅杆上放哨的哨兵传回讯息,说海上无任何异样。这条消息传到了袁腾这里,有个偏将早就觉得精怪一事子虚乌有,此时他瞥了一眼余安乔,发出了轻嗤声。
余安乔紧张起来,对袁腾说:“精怪此时未现身是好事,我们应当让将士们把网撒下去。”
“不可!”师爷两股战战,强挺着给袁腾行礼进言,“海神娘娘这是在给我们机会,将军,我们应当立刻回港啊!”
对精怪嗤之以鼻的偏将说:“我看海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精怪,弟兄们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常年在战场上浸染的人,偏将的眼神是嗜血沉重的,余安乔顶着他的压力,再次示意袁腾应当撒网。
正在袁腾举棋不定时,一个小兵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慌忙道:“报——海上忽然出现旋涡,有精怪现身!”
偏将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袁腾捏紧拳头,看了一眼余安乔,为自己的怀疑有些愧疚,他断然下令:
“撒网!”
一刻钟前,海中。
二皇叔瀚王坐在琉璃七彩珊瑚打造的王座上,正在和鲨族与蛸族的将领商议如何进攻。
他们的位置太过接近浅海,只在海底半里不到的位置。
这里太接近凡人的活动范围,却也是鲛人宫防备最薄弱的地方。
派出去的章鱼人比计划中回来得迟了,也没有抓住四皇子余安乔,瀚王其实是起了疑心的,可大军已蓄势待发,他没有确切退兵的理由。
何况即便不愿承认,他心中也知晓,这一击将是决胜局,若败了,自己绝无再起之日,若胜了,鲛人皇位收入囊中。
他正准备让一队先锋去偷袭,忽然听见来报,海面出现凡人的战船。
瀚王大惊失色,“快派大乌贼去海面干扰!可恶,怎么会遇到凡人军队,这段时间的威慑不是起作用了吗?”
“大乌贼已经去了。”鲨鱼将军赶紧劝解,“大王莫急,或许只是凡人水军练兵而已,恐吓过后他们就会离开的。”
这是最好的情况,瀚王坐回位置上,刚刚舒缓了一口气,一个虾兵又窜了进来,急得大喊:
“大王!凡人撒下巨网,拦住了我们派去偷袭的先锋军!”
瀚王猛锤贝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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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率领大军进攻的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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