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宁海百思不得其解。

心上人的细腻心思，他不太明白。

宁海想过，这或许是因为昙的心思极其细腻幽深，也或许是因为他在哄人开心这件事上表现的太过笨拙。

再怎么让人喜欢这件事上，他花的力气其实并不太多。因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堆人爱他爱的要死要活了。

他的容貌令灵花异草都黯然失色，这件事宁海从来都知道。

为了让昙展颜一笑，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收集许多香气淡雅的花朵制成花束，比如找了许多有趣的书准备给昙念诵，又比如他寻找了当时有名的画家画下名景无数。

他把那些风景画装订成册，亲手送到昙手里。又拿着一张地图，将每个美景所在地的位置指给昙看。

昙看着那图册，更加郁郁，宁海却感觉到那抑郁下一种恍惚如错觉般的温软。宁海没法确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直到昙的手覆盖到他手背上。

“你在想什么？”昙温声问他，手上的力气比抚摸宝石更轻柔。“怎么不继续了？”

宁海坦诚相告，情绪有些低落。“我不知道你究竟开心不开心，心中十分害怕惹你厌烦。”

昙听完笑了一下，修长手指轻轻扣住他的手腕，眼里的阴霾也像是被阳光拂去了。“你重视我的心意，为了让我看到我无法亲自去看的风景，大费周折做出这本图册。你的这份心意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又怎么会不为此欢欣呢？我只是感叹自己寿元难永，并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够好，不要为此难过了。”

宁海于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昙，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昙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猛地投入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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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窝座又做了一场梦，从认识宁海以来，他就不定时的会梦到一些散碎的片段。有时长一点，有时短一点，最短的时候只有一个模糊而恍惚的瞬间。

今日的梦要长一些。

他梦见自己又待在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房间里的陈设已经变得和最初时清冷寂寥的样子很不一样。宁海送来了很多东西，比如各式各样精美的折扇，又比如专门细心设计的衣物，堆满了房间的各类别出心裁的小装饰以及其它很多很多宁海觉得不错的东西。

这一日宁海又在夜间与他相会，梦中的他身体仍然虚弱，并没半点起色。宁海来时他心中轻快，沉疴难愈的身体却让他连床都起不来，只能躺在床榻上仰头看着坐在一边的宁海。

宁海跪坐的姿势并不端正……或者说极端散漫，在他面前并没有十分讲究礼仪。如果这种样子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一定会觉得这是十分无礼、十分不尊重他的表现，但是对宁海……

对宁海，他多出很多对别人没有的耐心和宽容。真正的，不是浮在脸上的那种虚假的柔和。

这也并不稀奇。

他想。

谁对着宁海能生出过分的苛责？

天下多的是人愿意将心剖给这个散漫坐在地板上的男人！

门被拉开些许，透进来的月光簇拥在宁海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柔和的光。宁海为他掖了掖被子，露出温柔的微笑。“今天我看到了一个故事，想要跟你分享。”

他点头笑了笑，心里其实并不太舒服。

每次他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宁海都会“听说一个故事”。从阿拉丁到睡美人，从红楼梦到西游记。次数多了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是一个借口，不是宁海恰巧看到了一个故事，而是方便和起不来的他做的只有讲故事这一件事。

他看着宁海，内心是填充着温柔的，那温柔并不作假。但是在那温柔之下，对着整个世界释放的强烈嫉妒与怨憎也绝不虚假！

今天宁海给他讲的故事是莴苣姑娘，这个故事讲完之后，他问了一句，“最后故事中的巫女怎么样了呢？王子什么都没有做吗？像对待白雪公主的继母那样？”

宁海没有纠正他把巫婆喊成巫女的错误，而是不太确定地思考了一会儿。“应该就是和以前一样生活下去吧？我不记得书……故事里有说她的结局。虽然她先将莴苣囚禁在高塔，后来又流放于荒地，同时害王子的眼睛被刺瞎，和男女主角结了大仇。但她又养大了女主角莴苣姑娘，教授她各种知识，塑造了莴苣的人格。大约是恩怨相抵，老死不相往来了罢？”

“怎么了？”宁海看着他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被包裹在被子中的他垂下了眼，并没有说实话。“只是故事里没有交代清楚，有点好奇。”

好奇或许是有点，但更多是代入男主角后对巫婆产生的巨大怨恨。如果有人因为宁海夜夜来与他相会而将宁海放逐荒野，还将他的眼睛刺瞎……

如果他能像王子一样有登上王座卷土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让这么做的人懂得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人间至为凄楚之事，他必定要对方一一尝遍！

这些心思他一句也没有说出来，而是把话题引开了。“不但好奇女巫的结局，我还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写出了这样的故事，想必他所居住的地方与我们这里大不相同。这座庭院之外有多少奇妙壮丽的风景，真是令人想到就不禁激动颤抖呐……”

他叹了口气。虽然只是找个借口骗过宁海，叹气时却着实真心实意的憾恨。因为病情而被无形绳索囚困在这方寸之间，见不到宁海口中的山川大泽，在每天睡下的时候都担心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这种滋味又怎么是没有经历过的人能够懂得的？

宁海没想到莴苣姑娘这个故事会引的他叹息，手探进被子握住他捂不热的冰凉手掌，宽慰道：“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亲眼去看那些风景，这世上的瑰丽奇景都会留下你我的足迹。昙……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