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

修什么来着？

路修远直视着他，显然有几分疑虑。

不过，苏浮白到底是苏浮白。不管浪多高，他说不翻车，就绝不翻车。

他骤然憋红了脸面，又紧促唤了两声，配着他那泫然欲泣的神情，倒像是因着心中情潮澎湃而声音梗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江湖救急，提醒：“路修远！”

娘哎，跟宿主浪久了，想半天总算想起来名字了！

苏浮白顺坡下驴，也跟着情意缠绵道：“修远……”

他断断续续道：“许久未见，我、我太激动了。”

“……”

路修远望着面前人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全的样子，心中疑窦顿消。

方才，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竟怀疑，这个纨绔是忘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想来，还有几分可笑。看这副痴情模样，只怕就算是身亡魂消，这人也忘不掉吧？

这样想着，路修远越发觉着眼前人面目可憎起来，漠然侧目，掩过衣襟，蹦出一个冷冰冰的字。

“滚！”

苏浮白对系统说：“他让我滚哎！我能滚吗？”

社畜真的很想下班。

系统说不行，“按照原著设定来说，这样做是偏离角色。你不能在主角攻面前过分OOC。”

它自认要求已经非常宽松了，甚至连宿主夜夜笙歌它也认了——只要在男主面前不翻车，就行。

下班打卡失败，苏浮白遗憾叹气，只好尽职尽责装作看的痴迷。

不过说真的，路修远实在不是他喜欢的这款——这种痴迷装起来，难免就有几分勉强。

啧。

也就还行。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停留在水面遮掩处。

这傻孩子，光知道扯衣襟有什么用，下面都不知道挡一挡。

唔，其实也不算是大的，他还见过更大的……

是不是有点歪啊？

……

路修远在他的注视下，耳根逐渐泛起恼怒的薄红，猛然沉下脸来，一击水面。

这人怎么如此不知羞！

他沉声道：“方出关便做出如此行径，师叔是不怕师尊的寒玉鞭了？”

苏浮白自然是不怕的。不仅不怕，他甚至还很想再挨上这么一遭。

开玩笑，谁会嫌休假多呢？

只可惜系统一个劲儿在他脑海里咳嗽扬声，提醒他千万要保持人设。苏浮白只好配合地一哆嗦，“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处移开。

“修远，”他急切地道，“当年的事，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但那蛊虫当真不是我下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心里是只有你的……”

“当年合籍大典时，我、我不知有多激动！”

“我只当你是终于愿意了，怎能想到你竟然是不愿的呢？”

他眼睫微微一颤，其中陡然含了水光。

“就连今日，我也不过是听了旁人所说，这才前来……我哪里知晓，你竟会在这里？”

最后这句倒是个大实话。

只可惜他这一番辩解，路修远连眼睛抬也不曾抬一下，就只冷漠听着。末了微微勾起唇角，讥讽一笑。

“师叔怕不是把我当傻子哄。”

苏浮白知道他不信，开玩笑，换谁也不信。

偏偏是他平常洗澡的时间，偏偏是他平常洗澡的地方。

偏偏是一个本来就对他不怀好心的人。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故意过来偷－窥的登徒子。

面前人身形愈发摇摇欲坠，不知是否是受过门规的缘故，这百年来，他身形倒愈发单薄了。

“修远，你不信我？”

他的师侄漠然道：“半字也不信。”

”可我从不曾亏待于你——”

“我要那些有何用？”路修远截断他的话，终于重新看向了他。这一次，面前人看的清清楚楚的，这白雾根本遮挡不住——

他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那嫌恶像密密麻麻的针，终于向他扎过来了。

扎的他遍体鳞伤，几乎要淌出血来。

“你碰过的，我只觉得脏。”

苏浮白急急分辨：“可那些对你有好处！那归元丹，你好歹用一颗，可以助你修成金丹……”

“那又如何？”

路修远蹙眉，冷声打断他，“你当我同你一样立身不正？那些，我早已尽数扔了。”

“……”

苏浮白的面容陡然变得惨白。

其实那归元丹，他得的也并不容易。那东西，只有天下第一的丹修方能炼出，百八十炉才能得一颗。他讨来纵然是靠了几分苏恒的颜面，也是他自己千辛万苦、差点儿丢了半条命才过了阵法拿到的。

可如今，这些在路修远嘴里，不过是一句“立身不正”而已。

就同那些残败的草叶一样，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好……好。”

面前人在水中踉跄后退了一步。

“既是这样，我也不在你面前碍眼——”

他陡然扑向岸边，将一柄寒芒从路修远搭在山石上的外衣中抽出，那寒芒乃是一柄长剑，如今剑鞘就握在他手里，他手腕翻转，将那削铁如泥的剑刃对准自己——

“索性将我自己这根仙骨，剖了给你！”

这一刻，路修远面上终于微微变色。

仙骨生于腹部，于修仙人而言，犹如他们的心脏。一旦剖出，往日千般辛苦万般锤炼不过付诸东海，从此修为尽废、回归凡人。

眼前人乌发尽散，缎子般披了半身，面上尽是决绝。

他知道苏浮白爱慕他，却不知竟然爱慕到如此程度——

爱他爱的尊严全无、卑微到地底。

他心中竟有一丝颤动。

……

而事实上，苏浮白只是想起来这到底对应的原著里哪段情节了。

这一节原不该有他的戏份，本该是攻受二人的对手戏才对。

云归真人去山下灭了魔兽，身上沾了些血迹，因此来这玉髓池中沐浴。

他本是立身清正的人，只知天下苍生，全然不曾在意过“弟子于何处何时沐浴”这种小事。因此于池中骤然见到座下弟子，也不过冷淡招呼，独自靠在池边打坐，仿佛一座有气息的玉雕美人。

他自也不会知，在他阖目养神之时，他那小弟子是怎样将他缓缓看了一个遍。

“师尊。”

路修远低低一唤，望着眼前垂落的那只如玉的手，一点点用视线勾描其轮廓，只觉嘴唇干涩，半晌才道：“弟子伺候您。”

“无需。”云归真人道，想起今日师弟正该出关，又淡淡道，“浮白今日出来后，我自当管教。往日原是我管教不严——若你想要补偿，也可提。”

他向来端肃，这一句安慰说的也不甚像是安慰。可于路修远得了，却像是细小的簇簇火苗自他的指尖开始燃烧，直燃的教他心中魔障四起，抬起眼，对上师尊那双平静的、一无所知的眼——

“师尊……”

他的声音低而沉。

“弟子近日……心绪不稳。请师尊指教。”

云归真人蹙眉：“为浮白？”

“不……”

温泉水雾袅袅，他的弟子双唇微微翕张，仿佛择人欲噬的猛兽。

“……为师尊。”

又隐晦，又香艳。

只可惜云归实在是个正直的人，莫说与自己言传身教的弟子有何纠葛，就算是换了旁人，他也是只会觉得冒犯且荒唐的。听了这话不仅不觉得色－气上涌，甚至当场打了路修远十鞭，将他赶下山修炼。

照苏浮白来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性冷淡。

要不是后面被那什么淫－蛇附身，生出几分蛇性，路修远能不能成好事还不一定呢！

按这个情节发展，马上便该是云归真人出现了。依照云归真人那个眼里面揉不得沙的脾气，看到他这个小师弟在那儿为了男主要死要活，铁定又是一阵火起，搞不好又要让他去闭关，沉心养性。

——沉心养性那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能再放假个几百年！

而且，还不崩人设！

苏浮白越想越美，要不是还当着人面，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摸鱼小天才！

眼见着那一柄寒芒愈靠愈近，路修远终于眼眸微动，张嘴吐出一个”不“字。

可不及他伸手去拦，已有有一根九节玉鞭不知从何处袭来，上头紫电隐现，带了十成十的力度猛然将那柄几乎要插入胸－膛的长剑打落至一旁，剑哗啦一声落入水中。玉冠束发的云归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池畔，玉容阴沉，隐带薄怒。

果然来了！

苏浮白暗道一声计划通，扭过头去。

“师兄——”

他的那一点话音没有落下去，忽然梗在了半截，眼睛不觉瞪大了。

却见一纤瘦单薄的身影立于云归真人身后，雪白眼睫额外的纤长浓密，几乎遮住深碧的眼眸。除却袖边金纹外，通身上下全无装饰，唯独腰间悬着一枚小而精巧的金铃铛，里面不知塞了何物，发出闷闷的细微声响。

似是因着生性腼腆，他并不抬眼直视人，只从那露出的半截苍白下颌及神情里，透出一种近乎纯稚的羞怯来。

这会儿兴许是被动静所吸引，他的目光也静静望向苏浮白。

苏浮白：“……”

苏浮白的大脑嗡嗡响。

娘哎！

怎么上来就是大型前男友见面现场！

苏浮白：……我只是想摸个鱼啊，为什么要逼我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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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评论的作者快乐不起来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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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