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这天早上，董晏清穿着一身运动装，扎了利落的马尾辫，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在公寓楼下等林樾。她说交给对方安排，就真的一点不管，只把全部心思投进华国天眼上，好不容易腾出了五天假。

来来往往的年轻教职工们看到她这副准备出去玩的样子，不免回头多看几眼，大约是好奇她这么个视工作如命、没有人味儿的教授，居然也有这样青春靓丽的一面。

她倒是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低头看手机，浏览一些行业相关的信息——她的兴趣爱好并不多，最热衷的还是天文，所以哪怕休息时间，也更喜欢看一些天文有关的消息。

林樾开了辆宽敞的suv，也提前到了地方。但董晏清没有抬头看周围，而是皱着眉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所以没有留意到他。

于是林樾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没有熄火，就隔着车窗看她。

她总会让人有一种做什么都很认真让人没办法开口打扰的感觉，现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这么严肃……

直到约定的时间到了，董晏清手机里传来闹铃声，她才舍得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林樾。于是她收起手机，快步过了马路。

林樾下车帮她开门，放好背包，直到两人都重新坐好，才告诉她今天的行程：“我们去清凉山。”

清凉山不在上京，从普淀区开车过去大概三个小时，再考虑到国庆长假会堵车，所以他才约了一大早就出门。听名字就知道，清凉山是避暑的好地方。现在虽然已经十月，但不知为什么天气还是很热，所以正适合过去。林家在那边有度假别墅，哪怕是十一长假，也不会挤。

他贴心地准备了饮料和小零食，还有U型枕和厚度正好的软乎小毛毯，三个小时的车程需要舒适。

不过他本以为在三个小时的车程里，董晏清多少会继续看看手机，继续刚刚看的入神的内容，没想到快开出普淀区了，她也没有再看手机一眼，而是安静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于是林樾开口询问：“怎么没继续刷手机了？”

董晏清收起撑着下巴的胳膊，语气里是理所当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尽量避免工作方面的事。”

林樾一愣，随即笑着说：“不用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女孩儿顿了顿，解释，“我能和你一起的时间很少。”

“可是你不可能把自己从你的工作上剥开的，这不仅仅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兴趣、你的人生，”林樾这会儿也不怕肉麻了，“如果在我面前你连喜欢做的事都做不了，我会很难过的。”

董晏清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下，才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我好像又更喜欢你一点点了。”

林樾又一次被她的直球打得丢盔弃甲，耳朵悄悄浮上粉色。

——————————————————————————

虽然林樾说了那样让女友心动的话，董晏清在车程中依旧没有继续刷天文论坛，倒是掏出手机搜了下清凉山的相关介绍。

“我第一次去冀省。”她看着手机网页上翠绿的山说，“山最近倒是爬了不少。”

林樾知道她说的是贵省的山。新闻采访过天眼团队，天眼会建在贵省的喀斯特地貌上已经是公开的信息。他大概形容了一下清凉山，他家的度假别墅在山半腰，不过山上路修得不错，能开车过去，他告诉她：“清凉山还挺高的，到时候你不想爬山也没关系。”

“小时候跟着我爸单位去旅游，跑到钟山爬了很久的台阶爬上最高峰，海拔四百多米，觉得好高，”董晏清说起这些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后来才知道，苏省是全华国最平的省，石城所谓的最高峰才一百多米，相比之下，贵省随便一座山头都海拔上千米。”

原来她也有过“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林樾失笑。

车子一路驶出上京，上了高速，开到一半的时候开始堵起来了。

本来林樾也考虑出上京会很堵，但其实十一这种小长假留在上京也会很堵很挤，还没有什么意思——他们人住上京，那些上京的景点平时也不是不能去玩，何必抢在现在去。

堵车有些叫人难受，不过出门前就已经能预料到这种堵在车上的情况，还好林樾准备了不少零食，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不算难熬。等开到清凉山，已经一点，虽然没吃午饭，但路上零食已经吃够了，两人都不太饿，所以先收拾了行李。

说是行李，反正董宴清只带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具，一个背包就搞定了，她平时出差也就这个行头。

但林樾带了不少东西，suv的后备箱塞得挺满，其中甚至有冲锋衣和野外烧烤架、木炭、钓竿。所有能想到的东西他都尽可能打包带来，反正就算这次度假用不了，也可以放在这儿下次再用。

开车超过两个小时就很容易疲惫，更何况平时林樾上班时中午有长达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午睡，所以尽管他来的时候干劲十足，到地方也有些困顿。房子一直有人看着，他提前通知要回来之后，不仅卫生都好好打扫过，冰箱里也塞满了足够他们五天里吃的食物。

林樾收拾好东西安排好房间，强撑着还想带董宴清去山下景区饭店吃顿饭，被对方看出疲惫来，赶着人去休息：“你睡一觉吧，我这会儿也不饿路上吃太多了。你去休息会儿，起来再说。”

于是他这才点点头，连外衣都没脱，匆忙定了个闹钟，趴在床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四点，闹钟把他闹醒，睁眼一看，董宴清已经打开冰箱里的一袋吐司吃了小半，正在客厅里开着笔记本电脑打着字。

见林樾下楼，她立即把笔记本和上，算是继续着在车上那句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尽量避免工作方面的事。”

——————————————————————————

选择清凉山作为本次假期的目的地，有个很大的原因是这儿不仅是避暑胜地，也是周围闻名的观星胜地。

这一片山中，有古代皇室的避暑山庄，有现代人建的别墅群，除此之外，某个朝代的钦天监在其中某座山上设了观星台，沿用至近现代才荒弃。旅游局修缮过观星台，算是一个对天文感兴趣的人比较喜欢的去处。

另外冀省气象台也在清凉山设有气象观测点，以预报天气。

大的综合性大学里，物理和天文分不开关系，因为天文学必须要学那些物理知识；而在并不懂的老百姓眼中，天文和气象关系也挺紧密，反正都得注意天上的变化。很多小地方的气象台往往还承包了当地民众的天文知识科普工作，气象天文不分家。

所以除去玩乐的地方，他们的行程安排还是很满的。

在山脚下一家私房菜馆吃完晚餐，回到别墅后，林樾甚至变魔术似的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天文望远镜。

当然不是什么射电天文望远镜那么高端的，而是狗东上买的、民用范围内能买到的最贵的那种几万能买到的“高清高倍大口径专业观星望远镜”，印着个米国牌子，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林樾没好意思说狗东上这款天文望远镜购买记录仅1，只兴冲冲地试图安装。后来还是董宴清看不下去帮他架好了，就放在三楼的阳台上。

“这种我看介绍说能清晰观测月球、木星什么的，很厉害的样子。”林樾上手摸了摸组装好的望远镜，有些不知道怎么操作。

“这牌子确实还可以，我以前自己组装望远镜，算上配件的价格跟它家也就差不多。”董宴清轻描淡写地说着，调整好了位置和焦距，“不过入门想要看清月球木星的话，不建议买这种，看了你可能会失望——看看吧。”

这种光学的天文望远镜对于私人爱好者来说属实谈不上性价比。光学器材这种东西，一分钱一分货，两分钱两分货，三分钱三分货...但100块可能就五分货，要提升一步得加很多钱。几万的天文望远镜，也没有很好，但已经是民用望远镜里能直接买的最好的那种了。

这款几万块的望远镜和一千多块的，性能提升有限，但光学器材本身的价格在那儿，所以这牌子卖的真不算贵。

林樾凑过去，果然，虽然能看见木星和表面的红斑，但表面看得并不清晰，还有些摇晃，像是上个世纪科幻片里的画面。

“目视就这效果了，后期叠加下图像能清楚不少。”董宴清解释，“这家公司虽然是米国牌子但生产是在国内，所以价格还可以。你还是感兴趣的话，我下次可以带你去天文台参观。”

这倒是不违反规定的，上京天文台本来就对外开放，甚至不少学校都会组织孩子去参观游览，带个超龄儿童回去完全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