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董宴清拍摄的AED科普小视频登录各大机场、地铁站的时候,考研的日子已经到了。
考试当中她并不很紧张,考完了才后知后觉自己度过了怎样的一年,简直像做梦一样。
年初她跟顾时大吵一架,彻底分手,当时心里还盘算着做明星挺赚钱,趁着自己年轻多干几年,攒点钱好养老,毕业么,延毕一次之后还担心什么,混混就好。
说来那场《治愈之旅》,对于别的嘉宾来说可能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给钱还算大方的综艺真人秀,对董宴清来说倒是真的做到了标题中的“治愈”。一场突如其来的登革热让她从前二十来年浑浑噩噩的人生烧了个清醒。
但登革热只是个引子。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还有些恍惚。
许是因为握笔姿势的问题,董宴清的中指有块小茧子,就长在第一节指节左侧,这让她的手看起来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完美。原本高考后,它就慢慢淡去了,但最近她重新捡起笔,这块茧子也重新变明显了起来。
花了四年才淡下去的茧,不到几个月又长了回来。但她心中却笃定,原本懒散的心态,确实不会再变回来了。
大约她也是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的。
董宴清不是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之所以这么久都没对谁开口诉说过自己选择流行病学的理由,就连那天在海边,对林樾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是因为她心中的那点天下、家国情怀,怕是连说出口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父母大约都不会相信。
她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居然真的会胸怀天下?居然真的忧心家国?
这年头,普通明星营销爱国都可能会被嘲讽。
可董宴清想,她不是没有心,她的心很大很大,装不下寻常东西罢了。
她重新长出茧的手虚握了握,最终还是捏成了拳,再抬眼,身上的光芒遮都遮不住、
但是饭咬一口一口吃,医也要一步一步学,尤其是她浪费了起码四年时光。
在众多常见的专业中,医学就算不是最难的,也必然是最需要花费心血、最需要时间的一门。那篇蛔虫病的论文,她已经有大概的想法,论文的重点将会放在如果各项检查没有结果,该如何判断寄生虫疾病上;另外她还打算从流行病学的角度写一篇简单一些的,调查一些地区蛔虫病发病率及影响因素的论文。虽然她还在生物系,却也已经开始自学流行病学相关的课程了。
流行病研究最重要的是疾病的三个因素,即模式、原因和影响,能把这三个要素在论文中写清楚,也能从一些角度上体现她在这一行中的能力。
其实网上相关的数据很好搜,甚至有现成的可供参考的论文,但董宴清却不愿意只是从网上搜集资料。
尽管有男孩儿从小到大的病历,总要多一些其他患者的病例作为对比才好。所以这头考试刚结束,她又通过罗海大学的关系进入到附属医院,并整日翻些诸如《社区医生》期刊杂志去寻找蛔虫病的例子。
《新英格兰》《柳叶刀》这种高端杂志,是不会看上区区蛔虫病的。对于这类杂志来说,最尖端
最前沿的医学研究,又或者影响人数最多的疾病才在他们眼中。
蛔虫病多发于发展中国家,尤其是温带、亚热带及热带的农村。华国还算很重视这方面的问题,至少董宴清小时候,不止一次吃到过学校发的甜甜的打虫药。只是有些东西不管怎么预防,总还有漏网之鱼,那个男生看了那么多年病,没有考虑到可能是未查出的蛔虫,就是因为大家定势思维,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小时候肯定吃过不止一次打虫药,蛔虫活不过那么多年。
在考研成绩出来前的两个多月时间里,董宴清除了回家过了趟年之外,几乎都在研究蛔虫,东奔西跑,走遍了一些淡水河流湖泊多的城市和省份,每日背着个装了笔记本的包,累并快乐着。不过太忙了,倒是真践行了当初对林樾那句“等我通知”的话。
一直到考研成绩下来,董宴清顺顺利利合格,激动地截图了自己的成绩单发给桂医生看,心里绷着的弦略微松了点,才想起来寻欢作乐。
她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道理都不讲,先问了林樾在做什么,对方回答在湖东省拍戏之后,董宴清琢磨湖西倒也在自己调研蛔虫病范围内,干脆就背上行囊找了过去。
湖东省大江大湖小河极多,水网密布,盛产各种淡水作物,莲藕、荸荠、菱角、鸡头米,还有各种河鲜。不过刚刚二月份,那些水乡特色植物是完全吃不到,水乡特色风景也不太多。
林樾的那部电影是个武侠片,大冬天的在湖东省拍,是瞅中当地一片特别大的竹林。
董宴清出现在剧组营地的时候,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惊讶——几个月过去,她渐渐淡出娱乐圈、重新回去上学的事,稍微关心点都知道,他们只是不清楚这次董宴清的目标具体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完全退圈。她和林樾的“绯闻”,只是没有任何一方公开去回应过,算是现在被圈内默认的小道。
所以林樾提前一天安排这安排那后,董宴清背着包再出现就显得很顺理成章,哪怕作为探班人员,这姑娘一点儿“规矩”都没守,完全没带什么饮料吃食,真就空手来的,剧组对她还是很客气。
整个剧组都住在山脚下的村里,村子比起当时在边境的那个小村来说要好上不少,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房子大多建得还不错。也有人靠山吃山,依着那片竹林做一些生意。
除了竹林,这附近有一条山泉,这季节泉水刚化冻没多久,清澈见底,有不少小鱼小虾,平日里村民们吃喝大多离不开竹林和这条山泉。
董宴清能安生在这里住下来,主要就瞄准了这个环境,去村里卫生院问了下,果然,大约十几年前,蛔虫病很常见,就算是这两年也有零星发生过。
见她对周围挺感兴趣,因为林樾的身份,自有态度热情的工作人员拉上村民导游,带着她在村子里和竹林乱晃悠。
她倒也玩得开心,两三天的功夫把整个村子走了个七七八八,有一天林樾收工早,拍完戏下山,就看见她在跟村里几个小屁孩玩跳房子。她扎着个马尾辫,发尾卷卷的,随着蹦跳的动作一弹一弹,倒是可可爱爱。
可惜她还没跳完,孩子们就被村子里喊吃饭的家人们喊走了。
于是董宴清转过头看他:“你们今天这么早?”
其实是导演贴心,给林樾面子,反正他们拍片子进度挺快。
林樾点点头:“最近玩得开心吗?”
他问的当然是在这座村子里玩得开心不开心。虽然对于城市里出生的人来说,偶尔来一次乡村,见一次不熟悉的乡村风景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但这么冷的天,乐趣就打了折扣,再加上也没什么项目可以玩的,大约是会没什么乐趣的。更何况这里连外卖都不方便,只有一两家小饭店还算能尝尝所谓的本地特色。
不过他到底低估了董宴清,这哪里是个愿意亏待自己的主。她白天混在乡镇卫生院,下午回村抓鹅逗狗,好不快活。晚饭她也不和剧组一起吃盒饭,找了一家据说村里做饭最好吃的人家,给了些钱,蹭饭吃。
她带着寻欢作乐的心态来,就算没林樾这么个“欢”“乐”,也还有有滋有味的乡间生活等着。
不过这会儿林樾有空陪她,她又撒起欢来,堵着人在山脚的小竹林亲了好几口,直把见惯了大场面的林樾亲到扶着竹子红着眼睛喘气,才脑袋一甩,又潇洒地跑开了。
林樾跟在她身后简直没气急败坏。
但他早该猜到的,董宴清能在这里留这么久,可不是为了那么点乡村乐趣,又或者为了堵着他在小竹林亲吻——
她能在这个村子里留一个礼拜,就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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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卫生院,条件还不错,甚至还有住院床位,不过大的医疗设备肯定没有,遇到比较难的病症,第一时间会转到县城医院。
董宴清拿出自己未来导师回复的邮件和自己罗海大学大学生的名头磨了一个礼拜,才从卫生院拿到近些年的病历,但她不能直接看那些病历,须有医院工作人员交接告知,比如某某年,本地多少例感染蛔虫病患者,其中几岁到几岁最多之类。
不过她现在心思已经不全在蛔虫病上了。她记录完数据,佯装不经意地问:“我听钟婆婆说,村里有一种怪病,每隔几年都会有人头疼,还有人猝死的。”
卫生院的工作人员虽不是本村的,却也是当地人。他摆手:“什么怪病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迷信,我这会儿都能给你翻病历——癫痫、偏瘫、头痛,不都挺常见的病,不传染,你年纪轻轻怎么也关心这些神神叨叨的。”
“癫痫、偏瘫、头痛啊......”董宴清若有所思,“王五叔现在在县城医院?”
对面人点点头:“癫痫可麻烦,他发作那么急......”说完又惊讶地看她一眼,似乎是讶异于她居然连这都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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