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春季的播种是仓促下的试验田，那么试验田里孕育出的，不仅是番茄的丰收，还有秋季的希望。
在合适的地区，露天状态下，番茄一年可以种两季，如果在大棚里种植，那就是一年四季皆可栽培。而且大部分品种收成都不算低，只要滴灌技术能解决，将适合在西北许多干旱、难以成规模种植农作物的地方开花结果，至少可以为当地人的餐桌增添一抹亮色。
之前是只看到投入，如今看到回报，倒是有人蠢蠢欲动也干起同样的事来，至少金城塑料一厂就不仅给临戈镇供了货，还有一些农业相关的私企也花钱买了些。
——鉴于这年头华国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再加上也希望这项技术在国内多发展，自己倒不是指着这个获利的，所以董宴清虽然申请了些专利（主要是外观方面，但这个技术本身也是她根据国外目前已公开资料慢慢研究出来的，自然也包含了一些发明专利），但在华国境内其实没怎么管，只是留个备案。反而是在欧美申请的专利比较认真，特地找了这个年代来说很贵的代理公司帮忙申请。
董宴清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她知道华国最大的力量来自人民群众，自然也懂，在农业领域，总会有自己想不到的角度，金城塑料一厂这个做法反而会加速推广，并且帮忙发展出可能效率更高、或更便宜的方案。
在白菜化高新科技、造福全人类这条路上，华国人笑傲世界。
林樾再见到董宴清，是在一个家庭农场搭建的塑料大棚外。
塑料大棚都是现成的，之前主要种植的就是西红柿，但是是适合做番茄酱的表皮很硬不起来比较酸的品种，这种品种种植成本比较低。
原本兵团大部分的农场其实都赶不上在秋季这波播种中使用滴灌技术，但这家家庭农场是全兵团的示范农厂，本身靠近乌市、又常年种番茄的，第一批合格的滴灌带生产出来后，兵团就决定在这里铺设上。他们单独拿出了一个大棚，用来设置滴灌带，和在临戈那片仓促设置下的滴灌系统不同，这次光是水泵、显示仪等都高级许多，甚至每个滴灌孔都有龙头调整流速。
董宴清根据该品种番茄的“舒适区”特别计算出每个生长期合适的滴灌流速和农药需求量，这里就这么成为了本次兵团滴灌技术1号试验田。
这个家庭农场春季播种的那些番茄还有一些仍在采摘中，林樾来的时候，正看见董宴清站在大棚与大棚之间的路上，和谁说着话。
大棚边堆着几筐番茄，她就拿了个看着红彤彤的番茄在吃，但咬一口就没忍住皱起脸，过一会儿又去咬一口。
她从不浪费粮食，哪怕是临戈政府食堂那些难以下咽的土豆。
那个酸硬的番茄被她吃了一半的时候，她才看见林樾站在不远处。于是原本皱着脸的姑娘立即向他的方向招手，脸上带着笑：“你来啦——”
那语句中的开朗与甜蜜理所当然，至少能让林樾丢盔卸甲。他柔和了表情，也露出一个笑：“嗯。”
董宴清三两口吃掉那个番茄，尽管眉毛和鼻子一直皱着，大约太酸了。
林樾走过来，挺好奇地看她手边几筐堆放停满的番茄，问：“很酸吗？”
“又酸又硬，”董宴清倒没跟他开玩笑骗他吃个试试，“这是做番茄酱的品种，不是日常食用用的。”
作为一种在世界各地都有很好销路的蔬果，番茄的人工培育品种分类非常丰富，就董宴清所知，现在国际上好几个国家都在试图培育更多口味、更高产量的品种，酸甜度、颜色、果肉含量、果肉质地等各不相同。
目前华国人餐桌上最常见的是一种沙瓤的品种，蕃茄味浓郁，口感很好，成熟的果实往往肉厚汁多，不仅是蔬菜，也可以作为平日里的水果食用。可惜皮薄、水分足不宜运输。
后世华国人喜欢说番茄没小时候的味道，是因为这种番茄对菜农和商贩来说运输损耗太大、成本太高，所以逐渐被市场淘汰。反正想吃甜的番茄完全可以吃各种各样的圣女果......
之前董宴清就有想法要在番茄这条道上走到黑，想培育一些特殊的品种，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更适应时代发展的硬番茄——即肉厚、水分小，更适合运输，果形漂亮、颜色美观的品种。
别以为培育这些东西赚不到钱......那是这年头华国人朴素的思想。实际上，如今国际种业风起云涌，正围绕棉花种子鏖战......大型的种子公司，年营业额高得吓人。
所以但凡能研发出合适的品种，并且黑点儿心，根本不用愁钱。只是在这件事上董宴清依旧和之前滴灌带的态度一样：针对华国国内要很宽松，对外则做个黑心资本家。反正她在经营方面一直不太擅长，若真研发出来肯定是让国家成立一个公司专门做种子生意的。种业这块，华国必须得插足。
当然，现在想这些都太远了......董宴清只是收拾好这段时间在疆地碰到的几个不同的品种番茄种子，打算来年在自己宿舍专门搞个培育新品种的小宿舍。这块酸硬番茄是备选之一，这玩意儿简直了，生瓜蛋子的时候就可以摘，因为哪怕熟了全红，它也还是一样硬。但是口感上只有酸没有涩，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做番茄酱的品种。
拿它和一些果形好看、口味还可以的品种一起，作出更适合市场化的品种，至少董宴清还算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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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樾拿了个看起来很熟的红番茄，刚拿到手里就知道她所言不虚：这种在地里就已经红了的熟番茄都还挺硬的。
但尽管他来自后世，知道很多高于这个时代的事情，对于农作物、种业方面乃至整个农业的了解还是不足的。
董宴清看完番茄，又转到养猪的农场。那里养殖着一种黑色的小猪，还有一种毛比较少的小白猪，算是后世常见的品种。
董宴清指着后者对林樾介绍：“这种来自米国的约克夏猪，出栏快、养殖成本低，是很受养殖户欢迎的品种。在内地省份，越来越多的养殖户选择约克夏猪了。”
林樾还有些迟钝，没发现问题，只想着白色的猪，肉没黑猪的香。
大约是见他迷糊的表情知道他没品出问题来，董宴清又转向黑色的猪：“这些呢，叫八眉猪，是华国西北本土猪种，原产自黄土高原。临戈的生产大队养过类似的品种，但是生长缓慢，大队养了一两年，也换成了其他猪种。”
“所以......我们要保护本土猪种？”林樾脑子一闪，总算知道要说什么了。
“人生活质量越来越好，对猪肉的需求量会增加、但又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吃脂肪多的猪，所以像八眉猪这样的品种，慢慢会越来越少人养，直到约克夏猪之类的品种占领市场，我们不得不被米国卡脖子......”董宴清眼神坚定，看着他，“这样的事可能发生在番茄、猪仔上，也可能发生在大豆、棉花、甚至小麦上，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她的暗示太过明显，林樾眼睛一跳。
他确实不太关注这方面的新闻，却知道大约在高中那会儿，国内确实闹过什么大豆战；在他穿越回来的节点上，棉花成了焦点，他也因此查了一下，知道棉花种子的大战甚至在20世纪末就开始了，只是当时华国人在这方面还比较懵懂，大部分人都没有那样的意识。
林樾迟疑了一下，问出个在后世家喻户晓的梗：“大锤80，小锤......？”
没想到，对方眨了眨眼睛，露出个茫然的表情。
......林樾穿越到这个年代好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
不过没等他想出解释的借口，董宴清倒是若有所思地开口：“平行世界......或者说，多元宇宙？万事万物总有相似的地方，却有许多细微的不同。我倒是知道类似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梗......”
贾君鹏谁？
不过这不重要了，林樾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可能和他来自平行世界的人。
难怪她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不，他觉得，不管她出生生活在哪个年代，都会是这副让人难以忘记的样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听着猪圈里黑的白的猪哼哧哼哧，他发起了呆。
“我试探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做些对这个时代来说可能很难理解的事，而你，应该也需要政绩。”董宴清说得很清楚，“建立种子库、保护本土动植物品种、开发新品种......临戈只是开始、是起点。我没有太多时间处理政事，以后会更专注在做技术员上，而你起点看起来不错，我们也没什么沟通障碍，于是——”
“于是需要我。”林樾自觉接话，“只要能为国家出力，我当然愿意！”
他心里还感叹了一句，看来原本以为有戏的言情文又没了。还好这是热血援华流！
没想到董宴清笑了，又补充了一句：“但合作之前得说清楚，我们工作归工作，哪怕今天我对你告白失败了你也不能拒绝这个合作了啊。”
男主渐渐从废物升到了有用的工具人（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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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