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先生好奇吗?”
枪口从额角顺着脸颊下移自下而上顶住下颌的软肉,喉咙轻微滚动便能感受到冷硬的压迫,指甲嵌进掌心脚底生根牢牢扎进沙堆里动弹不得,马丁怒视持枪威胁她的女人嘴唇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
许时笙抿唇轻笑收回手,枪支如同玩具般在掌心顺滑旋转一圈收进侧腰的枪套中语气平直不容置喙:“合同明早送到您办公室,戴维先生那边还要有劳费心引荐一下。”
她抬手看看腕表。“今晚可以吗?我觉得很可以。”
接着她理理马丁脏乱褶皱的西服,附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合作愉快。”
“……”马丁在心里骂她千百遍,死臭不要脸的他有答应她任何条件吗!他没有!但是他无力反驳!也不敢反驳!他悲悸地闭上碧蓝色双眼,沉沉吐气。
许时笙扫他一眼又勾勾唇角转身朝宁沐吩咐:“送马丁先生回家,路上客气些,别吓坏了我们可爱的吉祥物。”
宁沐点头,虽然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自家老板吃人不吐骨头的合作方式,但他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并在心底为马丁默哀三分钟,哦不,是三秒钟。
“宁淼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腹部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正在医院养伤。”宁沐坠在身后回答。
许时笙颔首:“把人送到家,盯着他约好时间,吃饭前早点来接我。”
“好。”宁沐招招手带人离开,来时一阵风,走时也是一阵风。
阳光毒辣,黄沙吸足热度闷得像一柄高压锅,汗水浸湿衬衫,厚重的防弹衣压得她透不过气,低头扯开束带,眼前阴影投下纤白素手捏着洁白纸张交融得黑白分明。
“你朋友走了。”燥热空气中一袭清风拂过带着阵阵清爽沁入心脾。
“嗯。”
“你被留下了。”
“不是被,是自愿。”
“哦~这样吗?”沈卿含故作惊讶抿唇轻笑着点了点头。
许时笙撩起眼睑看她一眼:“沈小姐看起来很像是明知故问。”
“嗯?被看出来了吗?”秀眉微挑,狐狸的笑容逐渐狡黠露出纯良面具后的爪牙,“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许时笙笑了,爱演戏的狐狸,她拎拎眉尾向前探身气息交融她问她:“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是?”
沈卿含偏头躲过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坏心思地对着她敏感的耳朵吹气:“想知道久别重逢后你留下的理由里有没有我。”
交颈的动作自远处看像是暧昧亲密的拥抱,但其内里的暗潮只有二人自己得知。
许时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后撤步拉开距离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开始漫不经心地卷袖子:“带我去见你们的导演吧。”
“嗯?”
“身为本戏的女演员难道不需要告知导演她朋友要留下探班的消息吗?”许时笙卷好最后一只袖子慢条斯理道。
沈卿含歪头唇角抿出弧度附和:“你说得有道理。”
“张导。”
低头摆弄毁损道具的张明涛转头,沈卿含和许时笙并肩逆光而立高矮交错,黑白分明。
这是被上帝偏爱的两张脸,媚骨天成、冷邪匪气就算框在大荧幕这样挑剔的镜头里也定会被诸多观众喜爱。他是位爱拍美人的戏痴每每遇到都难自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思考如何构图拍摄才能将她们的美发挥到极致。
文字艺术用黑白表达感情,镜头艺术用色彩光影塑造浪漫,瞬息之间珍藏永恒,交融之间链接故事。
“张...”沈卿含复而开口,许时笙握住她的手臂朝她摇摇头,跨步上前半蹲在张明涛面前拾起地上卡壳的手枪,动作分解为敲拉两步,弹壳弹出修好的手枪摊在掌心里伸向张明涛:“你好,许时笙言午许,时闻笙鹤飞的时笙。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时间方便的话麻烦您盘点一下损失,我会照价赔偿给您。”
张明涛缓过神礼貌推拒:“不用,不用都是小事。不过还是想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您的颜值很高。”他难掩欣赏地补充道。
“自媒体,今天和朋友出来拍点东西赚些钱。”收敛锋芒的许时笙礼貌地叫人难以适应。
沈卿含秀眉微挑饶有兴趣的聆听编造者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言。
张明涛眼睛霎时亮起情绪激动地问:“自媒体吗?那您有兴趣做演员吗?”
“抱歉目前还没有。”许时笙婉拒。
他眼底光亮渐渐熄灭,面露惋惜,许时笙转头视线和同样注视她的沈卿含相撞想了想说:“不过有想法的话我会找您,所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方便方便。”张明涛飞速摸出手机亮出二维码速度快得生怕她后悔似的。
盘点损失恢复场地闲聊期间,沈卿含接电话离开,独自留下许时笙跟张明涛尬聊,她是个耐心很差,话也极少的人但自从遇到沈卿含后貌似很多习惯和特性都在悄然改变,手指捻捻衣角线头在听这位戏痴导演讲了十分钟视听语言的许时笙偶然得出结论。
“吸烟吗?”许时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细杆香烟递给张明涛。他正讲得尽兴送到手边的香烟也成了偶遇知己的助兴剂。
“怎么样在剧组还适应吗?”段蕾躺在沙滩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适应。”
“那就好,那边条件不比横店,温差大叫晓月多准备几套衣服带去片场。”
“好,段影后你现在絮絮叨叨的模样很像我妈妈。”沈卿含嗤笑。
“那你现在叫声妈妈我听听。”
“放杆你就爬,有够厚脸皮的。”
“有杆顺杆爬,没杆我硬爬。人生胜在外耗不是你教我的道理吗。”电话那边段蕾笑得很开心,沈卿含在黄沙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跟着轻笑出声。
“你的secret依旧没有联系你吗?”
沈卿含下意识朝许时笙方向看去盛满风情的桃眼深处酿着一泓秋水:“没联系,但她...神兵天降。”
停顿语句被暧昧填满,段蕾牙疼嘶声:“你...不是你这个语气啧,春天过了沈老师。”
“嗯,我知道。”沈卿含平静道。
“那你这是?不会真动心了吧!”
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段蕾弹跳坐起,沈卿含将拉远的手机拉回来漫不经心地说:“动不动心不知道,挺动人的。”
沙丘帐篷下跷腿懒散窝在露营椅里的许时笙纤长食指间夹着一根闪烁星火的香烟歪头眉目沉静地聆听张明淘的手舞足蹈,她静的像幅画,偶尔垂首点烟灰的动作又增添一抹动态美。
如果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大漠不可或缺的美景,那么许时笙就是自己的大漠,是沈卿含眼中与众不同的风景,闪烁的橙红烟蒂是西沉的落日,唇间溢出的白雾是拉直的孤烟,孤寂与浓艳相撞一眼惊鸿。
片场重新布好景,张明淘张罗着重拍之前被打断的镜头,许时笙起身准备道别被他热情留下观摩学习,她故作难色的推拒动作被重新上好妆出来的沈卿含捕捉。
沈卿含悄声踱步到许时笙身侧低语:“演技挺好。”
许时笙垂眸盯着瞧她两秒重新落座,双腿交叠姿势嚣张,“和你相比呢?”她撑着额角眉眼懒怠地看着她问。
沈卿含看着她没说话,交融的视线随着秒针的滴答声逐渐浇注进一些道不明的情绪,副导演在对讲机里开始催促演员做准备上场,她才勾出一抹笑吐出四个字:“属实一般。”
手被一双薄凉的手拉住,沈卿含心跳失衡背对着她接连小口呼吸几次才按捺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心脏,转身拿回属于自己的主动权,趁四下无人注意时俯身指背轻扫过她细嫩脸颊,桃花眼弯成月牙状探出自己深藏的钩子:“你这样会让我误认为你舍不得我,小朋友”
食指轻颤一下,沈卿含垂眸没有错过她吞咽口水的细微动作,她喜欢她的这个反应。
“含姐,导演那边又催了。”晓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提醒,许时笙触电般缩回手藏在背后。
沈卿含将漾到唇边的笑抿回去转身遮住已经红成虾子的许时笙柔声道:“好,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打发走晓月,沈卿含转身面对她俯身负手而立心机的凹出她转头就能一览无余的好看造型然后叫她名字:“许时笙。”
波澜不惊的狼王落入陷阱,得逞的狐狸对她耳语:“好看吗?你很青涩。”
沈卿含走出帐篷便被人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连根头发丝都找不见,冯楠小跑着追赶沈卿含,有时候他真是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在绵软的沙土地上走得那么快。
“你...跟那个人很熟?”
她斜睨他语气冷淡:“一般。”
冯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长得挺好看的。”
沈卿含不留痕迹地蹙了蹙眉脚步不自觉加快,冯楠一瘸一拐跟得很吃力,转头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坠在队伍末尾戴帽子的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略微点头加速跑起来朝着沈卿含冲撞过去
沙地本就绵软沈卿含脚腕一软失去重心朝前跌去。冯楠抓住机会亲密地将人揽进怀里,抱了许久都没有松手,甚至扶人起来的时候手都还搭在她的腰上,占足了便宜。沙丘后躲着偷拍的狗仔翻看相机里的暧昧照片满意地勾起唇角,接着朝人群中雇佣他来拍照的冯楠助理做了个OK的手势悄然退出片场。
导演间距离片场不远而且视野开阔,刚刚的闹剧可以尽收眼底,晓月抱着沈卿含的医疗包跑回来,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吹个趔趄
“那个人是谁?”
晓月顿住脚步,口水不自觉地分泌下咽,她有些害怕,这个人好可怕,妈妈我想回家。她欲哭无泪,谁能来救救她,好想跑啊。鞋底蹭着黄沙一点点挪动,许时笙偏头目光像利刃般带着寒意落在她身上,晓月身体绷直脚底像钉了钉子般无法移动,她看着她干笑云淡风轻地说:“他...他啊,他是当红流量小生冯楠啊,国民老公。”背在身后的手攥出了一层薄汗。
许时笙点点头,冯楠啊她记住了......
“她怎么样?”
“嗯?谁?”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卿含。”
“哦哦哦,含姐没什么事,崴了脚腕不严重。”
许时笙点头没有再多言语,拿着手机打字貌似是在回消息。晓月斜眼偷偷打量她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身旁这位威压十足的大佬哪里不开心就直接叫她暴尸荒野。
“有话直接说,我不吃人。”许时笙一边回消息,一边分出心思抚慰这位看似吓成小鹌鹑模样却对她抱有浓重好奇感的小助理。
“嗯?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晓月震惊。
许时笙收起手机弱智似的顾她一眼,晓月咧嘴准备不暴露自己的智商了不怕死地问出自己的问题:“你真的不认识他?那个冯楠。”
许时笙挑眉,语气轻漫“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她拧眉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不看电视?”
“不看。”
“你出门不看广告牌?”
“我为什么要看?”
晓月被噎了一下,确实谁没事看广告牌干什么。
“那你不刷微博?”
“那是什么东西?”
晓月嘴角抽搐,如遇雷击。都二十一世纪了竟然有人问她微博是个什么东西。她缓过神复杂地看着她。
“那您这手机都干嘛用的。”
“打电话,发短信。”
“没......没了?”
好看的眉毛拧得更紧,眼底也满是疑惑手机不就是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的吗还能干什么?
“没了啊。”
“你不玩游戏?”
许时笙摇头。
“你不网上购物?”
许时笙接着摇头。
“你不拍照?”
许时笙继续摇头。
“那买东西付款呢?”
许时笙摸摸下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拿现金他们不收,也不知道现在人都怎么回事,钱都不要了,所以我就叫宁沐把那家超市买下来了。”
买...买超市...这是什么小众词汇。
“超市叫什么名字。”
“百悦。”
百...百悦,晓月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滨海市十大超市首位说买就买够任性,够嚣张。也是从今天起许时笙在晓月心底多了个万能人设,嚣张老干部。
她换上谄媚神情笑嘻嘻地道:“许小姐方便给张会员购物卡吗,我经常去您那里消费。”
“可以。”许时笙想了想补充,“免单卡可以吗?”
免单卡,什么!免单卡?那简直太可以了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快要晕过去了。晓月激动的话都说不出忙朝着许财神虔诚鞠躬。
许时笙收回目光没再搭理她的疯癫行为,片场中央的沈卿含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黄沙飞扬她身形挺拔如松,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坚毅无比,朱唇轻抿,面色清冷地站在破烂面包车前夕阳暖黄的余光打在身上形成一层光晕,圣洁美好,清风撩起长发,拂起衣摆也撩拨着许时笙的心弦,这是不一样的沈卿含,是更加迷人的沈卿含,她像战士亦像天使。
脚步不自觉挪动到张明涛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张明涛指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天上银河闪耀,时有流星划过,美得不可方物。
宁沐来接许时笙时,她们还剩最后一场戏,她同导演告别,张明涛朝着沈卿含撇撇嘴。
“不去打声招呼?”
许时笙看了看正努力调整情绪的沈卿含笑着摇摇头,招来晓月把宁沐带来的药膏交到她手上嘱咐几句,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像是一缕不被人轻易挽留的清风。
张明涛望着融入夜色的车身,忽而想起一句话,世人都说薄唇之人皆薄情,那她呢?她是否也是个薄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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