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一)

祝均安离开后,顾颀直接喊来司机把他送到机场回了津市。

刚落地,家里电话就追过来了:“喂,妈,怎么了?我刚回津市,晚上还有应酬,就不回去吃了。”

电话那头顾母急切地道:“谁管你回不回来吃,这么大个人了我还怕你饿着?我儿媳妇儿和大孙女儿的事儿怎么样了?”

顾颀皱皱眉道:“妈,您孙女儿很快给您接回来,至于儿媳妇儿,我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有电话进来了,不跟您说了,有空回去陪您吃饭啊。”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母喂了两声之后一边摁断电话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这都什么孩子啊,就不能让我顺心一天。”

一旁,顾父转头问:“怎么,他这意思是确认了小桐说的那个,叫好好的孩子,真的是他的?”

“可不就是嘛,那天我就说**不离十,这下踏实了。”

说着,顾母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开心得就差笑出声来了,一边笑一边跟顾父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好儿,我真是一秒钟也不想等了。啧啧,不行,我明天还得问问那个逆子,也不给个准信儿。”一边说一边进屋了。

这边的顾颀挂了母亲的电话便直接驱车赶往约好的饭局,应酬完回到家已经凌晨。

这一通折腾,就算是铁人也得感觉到有点儿疲惫了,简单冲了个澡就躺倒在床上。

一时睡不着,脑子里开始琢磨自己可能已经是个三岁孩子的爸爸的事实,却没一点儿真实感。

他从来不觉得这一辈子,他会有一个孩子。

那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全感直搅得他如芒在背,更加睡不着了。

琢磨了半夜,最后得出结论,无论如何,先把孩子带回来做个DNA鉴定确认了再说,如果真是他的,就花钱养着吧。

好容易睡着了,可感觉没多大会儿就被电话吵醒。

顾颀皱眉抓过电话瞄了一眼,那股气一下就泄了,只能认命地接起来:“妈,这么早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顾母神清气爽:“什么时候去接我孙女儿啊,我反正都有空,赶紧地定个时间,我跟你一块儿去。”

听到这话,顾颀的某根脑部神经尖锐地疼了一下,皱着眉头坐起来靠在床头,不得不耐心地再解释一遍:“妈,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会尽快……”

“尽什么快啊,别跟我来这一套托词,我有权了解情况!给我个具体时间,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啊!”

“妈,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成吗?我保证如果证实了那孩子是我的,一个月内一定让您抱上,但是这一个月内你也别再催了。”

听他语气已经不太好,经过短暂的思考,顾母终于松口:“行吧,就再等一个月,说好了,一个月之后不给我领回来我可就亲自出马了。”

应付完母亲,顾颀反正也是睡不着了,看看时间差不多,索性起床晨跑去了。

——

芜市。

祝均安在咖啡馆门前与顾颀不欢而散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只觉得脑子如同一团浆糊,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这短短半天发生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一颗长时间被强迫静如止水的心短时间内经历了乍喜乍悲,再也不受主人的控制,在胸腔里毫无节奏感地乱跳。

祝均安觉得她好像是得了心脏病,很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猝死在这陌生的马路上。

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即使这大半天来的经历绝对算不上愉快,甚至顾颀的表现堪称恶劣,可她却依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发自心底的快乐,只是因为时隔多年之后又见到了他。

虽然刚才真的很气愤,但那股劲儿过去之后,到底是难过和无力占了上风,她到底是不能真的记恨上他。

祝均安边走边想,他大概是她的劫数,从二十岁那年遇到他开始,她的一切便都受他支配了。

过去的二十年里曾经因为貌美聪慧乖巧可人受尽追捧宠爱的她,心甘情愿低到尘埃里,却终究什么都换不来。

他们之间好像是一个再简单狗血不过的故事。

当年28岁意气风发的顾颀拥有良好的家世,本来躺着也能享尽荣华,但是偏偏又聪明勤奋,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全球最顶尖的商学院。

毕业后也没急着接班,而是默默创业。选的是游戏行业,靠读书期间倒腾股票赚的钱投资了一个他看好的在校大学生创业项目,公司开发的其中一款游戏经过两三年的运作,已经成了年轻人见面时的打招呼用语“嘿哥们儿,来把GS吗”。

这样的人设注定是带着光环引人追捧的。

所以当津大创业口儿的学生组织辗转经一位据说是顾颀初中同学的年轻老师引荐,终于说动他拨冗来学校做一次讲座的消息传出之后,学生们都沸腾了。

讲座当天座无虚席,大礼堂过道里都坐满了人。

正在就读大二的祝均安也赶了这场热闹,自然不是对创业有什么兴趣,纯粹是因为女生宿舍楼里口耳相传的一则消息——这位履历闪闪放光的主讲人颜值也相当在线。

后来,讲座很圆满,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只是祝均安却在那里丢了自己的魂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场讲座后,顾颀的样子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他无疑是英俊迷人的,但是也不见得就能勾走所有人的魂儿。毕竟一起去听的姐妹们在回来热烈讨论了一番之后就渐渐把这个热闹淡忘了,只当作大学生活里的一个乐子而已。

祝均安却做不到这样,她越来越思念他。

他俊朗,潇洒又睿智,在主席台上明明侃侃而谈,却又仿佛疏离得自带结界,这样的矛盾感吸引着她一次次梦见那天的场景。

虽然知道他甚至比梦还遥远,但是控制不住想到他时心尖的颤抖,她想她大概是爱上了那个只远远看过小半天的男人。

这感情来得莫名又失控,就像爱上了一个画里的人一样。

她可说对他一无所知,除了那些流传在江湖里人尽皆知的传说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温柔还是肃静,善良还是冷漠,她统统不知道。

但那泛滥的感情却控制不住,像是中了蛊。

少女情怀总是诗。

陷入这无望的感情之后,祝均安控制不住想要跟人分享的**,非常急切地想与人说他有多迷人,自己有多想念他。

鲁雅清自然是她唯一愿意倾诉的对象。

鲁雅清住在她对面床铺,是一个长相明艳性格泼辣的美女。

按道理王不见王,两个大美人儿本应该互不待见才符合剧情啊,但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性格刚好互补了吧,俩人一见如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在经历了短暂的害羞之后,祝均安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与人倾诉,有一天晚上一起吃完晚饭后散步的时候,吞吞吐吐地向鲁雅清说起了埋了数日的心事。

因为两人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鲁雅清多少也感受到好友最近的一点点不对劲。

比如偶尔发呆,要人伸手推一把才会回神,或者偶尔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笑出声,诸如此类。

她当时会玩笑般嘲弄两句不会是在思春吧,但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谁料竟然真的是思春了?

八卦是每个女性与生俱来的能力。

听到了好友这样的剖白之后,鲁雅清瞬间精神抖擞,追着她笑闹了好一阵。但祝均安发现她的反应其实跟听说她粉上了某个爱豆的表现很像,也就是当她追了个星一样,可她自己经过了这些天之后几乎已经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画中人,想要认识他,甚至是想要追求他的那种喜欢。

待鲁雅清笑闹过后,祝均安再次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跟她说:“阿雅,我不是在崇拜偶像,我,我想要认识他……是这种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她肃整的神情,鲁雅清也收敛了表情,皱起了眉头:“你说真的?”

“这些天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据我判断,是真的。我不想只是这样透过网络找到一些他的或远或近或真或假的消息看看,我想离他近些,最好能认识他。甚至,我想如果真的能认识了之后,如果真的是我想象的那样,我可能,想要追求他!”

花了很大的勇气,祝均安终于乱七八糟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却也有些忐忑。阿雅会不会觉得她太过于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会不会嘲笑她。

她理顺了思路之后,觉得一个人有点孤单,想要有个人跟她一起分享和分担,帮她出出主意,当然也想寻找到认同,让另一个人告诉她,她的想法是可能的,这样外部的确认会给她勇气,让她不至于退缩,她不想要退缩。

幸好,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鲁雅清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说:“那咱就追!”

听到这句话,祝均安长舒一口气,目光更加坚定。

后来就是两个臭皮匠叽叽喳喳商量怎么个追法了。

想来想去祝均安还是想要坦坦荡荡地追。俩人琢磨着她们和顾颀可以说是时空相隔的,可是六人法则不是说了吗,任何两个人之间最多通过六个人都可以取得联系,那就想办法取得联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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