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近日总是焦头烂额,眼见伊丽莎白和皇帝反目成仇,不如给他们加把火,他才能空出手来整顿官场,太多出头鸟想让他退位让贤了,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我独自坐于深宫之中,谋算着下一步的时机,权衡着我的得失,不知不觉便入秋了,燥热的氛围逐渐舒缓,伊丽莎白的暗中之举也沉溺于海底,不再浮于水面,我松了一口气。
刚躺下歇息,准备放松下自己,元老院就派人前来通知我,将最终的文件展示给我看,示意我和丽莎的婚约作废,在沙俄的律法中,这是无效的。
“这群孬种!我等了一年多,他们就给我这样的结果!理由就因为亲缘关系?我看他们是忘了谁是他们的君王!”
怒气上头,我一把将文件撕碎,向天空抛去,碎屑落了满地,荒诞的场景刺激了我的神经,引起我的怒嚎。
我的怒气不知何处发泄,只得提前开启了狩猎季,在丛林中仰天长啸,动物的哀鸣声和嘶吼声成了我的助兴剂,勉强麻痹了我的神经,使我短暂忘却那份煎熬与不甘。
克里斯终于被放出来了,在我的示意下再次进入了对枢密院保守派官员的监视之中,不论冒多大风险,都得把保守派的幕后之人找出,解我心头大患。
众所周知,元老院的九位元老是由彼得大帝亲自挑选,皇帝不在首都时,甚至可以暂代皇帝做出行政决定,有着极高的权利,凌驾于参议院以及众贵族之上。
但人们不曾知晓的是,曾经的教会才是真正的元老院,而彼得大帝废除牧首制度后,大祭司仅是神父,而非牧首,不具备号召世界各地□□的权力,仅有教化世人的责任。
那么元老院之中,会有教会之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米哈伊洛维奇曾是上任大祭司的学徒,但其道心并不纯粹,在选拔过程中输给了安德烈-伊万诺维奇,本来可以暂居十二祭司之位,卧薪尝胆慢慢培养势力,等安德烈死后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任神父。
可少时的他心高气傲,哪能受此侮辱,便决议和教会分道扬镳,加入彼得大帝对教会的制裁,如果教会没有了牧首,那这教会只剩空壳,便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米哈伊洛维奇作为元老院的核心人物,在王位变更时也出大力搅了浑水,让王位之争更加混乱不堪,但最终还是落到了彼得鲁沙的手上。
由于没有人敢质疑元老院核心元老对帝国的忠诚度,无人把帮派之争牵扯到他的头上,可实际上,他才是最想复辟的那一个。
别的保守派官员只想复辟农奴制度,保证旧贵族的利益,可他想复辟的是整个神权制度,掌管沙俄的不该是人,是君主,而该是牧首,是牧首背后的神,是上帝。
神权来源于神的意志,而教权来源于宗教组织和宗教领袖。神权通常表现为宗教仪式、祭祀等活动,而教权则表现为宗教组织的行政管理和决策。
可如果有人想把神权和教权相结合会发生什么?王权将会彻底失权,人们所信仰的将会是上帝和上帝的化身,而非上帝在人间的雇佣——沙皇。
安德烈-伊万诺维奇没有这么强的野心,他一向很会明哲保身,却也保证了教会的神权,神权决定了民众的忠诚度,而放任教权衰落,保证了君权的集中和对神权的宽容,教会的大祭司可以真正成为神父,而非牧首,他可以收获一声陛下,以神权之首的名义,而这是不会被君权所猜忌所不容的。
米哈伊洛维奇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安德烈是在自毁根基,没有了教权,教会存在的意义何在?
他决心煽动两派的斗争,为真正的保守派寻求权益,复辟牧首制度,让教皇之名重响于世,而非神父。
查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其实很震惊,但细细想来,便觉得在情理之中。
拉米尔为了查到最后,在米哈伊洛维奇常去的酒吧,折了一条腿,只能卧床在家,克里斯伯爵不再允许他为我做事了。
我表示理解,顺路也在给他的慰问品中,加了些哑药,和神殿对上,可非他一个凡人可暴露的事情。
丽莎,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停战了。
我宣人前往伊丽莎白的封地下帖拜访,邀请她与我酒楼一叙,有要事相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在喧闹的酒楼之上,狭小的隔间并未完全隔绝世外,但隔离出了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空间,我看着她的新装,浅浅地笑着。
“丽莎,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吗?”
“你的筹码呢?情报可是很贵的。”
“我认为现在我们俩有共同的敌人,可以冰释前嫌暂时结盟了,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前嫌,不是吗?”
“敌人是谁呢,值得你专门前来一叙。”
“并非瓦西里。”
“哦?”丽莎晃动着杯盏,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是米哈伊洛维奇,以及萨诺神父。”
“我不会与教会为敌,你太莽撞了。”
“我不是与教会为敌,而是与牧首为敌。”
“你的意思是,米哈伊洛维奇是牧首的追随者?”
“非也,他就是牧首本身。”
“……”
“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这是一条不归路。”
“丽莎,我不会把你带进火坑里的,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已经没有婚约了。”
“可我们早已生同衾,也合该死同穴。”
“荒谬,只有在神殿里被上帝祝福的眷侣才有资格死同穴,不是你的一意孤行可以改变的,而你现在,想要颠覆神权,这太狂妄了。”
“我并非要颠覆神权,我是要阻止教权的复辟,阻止牧首的卷土重来。”
“可你连保守派都阻止不了,你甚至仍旧在保守派的砝码中,充当重要的一环。你怎么可能和教会的余孽抗衡,这太自寻死路了。”
“丽莎,我也想先解决保守派的桎梏,但保守派真正的硬石头,是牧首的余孽,并非瓦西里。”
“……”
“你是在以卵击石,我不会加入你的。”
“丽莎……”
“我知晓你心中所想,但你当前的处境,注定了成为靶子的结局,当保守派的傀儡,总比教会的傀儡好,过早对上教会,会加速国家的衰败,毕竟,不只有我们一个国家信仰东正教,也不止我们认可神父。
如果他们被逼走了,西欧国家很可能联合起来攻打我们,你有考虑过吗?”
“丽莎,我不会做这么绝的,也不会把境外势力牵扯进来……”
“够了!你根本不知国际局势,无论是我们还是保守派和皇帝派,抑或是米哈伊洛维奇的野心,都只是国家政权的变更,是内斗。
可安德烈,他代表的不是我们国家,他代表的是上帝,对教会挥刀是在挑衅上帝,哪怕你战功赫赫,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你和上帝为敌,你都只有被烧死的结局。
而一个国家与上帝为敌,就会被别的国家分食!”
“我说了我不是要和安德烈为敌,我只想扫清牧首制度废除后的余孽而已!”
“可你对教会的神职人员动手了,无论是何理由,你都需要付出更多来填补,你现在可以拿出什么?”
“当年我父亲废除牧首制度时,武力镇压了多少起义者,打得多少国家心服口服,都没能消除这些余孽,你现在有何办法?
心急会害死我们国家的!你不是代表了你的立场,你要在其位谋其职!你得首先考虑沙俄的处境,而非你自己的处境!”
“丽莎,可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已经打草惊蛇了,米哈伊洛维奇已经注意到我了。”
“那你便收手吧,他不会要你性命的,等到瓦西里向你放权,再来清算旧账。”
“不,他不会让我活到那个时候的。”
“我会保你的,尽量,毕竟我的身后,是萨诺神父。”
“丽莎。”
“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别再提,不要成为剑下亡魂。”
“好,丽莎,保重。”
……
如今的局势,我已经寸步难行,如困兽困于克里姆林宫,却无人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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