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当天是周末，三天假期安排在了周六到周一。

周五晚上，时年抱着叶离，久久不能入睡。

叶离发现今晚的时年特别粘人，回抱的手动了动，想给她点支撑。

“快睡吧，有我在。”

叶离主动送上今夜的晚安吻，时年却并没有听话闭眼。

漆黑夜里，无声的对视似乎平地起波澜，一发不可收拾。

“不想睡，想多看看你。”

时年凑近，轻啄起叶离的唇。

无目的，无休止。

好喜欢，不，好爱她。

能一眼看穿，交付自己所有美好和温柔，安抚我的忐忑不安，只属于我的叶青青。

想把今晚无限延长，想在今晚把你看进我的所有以后。

想永远躲在今晚把你据为己有，想……

可是……

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

你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有在意的家人，有自己的生活。

那时候，你还会只属于我吗？

如果林姨不能接受，如果你醒来发现我们现实中的差距，如果只属于彼此变成共有，如果……

原来得到过，会更害怕失去。

叶青青，你没教过我这个。

“别想了，我又不会丢，又不是明天看不到。”

“嗯。”时年退出一些距离，抱着叶离闭上眼，“那我睡了。晚安，叶青青。”

“晚安。”

叶离哄着她睡着，探身上前吻去时年眼角的泪花。

“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周六这天一早，时年开始各种紧张。

原地转圈，丢东忘西。

手机明明揣在裤兜里，又把床铺掀了到处找手机。

叶离在心里笑她，“怎么成小迷糊了？”

时年感觉到叶离扯了扯她裤子口袋，这才想起来手机在身上。

有些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时年开始泄气。

“你说，我……林姨会不会把我打出来？”

时年很紧张，真的，特别紧张。

只要一想到林思婉当初无比信任的把叶离的灵魂存在她这，一想到林思婉这半年来对她关照有加当亲女儿看待，时年没办法不紧张，不心虚。

哪有这么交付长辈期望的？把人家水灵灵的好女儿照顾成自己女朋友！？

时年觉得，挨顿打也是应该。

问题是，挨打之后呢？

林思婉会接受吗？会同意吗？

还是会像何家人一样，用尽一切办法把两人分开？

林思婉想摧毁时年太容易了。

背个处分，销了学籍，十六岁的时年会被直接打回原形！

虽然时年有生存能力，不至于饿死街头。

可真到那个地步也说明，时年和叶离再无可能。

叶离听她这心虚紧张的问话，化作虚影从身后抱住她。

“年年，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分开。”

听她这句安慰，时年却更加纠结。

两人从来都不是世俗中的联系，林思婉或是叶广琛当然不能分开她们。

可时年不想让叶离面对这些。

她知道家人在叶离心中的分量。

哪怕是专横的庄丽霞，软弱的时旺。

哪怕现在想起他们，时年仍觉得心痛难捱。

她怎么舍得让叶离因为她也承受分别。

“可是，如果林姨不能接受，你会很伤心，对吗？”

叶离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点头轻嗯。

“叶青青。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嗯？”

时年做了个深呼吸稳定情绪，一脸郑重。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姨觉得我们不合适在一起，我们……可以先分开。”

说到最后，时年嗓子发紧，言语满是艰难，努力保持镇定，克制自己不哭出来。

“我……我接受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如果林姨生气，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待在学校里继续读书，我也可以不读。”

“我把所有本源给你，让你醒过来，跟叶叔林姨一家团聚。我会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然后……然后我们再打算。好吗？”

叶离越听眉心皱的越紧，认真听完所有，她把时年扳过来面对自己，轻摇头。

“不好。”

“时年，你这个约定一点都不好。”

“我醒或不醒，什么时候恢复魂魄，该由我自己决定。”

“你不用一个人偷偷担心这些，我会和你一起。我们不会分开。”

“如果我妈妈真的暂时不能接受，我们继续努力，也给她时间，好吗？”

时年强忍的眼泪再忍不住，小声的呜咽抽泣。

叶离看在眼里，心一揪一揪的窒息的疼。

可她仍笑着问出一个毫无疑问的问题，“时年，你是真的爱我吧？”

时年哭的泣不成声，还在连连点头，“嗯！”

“让我看到一个会永远坚定选择我的时年，而不是在现实面前担心，畏惧，惶恐不安。”

“……好！”

“你的每次自卑，沉默，会让我觉得，我不够爱你。”

时年又疯狂摇头，“不是！不是！”

“如果我哪里没做好，你要告诉我，我会改正。但你不能一个人闷在心里，在心里偷偷给我减分。”

看着面前这个时候还柔声劝慰她的叶离，时年怎么会不答应！

“嗯！我记住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我不会再这样了！”

时年在哽咽中连连保证。

叶离像昨晚一样轻吻她双眼，舌尖轻轻扫过，舔去她睫毛上悬挂的泪珠。

“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像今天这么爱我。”

“嗯！好！”

“我也答应你，时年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我不会离开，只会永远爱你。一直一直，只爱你。”

“好！”

时年转哭为笑，紧紧抱住眼前满眼是她的爱人。

小插曲过后，时年重新整理好心情，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照例给林思婉发了短信。

“林姨，我和青青出门了，等会就到。”

收到林思婉简单的回复，“好，路上慢点。”

林思婉的房子是离婚前买的，离婚时叶广琛把名下所有车房都主动给了林思婉，以做补偿。

为了林思婉上班方便，房子就买在学校对面小区。

格局装修林思婉都没动，连床头的结婚照，客厅的全家福也还在原处。

叶离每次来这里都觉得两人并未离婚，她的家一如从前。

林思婉回了消息，继续回到厨房做饭。

今晚不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跨年，却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几乎全家到齐的跨年。

除了林舒还在部队，时年叶离和叶广琛今天都会过来。

林思婉听到叶离这个要求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撮合自己和叶广琛复婚。

不过叶离对她来说失而复得，没什么比女儿的意愿更重要。

林思婉妥协了。

她一大早就守在厨房，精心准备了三个人爱吃的饭菜。

林思婉没想到的是，叶广琛来的比时年还早。

看着西装笔挺，精神健硕的叶广琛，林思婉恍然失神。

这画面，像极了那时候叶广琛加班回来，林思婉守在客厅等着给他开门。

可叶广琛脸上的沟壑已深，再不是二十六年前两人新婚的模样。

回过神来，林思婉眨眼掩去自己诸多思绪，让开门边的位置让他进来。

叶广琛打量一圈客厅各处，满眼熟悉。

“这里的装修……你都没动过？”

“……嗯。”

林思婉给他拿了拖鞋，看似不经意的回着话，“舒儿不常在家，就我自己也懒得折腾。”

说完转身去了厨房，“还有两个汤没好，你先坐沙发上等一会。”

叶广琛没去坐着，换了拖鞋几步来到厨房门口，“需要我帮忙吗？”

林思婉笑着回绝，“不了，我都做差不多了。厨房油烟大，你先出去吧，我看着就行。”

叶广琛想起离婚前林思婉也是如此，从不让他下厨房。

每次他要来帮忙打下手，林思婉都会把他推出去，说厨房油烟大。

可林思婉置身油烟大的厨房，开心的做着一家人的饭菜，却是叶广琛无比怀念的人间烟火气。

离婚后的叶广琛，颓废荒唐过后才惊觉，孤家寡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工作丢了，老婆儿子也丢了。

女儿成了植物人，整日身上插满管子躺在医院。

好好的家没了，意识到这些叶广琛幡然醒悟。

手里剩的钱买了几个冷库，踏踏实实的做起水产生意。

每天起早贪黑，倒是让他的身价从离婚后又翻了回来。

现在再站到厨房门口，叶广琛着实动了心思。

他给自己找了个俗气老套的开篇，看着略不自然的林思婉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思婉身子一僵，“都快五十了，还什么以前啊，老了。”

叶广琛不反驳，还是笑着附和她的话，“是啊，老了。”

林思婉察觉他话里含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空气静默，不大的厨房开始弥漫着令人不适的尴尬。

好在清脆的门铃声把一切打破，林思婉赶紧擦了手，越过叶广琛走出厨房。

“应该是年年来了，我去开门。”

叶广琛笑着看她的背影，怎么都像是落荒而逃。

“是啊，都快五十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小。”

这句低语，林思婉没有听到。

她仓皇逃离，努力在几步路间平复情绪，神色如常的给时年开了门。

“年年，你……青青……你也来了……”

林思婉知道叶离过来，却也没想到，叶离会像十年前一样，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

和医院里那个浑身插满管子，安静躺着的女儿完全不同。

她还是那身校服，还是那个乖巧的女儿。

十年了，她没有长高，也没变模样。

挺好的，这样也挺好的。

还能见面，还能多看看她，还有时间让她再多弥补一点当年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