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见是李静来找她,有些错愕。
不过听到是林思婉要求的,时年也没多想。
敲了两下门,听到林思婉说了请进,时年推开了门。
刚要迈步进来,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捧着纸杯的庄丽霞!
时年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胸腔气浪翻涌!
“你来干什么!”
庄丽霞一听这话,压着的脾气终于爆发!
“诶!时年!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妈!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当着老师面跟你妈这个态度?!”
“就这你爸还说你是优秀学生代表呢!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代表啥!”
“跑出来大半年,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跟我嚷嚷起来了!你冲我嚷啥!”
“我告诉你,时年!你别以为在外边我就不敢打你!我……”
庄丽霞唰的一下站起身,不顾林思婉的阻拦,几步来到时年面前,扬起巴掌就要打!
时年不退反进,主动上前!
“你打!你打啊!只要你这巴掌打下来我就报警!我已经十六岁了!你这是家庭暴力!”
庄丽霞眼看落在时年脸上的手堪堪停住!
她被时年这话唬的一怔,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这下,庄丽霞怒气更胜!
“还报警抓我!好!你报!你现在就给我报!”
“我先给你打个半死!我看看警察来了怎么判我!我教育自己孩子,我还犯上法了我还!”
“小兔崽子!我今天不让你长长记性,赶明你都能翻天了!”
庄丽霞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林思婉一个肩不能扛的弱女子,即便奋力又怎么拉得住!
时年见庄丽霞抬手就把林思婉推倒在沙发上,心里一阵揪痛!
“林姨!”
时年赶紧到沙发上扶林思婉,也躲过了庄丽霞抡过来的扫把!
见时年躲开,庄丽霞追了过来!
时年怕庄丽霞误伤了林思婉,反而把林思婉全身护着!
林思婉倒在沙发上,抬起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个叫时年的孩子。
她明明双眼通红却不敢掉泪,明明心如死灰却仍奋不顾身护住她!
她明明还是个孩子!
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努力上进的好孩子!
虽然在叶离的事情上,林思婉心里的担忧和疙瘩仍在,可她仍愿给时年中肯的评价。
这样的孩子,身为亲妈的庄丽霞,怎么下得了手!
她想起来制止,可时年把她护的严严实实,只能看着扫把就这么落下!
“青青!”
因着是课间,即使刚才庄丽霞大吵大嚷也没人敢来主任办公室门前看热闹。
李静懂事的没有回来,这时候也只有叶离能现身救人!
至于叶离突然现身会不会吓到庄丽霞,那就不是林思婉现在能考虑顾忌的了!
叶离瞬间出现在庄丽霞眼前,伸手稳稳的握住扫把另一端!
轻而易举的夺走扔到一边,叶离冷若冰霜的脸上,寒意汹涌!
“鬼……鬼……鬼啊!快来人啊!救命!有鬼!救命啊!”
气势汹汹的庄丽霞被叶离吓得魂不附体,直挺挺的摔坐在地上!
她惊恐无比的看着叶离,心跳呼吸几乎都要吓停了!
因着大脑缺氧,连呼喊都听起来像被人掐着脖子,沙哑难听!
叶离听不得她聒噪!
“闭嘴!”
庄丽霞大张着呼喊的嘴巴以怪异的姿势迅速闭上!
叶离转身扶起时年,又把林思婉扶坐起来。
“妈,你没事吧。”
林思婉顾不得自己,摇摇头,担心的看向时年。
“年年,你怎么样?”
“林姨,我没事。”
时年恢复一些,转头问软成一滩站不起来的庄丽霞。
时年并没有上前拉起她,而是厉声喝问,“你到底来学校干什么?!”
这语气让庄丽霞有一种自己被审问的感觉,刚要发作就看到守在时年身旁的叶离。
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庄丽霞有些支支吾吾的答话。
“我……我听你爸说,你在这上学……刚好……刚好车间有个同事孩子也在这……就……就跟我说……学生都在传……说你是同性恋……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就过来……”
“是。”
时年回答的毫不犹豫!
庄丽霞无比震惊的看向时年,见她一脸坚决,庄丽霞又来了脾气!
“时年!你居然这么变态!你神经病!”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啊!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神经病!”
“你前两天跟你爸说过年不回去,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多大人啊!你让我以后在老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我,和你有关系吗?”
时年面色冷峻,“是你把一锅鸡汤摔在我面前要断绝母女关系!是你明知道我十五岁却能狠下心不管不问我死活!是你把我爸身上所有钱收走每天盯着他生怕他给我送口吃的!”
“你,除了盼着我死,其他跟我有关系吗?”
庄丽霞气的涕泪横流!
她不满的哭诉质问,“我……那我们一家人也要过日子啊!指望你爸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才多少工资!这一大家子人,我不操持不管着,你跟时衍,都去喝西北风吗!?”
“你管着?这个家你管的好吗?你真的管了吗?你把我爸这么多年的工资存成私房钱拿去接济娘家!你把时衍送去私立学校交一大笔看护费!喝西北风的人,怕是只有我吧。”
庄丽霞被人揭穿秘密,眼神一抖,气势又弱了几分。
“再……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时年!你……”
“你不是!”时年通红着双眼,强迫自己看清眼前这个嘴硬心更硬的女人!
即使她吓得魂不附体,即使她现在方寸大乱,可她仍不觉得自己有错!
时年无比清醒的面对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不,配!”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时年反问她,“如果你不来,你大可以骗自己,告诉所有人,你的女儿死了!她如你所愿饿死了!”
“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把你的所有留给时衍,不用担心将来指望不上女儿还要倒贴一笔嫁妆。回去你就说,时年是自己作死的,是出意外死的,是被人打死的!反正跟你没一点关系!”
“你不根本用担心街坊邻居怎么编排你。因为他们压根不敢靠近你。”
“你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你怎么就偏偏变成了你自己当初最讨厌恶心的样子!”
“你总说我姥姥偏心,可你呢?我姥姥尚且留我一口饭吃,你呢?只怕我多吃一口饭,你都要心疼三天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读书?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也非要坚持读书?我非要上学给你看!为什么?”
“因为我要自己永远警醒,我决不允许自己,活成你这种让人觉得可悲可恨的样子!”
“你走吧,我对你没什么话可说了。走了以后,你就当我死了。你放心,你生我,又养我十五年,我不会让你赔本倒贴,我会在我爸卡上打三万块钱。”
“从此以后,我跟你,恩断义绝。”
庄丽霞呆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艰难的爬起来,欲言又止的走了。
或许她想忏悔,或许她想咒骂。
无论说什么,时年都已经彻底免疫了。
就像时年自己说的,恩断义绝。
庄丽霞走后,林思婉让时年继续留在办公室。
“你等会跟我分开走,中午去家里吃饭。最近同学说什么问什么,不要听也不要理,时间长了他们就忘了。”
“好,我知道了,林姨。”
林思婉原本的行程已经耽误,索性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家做饭去了。
办公室里,叶离抱着时年,轻抚着她的背。
“想哭就哭吧,放心,这里没人会来,只有我们。”
时年终于在叶离的劝慰安抚中,从小声抽泣,到彻底崩溃。
“书里说,‘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顺应自然,坚持本心。姐姐,我懂得,我都懂得。”
“可是,你说得对。知易行难。道理人人都懂,可理解和做到之间……差距太大了。姐姐,我有时候也会想,怎么是我呢?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叶离眼底细细密密满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不能在这时候理性的告诉时年,这是应命而生的你不可避免的劫数。
她只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抚平时年心里那道被庄丽霞蹂躏糟蹋的褶皱。
每个皱起的折痕,都是一次毫不留情的伤害。
她知道,或许抚平它需要很长时间,可她相信时年会好起来,因为,这是她的爱人。
就像时年自己说的,她坚持回校上学,是为了警醒自己,决不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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