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燕国国相李左车自从回府以后,老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夜不成寐,只有挑灯读书。mengyuanshucheng直到夜阑更深的时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便不知不觉地瞌睡而去。恍惚之间,双耳隐隐听到一路哭声逶迤近来,心中大惊,继而看到一个孩子满脸红紫,七窍流血来到面前,用哭音开口叫道:“相父,我死了······”审视一看,这不是小燕王刘建吗?立刻瞠目结舌,“嗷”的大叫一声:“不好!”骤然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不禁冷汗如注,拍拍胸膛,道:“老天爷,可怜见我家大王······”正在暗自庆幸这好在只是一场噩梦,忽然,护国大将军郭蒙闯进来,脸色灰白,气喘吁吁报道:“国相,大事不好了,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儿······”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原来,当时燕国国相李左车交待燕王刘建乳娘的一席话,似乎是暗藏玄机,未免就曲径通幽,令那乳娘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国相,可这燕太后管姬没了,和现在让大王不要去碰太后所赐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啊?”左车一脸凝重,道:“事态紧急,你就不要问了,照做就是,过了这一阵子你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匆匆作别,那乳娘也不敢再问,转身回宫,谁知道燕王见国相李左车走了,立刻就变了脸,死活要看太后所赐的礼物,乳娘正为故主母管姬暴亡伤感不已,想起左车的交代,坚决不答应他,没想到这一下打开了燕王的贵族脾气,放声大哭,在宫里逢人就打,逢贵重的东西就砸,嚎啕道:“你们一个个不把我当人,我不活了······”
乳娘慌了神,大叫活祖宗,寻思燕王年幼,突然没了娘,多可怜啊,如今国相还这么苛刻待他,不就是要玩玩太后赐的东西,有什么打紧?但一想到,国相那铁青的脸,她就决定瞒住他,让护国大将军郭蒙去国库,偷偷地取出太后赏赐给他的宝物出来。燕王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亲自打开那聚宝匣子,顿时,心花怒放,一个人细细玩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已经到了晚间,他令宫人传蜡烛,摩挲那羊脂白玉,对烛光一照,登时幻化出霓虹万道,虚幻中仿佛有无数个穿红挂绿的小人儿在跳跃舞蹈,顿时就激动得满脸潮红,格格独笑······
左车和郭蒙,还有被吓成木木的燕王乳娘,他们都站在燕王的小小尸首前面,注目他那一脸红紫,七窍流血,一双求生想活的无神大眼睛瞪大得几乎要爆裂眼眶。他死不瞑目,却像落水的人死死抱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浑身扭曲地攥紧那玉如意,以至于整个身躯痉挛得麻花一样,这鬼娃的凄惨景象,显示出这孩子临死前是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还有他多想活,可是,这一切就被瞬间剥夺,一切不再了······郭蒙到了这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地质问左车,道:“太后也不至于如此吧······?”左车并不答话,只是取来早就预备好的一条生猪肉,在那玉如意上反复蹭磨,末了,扔给侍卫牵来的一条黑狗。
那条黑狗见了肉,就扑上去大吃起来,接下来,郭蒙和乳娘几乎要伸长脖子期待着,只消片刻功夫,那狗就哀鸣不已,倒地挣扎一番,抽动着七窍流血,末了重重一蹬腿死了。见了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顿时连嘴都合不拢了,郭蒙和左车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真是痛不欲生。这时候,燕王的乳娘嚎啕起来,抱住左车的脚,痛悔道:“都是我不听国相的话,以至于害死了少主······”郭蒙脸色铁青,双眼隐隐发红,自责道:“唉,都是我们不听国相的话,让小燕王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真是有负先帝所托,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左车仰天长叹一声,道:“都别说傻话了,此乃天数也,事已至此,自责有什么用?自此汉家再无大燕国,只有广阳、右北平、上谷、渔阳、辽西、辽东诸郡了。”
燕国国相左车一夜没能入睡,捱到平明,恍惚中听见吏胥来报:“国相,昨夜大王乳娘随大王走了······”左车吓得坐了起来,就看见隋何来见,两人说起鬼娃燕王暴亡的惨状和他乳娘殉死的悲切,唏嘘不已。隋何道:“我如何这么背运,就赶上这燕王暴毙的事儿,实在是于心不忍,但这事儿该来的就要来,不是你我能阻挡得了,我即刻就回京复命,国相就留下善后,以待皇帝处断。”左车和郭蒙两个人悲啼不已,燕王虽是小孩,但毕竟是两人之主,两人挂了小孝,这一幕看得隋何陪泪,匆匆出了燕京,一路风雨兼程,跋涉劳苦回关中长安去。其实,这时候,驰道上的八百里加急快马已经早就将这条噩耗报与京城,皇帝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最后,不得不相信事实,暗自痛心疾首哭了一场。
当隋何赶回宫后,他报与皇帝,再要去太后的长信宫复命,可是,宫官们告知他,太后正在太妃赵子儿的永宁宫,请他去那儿觐见。原来这赵子儿本来就住在长秋宫,但有一天,吕后来访,说起这宫居住不得,秋属于金,是肃杀刀兵收割之季,这还要长秋,那岂不是妨碍女主?于是,让她乔迁永宁宫,讨个吉祥如意。这一举动,让赵子儿暖心不已,当场就激动地热泪盈眶,赶紧谢恩。谁想到,她一腾退长秋宫宫里就闹起厉鬼来,最后,虽被曹参勘破,但那宫里头是死的死,疯的疯,成为了禁宫,为这她可是暗自高兴,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场浩劫,便对太后感恩戴德,未免就走得近了。
以后的日子,太后时不时问候她,走动得勤了,今天又莅临来了不说,还带来了新鲜的甜瓜果子,满面春风地道:“姐姐有些时日没见妹妹了,想和你说说话,正好有长沙王贡献来的时鲜瓜果到了,因此先带了几个来,请妹妹尝新。”子儿自然是受宠若惊,赶紧拜谢,太后一把扶起她,嗔怪道:“自家姐妹见外干什么?”因此,两人更亲近了些,也就放开了说话,话题也随意了,话也多了。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宫官来报道:“大使隋何回京来见太后,现在已经到了永宁宫外。”太后回道:“那就让他来见哀家吧。”
子儿一听,慌忙要回避,太后一把拉住她道:“你是先帝夫人,是哀家的妹妹,哪用避嫌,正好一起来见他。”子儿推让不得,吓得侧身坐了。不大一会儿,隋何来见,见了太后和太妃施礼道:“臣出使燕国回来复命,有一桩沉重的消息要禀告太后,臣赶上小燕王在宫中暴亡,实在是痛惜······”太后听了,回一句道:“唉,这真是太可惜了,这孩子福薄,怎么说呢?这都是源于他娘所致,这燕太后她的娘管姬,哀家从来没有说要对她不利,可她轻率用一死来诬我,这贱婢,什么样的茬,必定长出什么样的刺,她的孩子能有寿,那就怪了?”
太后此言一出,子儿顿时感到一股透骨髓的寒意,也立刻明白了更深的含义,不觉浑身直打哆嗦。太后又道:“没娘的孩子可怜,随他娘去了也好,但后事马虎不得。”
隋何道:“至于燕王的后事,燕国相李左车和护国都尉大将军郭蒙已经安排好了,皇帝这边,相国曹参和御史大夫府邸,都已经派员去燕地处置,太后放心就是。”太后沉吟道:“这就好,你一路跋涉辛苦了,也下去歇息去吧。”隋何叩首谢恩而去。太后又对子儿道:“戚夫人获罪,被幽禁在永巷也有好些时间了,她在井臼谢罪,哀家也是于心不忍,但上有汉律,哀家也没有办法。这样吧,妹妹你替我去看看她,顺便将管姬自缢,还有她儿子燕王刘建在宫中暴亡的事儿告诉她,休得使她对外界一无所知。”子儿赶紧喏喏,但她实在不知道太后这是几个意思?想问,又不敢说出口,只有领命而去。
赵子儿终于见到了戚夫人,见到了关在永春巷舂米,在阴暗穿堂风中,心和身子一样冷的戚夫人,这时候的她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亮丽。身上的短褐,眼中的幽怨,更恐怖的是她竟然被戴上铁枷,让子儿她们觉得都隔了另外一个维度。戚夫人见了一身金玉,珠光宝气的赵子儿,手中正在舂碓的石头杵,哐当一样掉落砸地上,她泪如泉涌,呐呐一句道:“赵姐姐你竟然来这种地儿,如今你看见我有多可怜了吧······”说完赶忙去捡起那跟石杵,道:“我在忙啊,一天得舂米一斗,不完成宫官就要责罚我,让我睡在户外挨饿受冻的。”子儿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石杵,扔在石臼上,骂道:“这些贱婢太过分了,竟敢欺负戚夫人的凤体,还有天理吗?太后也真是的······”
子儿说完又对监工的宫官骂道:“我今天就在这儿,你们再敢为难戚夫人,我打断你们的腿,撕烂你们的嘴,都给我听好了,滚开!”那些监工的宫人一见这阵势,赶紧开了戚夫人身上的铁枷,低头退出腐朽的枢门外。这时候,子儿赶紧一把抓住戚夫人的手,看见那葱白一样纤纤玉指,满是红肿的溃烂,泪水忍不住流下,赶紧让她歇着,一挥手,她的侍女立刻献上食篮子,打开抽屉,里面满是热气腾腾的鱼肉果脯。看得戚夫人饥饿的双眼直放光,怯生生看了子儿一眼,心里在疑惑,子儿不会是在戏弄我吧,竟然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这么好,不怕惹事?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梦吧?可子儿在清楚地肯定道:“你吃吧,姐姐今天是特意是来看你,为你带来的······”戚夫人连忙打断她的话道:“那就谢谢姐姐了······”她实在是害怕子儿在一瞬间又反悔了,便一把扑在食物上,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望着昔日极尽天下奢华,腻味山珍海味的天下贵夫人花魁,如今落难到了这一步,子儿再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安慰道:“妹妹慢些吃,不要噎着······”吃饱了,温暖的话也让自己暖心了,戚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也回过天真的长不大的要命性儿来,她低眉折腰,鞠躬在子儿的面前,子儿赶紧扶起她,安慰道:“妹妹,没事儿,很快就会好的,不过,你好久没有和外界通消息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其实,管姬比你更惨,虽然她和太后,一进宫就为她用命,唯她的话是从,但她没有逃脱狡兔尽,猎犬烹的下场,她自缢而死,还有她的儿子刘建在燕京蓟县燕王宫中暴亡······。”戚夫人听了,双眼闪出雪亮的光芒,惊问:“什么?这是为什么?”
子儿眼圈红了,低声回道:“没有为什么?你终能懂的。”戚夫人点点头,表示懂了,突然间,她清越的歌喉一发,乃是见景抒怀,作歌道: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
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此即戚夫人有名的“舂歌。“仿佛在暮春的未央宫的朝堂上,她找回了当初为天下最高处尽头的贵妇感觉,身上的歌舞基因瞬间就激活了。她用黄莺百灵鸟一样的歌喉,唱出饶梁三日的心中哀怨,仿佛先帝刘邦在她身边静静地谛听,然后,将她揽入怀中,百般抚慰,极尽缠绵。
但事实已经粉碎了她的豪华梦,此时的听众赵子儿,这时候已经是处在雷击一样的焦头烂额之中,她冷汗如注,如同堕入深渊,她明白戚夫人唱的是什么?可她已经被她轰击得连站也站不稳,矛盾得生不如死了。戚夫人这意思很直白,她要要回一切,有饭不愁晚,她有一个很能干的儿子,在强大的诸侯国赵地为王,到时候,自己是希望可以翻本的,自己还可以反攻倒算。这可为难死了赵子儿,她后悔死了今天来见戚夫人,虽然是太后的意思,可太后并没有强令她来,实际上是自己念及昔日大家姐妹异常的情谊,想看看落难的戚夫人,当然,也有潜意思里俯瞰人间的苦难,才是身居天堂的最美感觉,这种小心肝是人性之恶,子儿当然不能免俗。
可现在自己落得过进退两难的境地,这真是进了狐狸穴,难免一身骚,自己虽然是被太后授意而来,但自己发挥也太过了。如今怎么办?戚夫人已经当她一个人的面唱了反歌,现在在太后面前告发她吧,难得戚夫人性情中人,对自己那么信任,如同至亲的家人一样,这于心何忍?落井下石,自己还剩有多少人性?可不告发吧,自己把人都支出去,单独和戚夫人在一起,居心何在?吕太后是什么人?她有通天的辣手,这宫头有什么事儿能瞒住她?别看这永巷偏僻,那万一让宫人听到了呢?那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被封为淮阴王的儿子刘友,那下场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到这儿,她浑身冷颤,一刻以前还是自信爆棚,充满优越感的她稀泥一样垮了。
她剧烈地咳嗽一回,甚至连小便都吓得失禁了,她要逃出这是非之地,尽快去太后面前撇清自己和“定时炸弹”戚夫人的关系。想一步就跨到长信宫,在太后面前澄清一切,第一句话就说戚夫人在永巷唱了反歌,这对太后不仅是大不敬,而是充满了倒算的杀机。由于又惊又急,她踉跄而起,几乎再没听清戚夫人起身相送说了什么,只是在天地异色中,出了永巷,立刻吩咐宫人道:“起驾去长信宫,快!”她哪知道此时的戚夫人已经在望着她的背影,失望地掩面哭弯了腰,她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痛断肝肠,她的心在碎,她的希望在碎。子儿刚一出门,恶狠狠的宫官们就一拥而入,给戚夫人带上铁枷,冰冷地呵斥一声道:“犯妇,还不快点赶去舂米,今天达不到任务,你就别想晚上有睡的地儿······”
子儿一心羞愧,一腔忧虑,几乎是衣袂带着风,虽然自己小便失禁污染了襦裙直裾,但她什么顾不得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保住儿子和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几乎在百米冲刺一样地疾走,但还是嫌自己太慢。正是心想事成,她远远看到太后已经就在宫门迎迓自己了,她哪会想到,自己的这种状态正是太后所需要的,自己做了太后的爪牙,还在菜鸟般的浑然不觉。她一头抵在太后的留仙裙下,直接开口道:“太后,戚夫人在永巷唱出了反歌,道是,‘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这分明是要造反啊······”
只听得一声拂袖的劲风声音,子儿仰头一看太后那铁青的脸,哪还有那双平时看上去很慈祥的娥眉凤眼,她五官都挪位了。子儿一下子又漏尿了,她想自己是不是该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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