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神秘出西凤诀别亲 玄机起床车活殉墓(下)

次日,惠帝朝会,使御史大夫司草拟册封太子诏书,由相国王陵正式颁布,立原大世子刘恭为惠帝太子。gsgjipo此后,惠帝执手西凤夫人走进了长乐宫的月室,夜夜笙歌响起,直到他再也不能走出来过。这是孝惠皇帝最黄金的时期,他和西凤夫人琴瑟和鸣,但又绝对不冷落张皇后,上对吕太后时时刻刻守着孝道,下对太子管教有加,中对长公主、赵子儿太妃和薄姬太妃,还有除了长兄齐王刘肥、幼弟燕王刘建过世之外,对其余的六位王子和其他的家人敦厚关爱。他用休养生息的仁政,使得国家政治清明,朝野交口称赞。

这同样是吕太后最惬意的黄金时期,儿子因拙成巧,她也活回去了,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花萼一样光鲜亮丽,和实际年龄不相符了。她的心闲了下来,昔日威严的法令纹浅谈了,一切在她的眼里开始变得温柔,她终于能不再芥蒂小太子刘恭,对争抢她权威的西凤夫人也有了好感,甚至于总想赏赐他她。张皇后更是变得笑颜如花,有了她那个青春年龄段该有的欢声笑语,况且,她本来生就有一幅天生喜气洋洋的清脆嗓子。

春花秋月等闲度,不觉时光荏苒,到了九月二十六日,这一切戛然而止——大汉的山陵崩塌了。这一天,退朝之后,惠帝容光焕发地回到了月室,身被绣绦的西凤夫人早就迎出了宫门,看见惠帝早早下了步辇,叫一声:“我的‘公主’卿卿,朕终于等到散朝见到你了······”听得西凤夫人含笑应一声:“皇上,你辛苦了,盛宴已经备好了,你今夜就好好放松放松吧。”说完,两人依依执手走近宫内,不多时,管弦丝竹之声响起,那是盛大的《钧天之乐》,那是来自天界的声音,让所有的闻者恍然置身三清天界。

好一场长夜之饮,惠帝兴奋得意乱神迷,西凤夫人舞影缭乱,一直到鸡鸣五鼓,惠帝起身,用手一招西凤夫人,口齿不清地道:“我的美人,我们该共度···良宵···都散了······”于是,好一场人散后,一弯新月凉如水,西凤夫人扶持着皇帝,随手放下重重帷幕,步入灯烛阑珊深处,不多久,从宫闱深处传来了他们恣意“吃吃”的笑声,所有的人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当值的宦官、郎官、宿卫、宫娥还在惬意中露出微笑,他们也可以眯一下了。

黎明,突然,看见西凤夫人赤足蹀躞而出,她凌乱的鬘发斜耸着金子步摇,但面色十分冷静,从口中低声咬嚼几个字出来:“皇帝已经驾崩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天崩地裂,整个汉宫顿时嗡地炸了,宦官们什么也顾不得了,飞奔四去禀告太后和皇后,北军太尉樊哙闻信火速率虎贲军镇住月室。太后在长信宫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叫一声:“上苍,我的儿······。”便瘫坐在胡床上,这一切对太后来说,那是天塌了,不但是天塌了,而且塌下来的全部砸到自己头上,使自己无可躲避地支撑着。可毕竟吕太后不是寻常的女子,她是中国开埠五千年来数得上的坚毅女人,情感上她想哭,哭过撕心裂肺。自己儿子孝惠皇帝是她人生的全部希望,十五岁登基,仅仅在位七年,现在才二十三岁就已经舍她而去,自己这是华发人送黑发人。可她更明白,眼下的险恶形势,那是列强环视,所有的敌手都在虎视眈眈,都在偷着高兴,都在伺机发起对她这个寡妇寡母致命的一击,所以她告诫自己绝不能乱了方寸,自己要稳住,要巍巍泰山一样坐稳住这大汉的万里河山。

由于比泰山还重的心思,她虽然控制不住哭声,但没有在大众场合流一滴泪,这心肠也是够硬的,只是冷冷地吩咐:“起驾,哀家要驾临未央宫紫微宫!”紫微宫是长安宫的主政大殿,是所有决策国家大计的地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现在起,她这个太后吕雉要挑起大梁,要让任何人都不要抱有幻想和二心,要让任何人都明白,在她的娥眉裙钗之下,杀伐的权柄随时拍下镇压的巨响。她要在长安宫的主宫未央宫里的主宫紫微宫里,在龙床上镇守,她面对各怀鬼胎的群臣,她稳稳地坐了下去,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当时在帝崩现场的西凤夫人何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听得一路悲啼自远而近,原来是西凤夫人一身缟素,白衣胜雪,脚步虚浮蹀躞而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仰头直言道:“太后娘娘,臣女西凤夫人,当初自荐进宫,初心是使惠帝龙体得以康泰,今帝不幸山陵崩,是臣女失察渎职,枉负皇帝嬖幸,愿从此进入禁宫自省,等到皇帝大殡之日,臣女自愿殉葬,永追随今上于泉下,长夜万世伺候皇帝。”

太后听完西凤夫人这一番话,脸上木木丝毫没有表情,开口道:“皇帝生死自有天数,和你没有相干?你不要这样?”西凤夫人嘴角一翘,坚决地道:“臣女心意已决,请太后成全。”太后还是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既然你对皇帝这么情真,哀家岂有不成全你的道理?太仆你亲自去安排西凤夫人去禁宫,修养太真,待到皇帝大殡之日,再成此大礼吧。”太仆夏侯婴受命站出朝班,向西凤夫人走去,西凤夫人毫不迟疑地应一声:“走吧。”就头也不回地随他走出紫微宫。太后望着他们渐行渐远,对相国王陵道:“从今日今时起,朝政一切如常,皇帝的大葬,哀家自有筹划,容后徐徐图之,好了,今天就到此,众卿家退下各司其政去吧。”

面对这风云突变,面对吕太后的反常诡谲,她丧子,失去了才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皇帝儿子,面对自己的一脉失去皇帝之位,她理应悲痛欲绝,而她不见一滴眼泪,这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事情是那么简单吗?这对于相国王陵来说,真是一次大考,虽然他还不知道凶吉如何,但太后在权座上睥睨堂下所有人的眼睛,分明在蕴含着凛凛杀机,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那就是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让自己无所适从,就只有一个感觉,脊背发凉。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后这葫芦里到底是买的什么药,使得王陵呆若木鸡,他越想越不明白,怎么也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没办法,只有脚步迟滞地会自己的相府去。

一连几天过去了,整个朝廷还是波澜不惊,但明眼人看出来,整个汉宫无形中成了惠帝的灵堂,杀机隐隐,尤其是相国王陵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得彻夜难眠,恨不得要撞墙。就在这时候,家人来报:“留侯公子张辟疆来求见相国。”王陵听得浑身一震,问:“哦,是他,快请他进来。”说完,想了想,亲自迎了出去,看见辟疆遥遥见礼,问候道:“相国大人安好?”谁知道这一句问候,触动王陵的伤感,忍不住酸溜溜道:“安什么好啊?老夫都快成朽木了,不想到现在这份上,还弄一个祸及自身。这朝中,皇帝山陵崩,而太后竟然反常不举哀,不发丧,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要是你家翁留侯在,老夫早就去府上请教了,可现在他们逍遥去了,这国有疑难该问谁去?张公子算起来,也该年有十五了吧?你可否一如乃翁有指教的地方?”

辟疆折腰道:“家翁那是该去时去了,何必老相国执念,但小可自幼蒙家翁教诲,看事情也略有一二见地,所以今天来见相国大人,不敢谈指教,只是进一言请相国斟酌。”

“公子快快请讲。”

“太后只有惠帝这个独子,现在崩了,太后虽然有哭声,但没有泪水,相国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王陵摇摇头,回答:“貌似知道,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

“相国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天下不能再升的极臣,你现在应该立即这么作,皇帝没有成年的儿子,只有一个小娃娃太子刘恭,她怕你们这些旧臣起来作乱,所以才这样。相国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天下不能再升的极臣,你现在应该立即这么作,你赶紧请太后拜吕台、吕产、吕禄等为将,将护卫京师的南军太尉周勃和护卫长安宫的北军太尉樊哙一职卸去,交与太后委任诸吕,再让‘吕人洞’的诸吕们进宫用事,如此一来,太后就会心安,君等也可以脱离祸事了。”

“这怎么可以?先帝在日,从来都不让后党这样过于干政的。”

“相国你不这么做,所有的一切到此结束,恐怕没有以后了,你身为相国,坚持原则本没有错,但也要懂得变通,难道不可以临时这么办吗?”

王陵听到这儿,茅塞顿开,忍不住赞道:“到底是留侯得意公子,果然是先生不如后生,那就这么办吧了吧。”

次日,太后临朝,相国王陵出班奏道:“如今惠帝新崩,赖太后之力主天下,毕竟太后女主,与诸旧臣难以致密,所以,本相国请太后临时成制,拜吕台、吕产、吕禄等为将,将护卫京师的南军太尉周勃和护卫长安宫的北军太尉樊哙一职暂时卸去,交与太后委任后家诸吕,再让‘吕人洞’的诸吕们进宫用事,筹措天子大殡,纳采是万全之策,妥当之举。”

太后听了闭目沉吟良久,低声道:“这怕不好吧?有违历朝的祖制啊。”

王陵答道:“这后党当政,当然不可以,高帝有遗诏,训话后党不得当政,但现在的形势,可以临时这么办,故请太后这么办。”王陵说完,将目光看向群臣,于是,群臣趋出拜舞,齐声道:“现在形势严峻,请太后允诺。”听着这如雷贯耳的声音,太后道:“既然诸位卿家都这么要求,哀家就暂时答应了,吕禄、吕产暂时领南北二军;吕台、吕念、吕更始为宿卫廷尉中尉,总督皇帝后事,唉······”到了次日,吕禄、吕产从周勃、樊哙手中承接了兵符,诸吕浩浩荡荡进宫,吕氏权由由此开始。

充满了后党的后宫,终能让太后开始了正式朝会,由相国王陵象征性颁布诏书,大赦天下,择九月辛丑日惠帝大殡,葬于帝陵,号帝陵为安陵。这期间,迁都尉陈平为左丞相辅国,由太子刘恭,以少帝身份主政!······到了这一步,太后可以放心地哭一场了,她哭自己的不易和孤独,她哭儿子的扔下她狠心早去,直哭得昏天黑地,那滂沱的泪水,有了至真,令所有闻者凄惶,悲痛欲绝。

终于到了皇帝大殡的日子,长乐宫的鸿台之下,前导惠帝英魂的旌幡如林一样树立了起来,右边为代表太阳的三足金乌和七尾狐,左为代表月亮的蟾蜍和玉兔。中间树幡隶书写道:“谥号孝惠皇帝之灵柩过所毋留”。其时,惠帝身着玉衣已经入殓,黄肠题凑和梓宫、便宫和外藏椁,已经摆出,烹熟的整牛端上灵前,接下来,隆重的大戏,西凤夫人的殉葬正式开场,许多人和许多的众生相正期待这皇帝葬制的**到来,这是一场人性虐杀的盛宴。

惠帝进入墓室以后,就在他的皇陵前临时搭起了一个祭坛,一个为他的生殉——西凤夫人定制的牺牲献礼台。盛装的西凤夫人在宫人的拥簇下,款款走上了祭坛,她今天冷艳逼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仿佛不是来殉葬,而是来第一次陪皇帝待寝。她身穿白绢制作的深衣,襦裙,右衽斜领,窄袖,腰下四幅罗群,封釉系结,她仿佛不是来领死,而是高高兴兴地陪惠帝去登上天界一样。奉常大夫叔孙通喊了一声道:“吉时已到,送西凤夫人侍候天子!”这时候,宦官们推来了一辆奇特的床车,它既像是车,其实又是床,大小仅容一个人,正中间是一个人形状的凹陷,有机关锁定双手双脚,床底下是四个能滑动的滑轮。原来古代嫔妃宫人为天子殉葬,有生殉和死殉两种,生殉就是捆绑手脚活埋,死殉名目很多,有赐毒酒,有赐白绫,也有赐当场击穿天灵盖而死的。

太后替西凤夫人选择了生殉,这倒不是她高看西凤夫人,而是她特别关爱自己的儿子,她真挚地希望,去儿子另外一个世界伺候他的爱妃,得收一个好的死相过去,她还是那么完美,让自己的儿子惠帝在异界还是那么开心缠绵。但同时,她又不希望西凤夫人进入墓室以后,因为身体的窒息,或是心理的后悔崩溃,对惠帝的棺椁动手脚,所以,她就让她进入这种特制的床车躺下,用机关死死地控制住她的手脚,再缓缓地滑向惠帝皇陵的墓室甬道······

西凤夫人含笑走向那辆特殊的床车,先向太后行了子媳大礼,恬然地走向那辆床车,然后在侍儿的扶持下,不失优雅地登上,再躺了下去······她全程如同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有一丝死亡的气息,看得太后暗暗心惊,看得所有人脊梁上透出一丝寒意。两个宦官上前手脚麻利地打开机关,然后锁定西凤夫人的双手双脚,就这样,西凤夫人就像一个跌落在人间的天使,用海棠春睡的风姿,用美人榻上牡丹躺告别这个人世,她没有表现出一丝对人间的眷念,相反,她乐意去陪自己所爱的人——惠帝,永夜同穴!

骤然间,厚厚的帷幕在西凤夫人头上打开,在她的周身严严实实地罩下,两个年老的女宫官率领一群手捧盖着白绡托盘的宫娥,撩开帷幕走了进去,她们顺序扯开托盘上的白绡,原来里面都是小小的玉石,有红玉、白玉、碧玉,一共有七块······

奉常大夫叔孙通,紧盯住日晷,终于喊出一句:“吉时已到,送西凤夫人陪帝同穴!”西凤夫人最后看了一眼蓝天白云,还有自由的鸟儿翱翔飞过,她美丽的大眼睛最后还是滑下了两串清泪。一阵“扎扎“的车轱辘声响起,那个床车终于在滑轮绳索的控制下,沿着惠帝帝陵的斜坡甬道,缓缓地滑向墓室深处······忽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直在奉孝的太子刘恭,猛地放下手中的惠帝牌位,一下子冲到了床车的前面,几乎是嘶吼了一声:“娘······”这一切来得石破天惊,风云突变,大家立刻反应过来,猛地停下下滑的床车,大家面面相觑,怔怔地盯住刘恭。

西凤夫人冷冷地怒斥一声道:“让开,你娘是张皇后,臣妾只是你庶母,好好做你的皇帝,收好万里河山去吧。恳请陛下晓事儿,休要耽误我和皇帝的佳期,请诸臣送臣女去也。”这一席话听得刘恭小小的身躯在颤抖,但只是一会儿,他立刻干净利落地闪开一旁,开口道:“本太子恭送西凤夫人追陪先帝成礼。”垂帘后的吕太后,被眼前的这一幕惊炸了,她条件反射一样从座上蹦了起来,脱口而出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随着太子娃娃的飞快转变,她缓缓地落座,陷入了深思,只是用梦话一样迷离的音调来一句道:“吉时已到,成礼吧!”

最后,在祭坛上的西凤夫人身旁,忽然帘幕四合,遮蔽了一切,两个宫官肃穆地俯首走了进去,原来她们要对西凤夫人完成最后殉葬的一个环节,对西凤夫人的玉体,用百花芬芳露完成最后的定点净身,擦拭人体的九窍门,最后依照华夏古老的习俗,用美玉开始堵住西凤夫人的嘴、双耳、双眼、鼻孔、阴门、肛门······然后,她就不再说话了,不再和人世间再有一丝关系······

那辆载着西凤夫人殉葬的床车,越滑越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像被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终于牵引绳子松了下来,说明西凤夫人那个床车到底了,最后,在隆隆声音中,两扇巨石做的墓门在缓缓闭关。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六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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