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五十六回(上)

袁盎喝了一碗酒,放下酒碗,“唉!老夫自从被晁错陷害,幸蒙皇上没有定老夫的罪,只是罢了老夫的官,按理说,老夫现在一介布衣,正应该闲云野鹤般颐养天年才对,可是老夫这心里啊就是放不下朝廷,放不下皇上啊,你说老夫是不是犯贱啊?”

窦婴笑道:“袁兄是胸怀天下的治国之才,当初周勃以铲除诸吕匡扶刘氏天下之功自居,将文皇帝不看在眼里,是袁兄在文帝面前进言,让周勃有所收敛,周勃因此对你怀恨在心,可是后来有人告周勃谋反,文帝要诛杀周勃,也是你老兄直言劝谏,文帝才没有杀周勃,你老兄也是有功劳的,如此正直坦率之人,朝廷不用是朝廷的损失啊!袁兄想问的是不是关于削藩之事?”

袁盎道:“正是呢,听说晁错一心怂恿皇上削藩,这不是胡闹吗?你我都做过吴王刘濞的丞相,咱们还不知道刘濞为人吗,他一直想反朝廷,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倒是成全了刘濞。”

窦婴道:“可陛下不这么认为啊,陛下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吴王刘濞会真的造反呢?削藩的诏书恐怕现在已经发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由着去了。”

袁盎激愤道:“唉,这如何是好?窦大人难道没有劝一劝陛下吗?”

窦婴冷笑道:“劝?如何劝?陛下会听吗?除了晁错的话,我看陛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袁盎怒道:“晁错这个老匹夫,为人暴戾,手段强硬,他恨不得将刘姓诸侯王都收拾了去,汉家天下到底乱在此人手里,此人不除,天下难有太平。窦大人,你能否寻个机会让老夫见上陛下一面?”

窦婴道:“袁兄想见陛下?你要劝陛下停止削藩?”

袁盎道:“有何不可吗?”

窦婴摇头笑道:“不中用啊,我知道袁兄有辩才,只是这次陛下是铁了心要削藩,没有回头路了,我劝袁兄还是不要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袁盎道:“不管陛下能不能改变主意,老夫该说的还是要跟陛下说。”

窦婴笑道:“袁兄啊,袁兄,你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直,容易得罪人啊!”

袁盎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害怕得罪人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老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该说的话不说老夫还不如一头撞死了。”

窦婴叹道:“好!袁兄真是条汉子,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陛下见上一面。来,来,吃酒,这碗敬袁兄!”

二人又把盏闲话一回,至晚方散。

王娡吐了血后,又喝了张青生开的药,果然身子清爽起来。这日皇帝早朝,她便去看妹妹,王娡和皃姁都住在宣室殿,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一进屋,就瞧见皃姁正在和母亲说话,见姐姐来了,笑着道:“姐姐好多了?听说姐姐伤口又犯了,妹妹还没去给姐姐请安,倒让姐姐惦记妹妹了。”

王娡一面问候母亲,一面笑道:“咱们是亲姐妹,原不拘这些虚礼的。”

皃姁笑道:“宫中不比别处,尊卑有序,妹妹不敢坏了规矩。姐姐别站着啊,快请坐。”

王娡挨着母亲坐了,看着皃姁的肚子说道:“妹妹的预产期就在这两日了,一应东西可都是全的?我这些日子卧床,也没顾得上这些。”

皃姁未及言语,臧儿笑道:“内府见你们姐妹如此受宠,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还有什么是不全的呢!”

莲花在一旁插嘴道:“美人,您还没见那些奴才这两天如何跑得勤呢,咱们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踏平了。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送,库房里都快放不下了。”

皃姁道:“好了,莲花,你去将内府新进宫的玛瑙葡萄拿一些来给姐姐尝尝。”

王娡道:“这个季节能吃到葡萄?可是妹妹的福气了。”

皃姁道:“这算什么,姐姐,等我生下小皇子,比这好的还多着呢。”

王娡道:“姐姐倒是希望妹妹第一胎能生个皇子,将来也就有靠了。”

说着话,莲花将玛瑙葡萄端了进来,绿汪汪莹亮亮的一小盘,王娡拣一个尝了,果然酸甜可口,又多吃了两个,臧儿也吃了一些,皃姁说道:“看母亲和姐姐吃得好吃,我也想吃几个。”

臧儿道:“你快少吃些吧,之前不是已经吃过一盘子了吗,什么好东西,吃多了伤身。”

皃姁撒娇道:“有什么大碍,女儿身子结实着呢。”

说着,便揪了几个放在嘴里吃起来。母女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见皃姁皱着眉头,脸色煞白,浑身打起冷颤来。

臧儿意识到情况不好,忙问:“女儿,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忽然煞白,连血色都没有了。”

皃姁捂着肚子到:“母亲,女儿身上冷得很,下腹部也疼得厉害。”

臧儿一手扶着皃姁,一手摸着额头道:“都是冷汗,许是要生了,女儿,不怕,母亲和你姐姐都在身边呢。”

王娡也焦急望着道:“妹妹,坚持一会儿,姐姐这就传太医。”

说着,早已吩咐人赶紧传太医、乳医,不多时,太医和乳医们都来了,为首的王太医诊了脉,说道:“少使一时食凉伤了脾胃,中气不能运化,喝一碗暖暖的姜汤就好了。”

王娡问道:“少使下腹部疼痛,难道不是要生了吗?”

王太医答道:“也是寒凉所致,大体今日是不会生的,一应事务预备着就是了。”

果然,如王太医所说,一碗暖暖的姜汤下肚,微微出了些汗,皃姁顿时觉得好多了,身上也不冷了,下腹部也不疼了。

王娡又陪皃姁呆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告辞,皃姁便有些不高兴,“姐姐这么急着走,是要回去陪陛下吗?”

王娡笑道:“妹妹折腾了这会儿子,该闭眼养养神了,也让母亲休息一会儿吧。”

皃姁冷笑道:“姐姐想陪皇上就直说吧,何苦拿母亲当幌子。”

王娡知她产前焦虑,也不便和她争执,臧儿忙道:“好啦,都多大了,你们俩姐妹还是这样吵,不过话说回来,女儿你现在怀着孕,不便伺候圣驾,有你姐姐陪着陛下,省着恩宠落到别人身上,也是好事,你姐妹俩个只有齐心协力,才能牢牢抓住陛下的心,如今太子未立,各皇子也未册封,再不抓住圣宠,将来可怎么样呢。”

皃姁撇着嘴道:“母亲就是偏向姐姐。”

臧儿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能偏向哪个呢,无论你们之中谁得了恩宠,都是咱们家得了恩宠,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你们俩个是最亲的,母亲还能陪你们多久?”

说着不禁流下泪来,王娡很少见母亲流泪,母亲在她眼里一向都是刚强不屈的,眼见着这两年她头上的白发渐渐多起来,方体会到母亲也已老了,内心也开始变得柔软了,忙拿话岔开道:“看母亲说的,我和皃姁从前也是这么着,哪里就真吵了,我心里疼这个妹妹还疼不过来呢。”

皃姁也笑道:“是啊,母亲,我跟姐姐开玩笑呢,陛下宠爱姐姐,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在这后宫之中,属姐姐是一等一的人物,我还盼望着姐姐能当皇后呢!”

臧儿破涕为笑道:“当日算命的就说你姐姐富贵至极,母亲看你姐姐当皇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王娡忙拦道:“隔墙有耳,母亲快别这样说了,这些话岂是能乱说的呢。”

臧儿住了嘴,王娡也就回去了。及至见了皇帝,说起皃姁今日腹痛之事,皇帝又询问了几句,说道:“这几日因削藩实在腾不出功夫来,等明日朕去看看她,有你母亲和你照顾着,朕也就放心了。”

王娡服侍皇帝洗漱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皇帝用过早膳,又去上朝了。这里王娡坐着出了一会儿神,便准备去看皃姁,忽然见莲花急急忙忙赶来,说道:“美人,少使肚子又疼了起来,这次怕是真的要生了,老夫人让奴婢过来告诉美人一声,还想请皇上过去看看呢。”

王娡道:“陛下刚去上早朝,且得等一阵才能回来呢。况且产房不洁,陛下也不宜进去的。”

莲花回道:“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可少使说‘我这是头一胎,有陛下的龙气护在这里,必是吉祥的,就让陛下在偏殿坐着好了’,老夫人又再三劝少使,少使就是不依,还说陛下要是不来,她就不生了!”

王娡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皃姁还这样任性。走,我去劝劝她!”

到了产房,就见一群太医乳医愁眉苦脸,臧儿在一旁苦苦劝说,就差发火骂人了。

王娡忙拦住母亲,走近来劝道:“妹妹,生孩子可不比别的,这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的事啊,如今已经见红了,再不生,孩子和你就都有危险了。乖,听话,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皃姁忍着痛道:“姐姐不必劝了,我见了陛下自然会生的。”

王娡急道:“妹妹,陛下正在早朝,没有那么快下朝的,你要等到那个时候,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皃姁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见陛下,不见陛下我就是不生!”

王娡怒道:“你真么这么任性!你有没有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过?为陛下着想过?为母亲着想过?再不济,你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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