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回身见是王娡,本想发作,因想着她姐妹二人正如日中天,便忍住气转了笑脸道:“是王美人啊,奴婢见过美人,不知美人来这里有何吩咐?”
王娡走近道:“吩咐?你还知道听从主子的吩咐?皇后娘娘肚子饿了,让你去传些吃的,你就推三阻四的,你这是听吩咐的样子吗?”
碧荷心里有愧,便不敢顶嘴,只陪着笑道:“美人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原是要给皇后娘娘传膳去的,只因一时多说了两句,让美人误会了。”
王娡冷笑道:“你是奴婢,只有听差的份,哪里轮到你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嘴了,本宫看得真切,听得明白,何来误会?好个乖滑的丫头,只知道跟主子犟嘴,皇后娘娘不如早点儿打发她到织室去学点儿规矩!”
碧荷见王娡发了狠话,便赶忙回头求皇后,“娘娘,奴婢服侍您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娘娘念在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千万别撵奴才出去,娘娘切莫听信别人的话啊!”
皇后横了她一眼,“既然知道错了,还不赶快去传膳,将王美人的膳食一块传了来,本宫要同王美人一块进膳。”
碧荷只得去了,刚走了没多远,就又折回门口,刹住脚步往里听,忽然身后有人高声说道:“碧荷姐姐趴在门口,偷听什么呢?我家美人可在里面?”
王娡在里面听见了,知道是绿竹来了,一眨眼的功夫,果见绿竹进来了,请了安,将一柄燕拂春柳的团扇递给王娡,皇后躺在榻上笑道:“妹妹好福气啊,难得绿竹姑娘这么体贴,事事考虑得周全,看你没拿扇子,就巴巴地送来了。”
王娡笑道:“难为她想着,哪里就这么热了。”
皇后又问:“碧荷可还在门口偷听?”
绿竹回道:“她见奴婢来,紧忙去了。”
皇后道:“去了好,去了本宫就可以和娡儿妹妹好好说一阵子话了。”
王娡不解,问道:“听皇后的口气,倒像觉得碧花不可靠似的,既然如此,姐姐为何还不打发了她去?”
皇后道:“我的光景你是知道的,打发了一个去,又会塞进来一个,还不都是一样,不过是为了监视本宫,本宫哪里还有什么秘密,愿意监视就监视去吧!”
王娡又道:“妹妹都听糊涂了,什么监视不监视的,难道有人派了碧荷来监视娘娘?”
皇后漠然一笑:“不谈这些了,本宫一直想问妹妹来着,太皇太后走的时候可还安详,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本宫?”
皇后一行说着,一行就要起来,王娡忙上去按住,“娘娘这两日守灵太过辛苦,又伤心过度,快躺着休息吧,防着突然起来头晕!”
又接着说道:“太皇太后老祖宗走得很安详,也没有什么痛苦,说着话就睡过去了,带着笑容走的!”
皇后点着头,笑道:“那就好,老祖宗高贵了一辈子,没成想到了晚年被撵到北宫居住,走时居然还能带着笑容,真真是老祖宗,真真了不起!那老祖宗走时对本宫说什么了没有?”
王娡本来不打算骗她,但看着她焦渴的眼神,不免说道:“老祖宗走时当然惦记皇后啊,一直念叨皇后呢,让皇后往后多保重,什么都不要去想,安安静静做你的皇后就是了。”
薄颜瞬间就哭了,“老祖宗真的这么说的?”
王娡笑着点点头,薄颜哭道:“就怕本宫辜负了老祖宗的遗言,本宫何尝不想安安静静的,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这个皇后怕是就要做到头了。”
王娡安慰她道:“皇后快别这么说,您现在不是好好地当着皇后吗?”
薄颜摇着头道:“我有预感的,那个日子终究会来的,其实你在后宫里是个好人,从来不去害别人,即使别人去为难你去害你,你还是不去害别人,从前我也嫉妒你,嫉妒你的美貌,嫉妒陛下那么宠你,可是你从来都不张扬,处处与人为善,如今我落魄了,连服侍的奴婢都能欺负到我头上,只有你还肯来看我,帮着我教训奴才,还跟我说这些话安慰我,可见你的为人是坦荡的,正直的,现在我一点都不嫉妒你,如果有一天我的位置被人取代,我真心希望取代我的人是你!”
王娡忙跪下道:“皇后娘娘您千万不能这么想啊!”
薄颜握着她的手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说毕,碧荷领着一群宫女抬了饭进来,在皇后的床榻前摆放了,王娡扶着皇后挣扎起来,服侍她吃了一碗稀粥,喝了半碗汤,自己也就着吃了饭,便命人撤下去了。又陪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去了。
诸侯王陆续进京为太皇太后守灵,楚王刘戊也来了,连同家眷依旧安排在少使馆居住。每日定时哭灵祭拜之后,便退居少使馆休息,因少使馆离灵堂也不算远,来往倒也方便。几日下来,刘戊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趁便寻些少使女官打听着媚儿的下落。女官们皆说不知道,内里有一个太监告诉道:“少使馆人员调度频繁,这些新来的哪里知道许多,楚王说的那个媚儿女官去年还在这里的,后来就不知被调去哪里了。”
刘戊垂头丧气,又去了长安城里的宅第寻人,家仆说道:“媚儿姑娘不常来这里,偶尔来了,住上一两天也就走了,今年就没见她来过。”
刘戊没精打采回到少使馆,他夫人鸾珠见了,以为他举哀守灵过于劳累,便安慰道:“大王比不得先前年轻的时候了,举哀固然要紧,身子骨也马虎不得,妾劝大王,能偷一分懒就偷一分懒,何必那么认真呢!”
刘戊冷着脸赌气说道:“你说的倒容易,皇帝现在看我们这些诸侯王个个不顺眼,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呢,你以为其他诸侯王都真心那么伤心吗,都是装的,装的知道吗,都在演戏给皇帝和太后看,要是被比下去就惨了,你说本王能不卖命演吗?”
鸾珠笑道:“好了,好了,妾不过好心提醒一句,大王就说出这么一车子话来,妾知道大王演戏演得累了,天也不早了,不如让妾伺候大王早些休息,也好让大王解解乏儿。”
刘戊往榻上一趟,说道:“身子太累了,今晚没兴致。”
鸾珠也凑上来躺在他身边,扳着他的脖子道:“大王不是最喜欢做这个解乏儿的吗,今晚是怎么了?”
说着,便要解刘戊的衣襟,刘戊一甩手,“本王累了,不做!”
鸾珠无奈,白了一眼刘戊,闷闷不乐自己睡了。不一会儿,便听鸾珠鼾声渐起。刘戊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么大动静,让不让人睡了,你自己睡吧,本王到外间去睡。”
鸾珠似乎听到了,半睡半醒,哼哼道:“小心外边有蚊子咬你。”
“咬就咬,本王乐意。”刘戊果然去了外间,又躺了片刻,仍旧睡不着,便起来到外面逛。月色清凉,倾泻如水,花影凌乱,莺声啼碎,刘戊一颗无处安放的心被初夏的景致撩拨的没着没落的。他沿着□□一路向北走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忽听身后一女子婉转的声音说道:“您可是楚王?”
刘戊回身见是一个宫中女官,姿色平平,顿时没了兴致,便拉着架子说道:“没错,孤正是楚王,你是何人?”
那女官抿嘴一笑,“楚王莫要见怪,我是受人之托带一样东西给楚王,楚王请看这是什么?”
楚王定睛看去,那女官忽然一只手在空中展开,垂下一个带着流苏的锦囊,顿时欣喜若狂,他认得这是媚儿的东西,便一把夺了,攥在手中,说道:“是谁叫你捎这个锦囊给孤,她现在人在哪里?”
那女官又是一笑,“楚王急什么,楚王既然已经认出此物,下官便引楚王去见此人。”
楚王突然新花怒放,“姑娘说的当真?”
那女官点点头,“那人来时对我说‘如果楚王认出此物,便带他前来,如果认不出,从此就一刀两断’,楚王既认出了此物,就请随我来吧。”
女官在前引路,刘戊跟在后面,越过一座桥,绕过几道回廊,又穿过一片竹林,便来到了一座小宫殿的门口,匾上写着“玲珑殿”三字,刘戊跟着进去了。
女官识趣地走开了,殿门咿呀关上,刘戊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朝里走去。没走几步,便有宫女值守,都恭敬说道:“楚王吉祥,里面请!”
刘戊看这阵势,不禁笑出声来,连声叫道:“媚儿,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啊?不要跟本王捉迷藏好不好?”
说着便往里走去,绕过一道道帷幔,又是一道道帷幔,刘戊一叠声喊着媚儿,却无人回答。最后到了一间寝室里,香气弥漫,温柔醉人,闻着熟悉的味道,他便断定媚儿一定在这里,便四下里寻找,将寝室翻了一个遍却没寻见半个人影儿,刘戊急了,喊道:“我的好媚儿,我的心肝肝,你快出来啊,别再折磨本王了,好不好?”
半晌方听到空中有女子哭泣声回荡,“到底是我折磨你,还是你折磨我,自从上次一别,你就音讯全无,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好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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