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夜未央

“不行!”一记清喝打断,白翩语音调急促,秀美的脸庞容色暗沉。

霍无忧骄然一笑,笑中有强者的傲慢,也有胜利后的满足,“怎么,你怕我会伤了他?”

白翩语没有说话,眼眸飘了一下,算是默认。

她很清楚霍无忧的本事,纵然殷长歌同样身手不俗,毕竟缺乏经验,性格也过于单纯,相比心思诡谲的霍无忧,他根本不是对手。

“殷长歌,不许答应。”姬玉英报了必死之心,厉声而喝,第一次呈现出一教圣女的威仪,前所未有的强势,“你不必管我,杀了那个妖女就算替我报仇,纵然今日命丧于此,我也死而无憾了。”

殷长歌似在犹豫,侧过头道:“师姐,你不会死,实在不行我带你去药王谷——”

“药王谷?”霍无忧蓦然开口打断,俊颜暗沉,长眸泛出阴恻恻的光,“我想起来了,江湖上确有传言殷执夷十五年前得了一个私生子,看你的年纪,又姓殷,莫非谣言属实?”

白翩语被他突然弥漫的杀气所摄,恳道:“霍无忧,你不能对他动手,他确是药王公子,若是爹爹知道你在南秦生事,一定会严惩不贷。”

饶是猜到了少年的身份,霍无忧仍有几分诧异,片刻后定下心来,薄凉一哂,“果然如此,我原以为朝月圣教已同药王谷反目,不想姬沧与殷执夷暗中仍有勾结,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他的儿子为徒,若是消息传去天山,定然又会有一场好戏可观。”

听出对方语中的恶意,殷长歌呼吸一滞,蹦出一句不知是回答还是怀疑,“若我能在十招内取胜,你当真给我师姐解毒?”

或许没想到少年居然敢应,霍无忧错愕之余,姬玉英也大出意料,所有人都怔住了。

短暂失神过后,三名白衣女子当先低笑出声,仿佛在轻嗤对方的不自量力。

白翩语蹙了蹙眉,知他十招之内必败无疑,对霍无忧道:“跟他过招有什么意思,就算胜了,传出去也只会被人说你以大欺小。”

姬玉英也不允许,锐声阻止,“姓霍的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霍无忧原本只是存心戏弄,见殷长歌神情执拗,仿佛拿定了主意,忽然心念一转,平和地开口,“君无戏言。”

言尽于此,白翩语无奈地闭上眼,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

未央见少主应了,对着不远处的少年激声挑衅,“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咱们少主好好教训一番,免得连不知名的邪魔歪教也敢轻看我们玄门。”

姬玉英听得火冒三丈,“一群蠢货!不过是仗着巫族的毒蛊在手才能侥幸取胜,若是本教大祭司和长老们在此,岂容尔等造次!”

未央待要回击,梓姝拦住了她的口舌之争。

白翩语沉默片刻,对霍无忧道:“比试无妨,但你不许伤他性命,否则我日后再不理你。”

她说得严肃而认真,全无往日的玩笑和算计,霍无忧将一切收入眸中,神色不改,气息渗出诡异,半晌傲然地掷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殷长歌的长剑斩断,索性空手迎战,霍无忧的折扇被白翩语夺走未还,也只好以赤拳相对。

观战的众人眼光各异,未央脸上兴奋又期待,却听一旁的梓姝道:“少主不该应了比试。”

未央年纪偏小,还是少女心思,听过一些武林人年少忍辱学艺,一朝技惊天下的话本,套在了殷长歌身上,闻言现出忧色,“你觉得那小子能取胜?他确是有些本事,可那些微末的武功哪比得过少主。”

梓姝冷冷一哂,淡漠地开口,“他当然不是少主的对手,但只要动了手,少主就一定会输。”

未央仍是不懂,眼眸盛着困惑。

梓姝掠一眼不远处的白翩语,饶有深意道:“你难道忘了他们是为什么而比?”

未央顺着视线望去,刹时恍然而悟。

梓姝无意识地攥起拳,秀面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妒色,“倘若那小子败在少主手下,你猜她会如何,按照往日一贯肆意妄为的性子,会不会又闹得鸡犬不宁,到时少主心一软,只怕又会对她予取予求。”

未央一时哑然,不知如何言语。

梓姝摇了摇头,“不过这小子是药王的儿子,就算没有解药,只要将人带去药王谷,有药王在什么蛊毒不能解?只能说他经验太少,想法过于单纯,若能学会蛰伏谋事,来日未必不成大器。”

一番话说得连心无旁骛的烟弗也侧过身,向比试的二人看去。

这一刻,无人知道霍无忧在想什么,他默默运功蓄力,白衣广袖被真气蕴生的劲风掠起,等抬起头,眼神与平时截然不同,凛锐又冰寒,似一把裂鞘的刀。

强大的杀意侵得殷长歌脊背起栗,瞳眸在一瞬微缩。

霍无忧身形飘忽,快如闪电,招式迅猛而疾厉,起落间襟袖翻飞,犹如踏过雪泥的轻鸿展翼,云步多诡,变幻奇绝,真气激散如飞雪碎芒,密密麻麻地笼住敌人。

才第一招,殷长歌就被迫采取守势防御,众人均是目不转睛。

霍无忧来势汹汹,掌下劲风侵肤,裹挟着可怕的力量,殷长歌被劲力扫中,真气逆行,险些呕出一口血,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

“还算有些能耐,居然能硬抗下我的花若掌。”恐怖的压力骤然止息,霍无忧神采奕奕,“那就让我今日好生领教一番。”

殷长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花若掌带起的劲风令他失去了听觉,周遭安静得宛如一座空城,花若掌来时轻盈如芦苇荡水,落下后却有极端强横的力道。

霍无忧周身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身后猝然迸出雪亮的星霜,无数真气自他体内溢出,化成天网密布,如一朵灿然盛开的雾花,逼得殷长歌步步后退。突地一声霹雳巨响,一记掌花破空而来,威猛的掌风震得他身躯飞起,撞向身后高大的石墙,又重重跌落冰冷的地面。

殷长歌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似乎变得轻如鸿羽,一刹那后,沉重感蓦然袭来,半身仿佛被撞得粉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这一招叫做雾里探花,”霍无忧翩然而立,俊面无瑕,笑容皎似朗月入怀,“姬沧的爱徒原来也不过如此。”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他会下此狠手,无不目瞪口呆,白翩语刹那间失声惊呼。

姬玉英飞身扑去接住了殷长歌,像托住一个易碎的宝物,她的眼睛红了,牙齿止不住轻颤,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尽管无数次想要杀了眼前的少年,可他不该如此轻易地折损在她怀中。

“师姐——”殷长歌想安慰,却因肋处的剧痛截断了未出口的话。

姬玉英一把按住他,指尖在他腰腹处点了几下,封闭了各处要穴血脉,“别动,你伤得很重,敛气静心不要耗神。”

白翩语脑中嗡的一响,瞬间开口,双眸激得通红,“霍无忧,你说过不会伤他性命!”

霍无忧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的心神依旧停在方才的一招,严霜冰封了狭长微挑的眸,凝成一种悚人的煞,三分胜雪,七分肃杀。

白翩语突然泪盈于睫,声音压不住的哽咽,“霍无忧,你竟然骗我!”

霍无忧没有看她,俊颜矜淡,别有一种疏冷的压力,“我只答应不取性命,可没说过不伤他。”

白翩语觉得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种强烈的不适感让她侧眸看了一眼,这一眼有惊愕与骇然、猜忌与警戒,最终全被浓烈的恨意吞没。

她回过神,眨去睫上的雾气,抬手一横,寒芒刺骨的利刃悬在脆弱的颈上,“放他们走,”

秀雅的面容已经恢复镇静的神色,美丽的瞳眸中却多出一种义无反顾的孤勇。

“你威胁我?”霍无忧侧了一下身,清峻的眉峰半聚,神色极为不愉,“用你自己的性命,就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

白翩语淡掠了他一眼,“你很清楚,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一句令霍无忧失了从容,眸光倏沉。

冷汗从掌心渗出,白翩语将目光转向姬玉英,尽力让声音如常,“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知道今日是我阿离哥哥救了你的命,快带他走!”

听得对方言语中的诘责,姬玉英竟然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歉疚,她捺住情绪抬起眼眸,“妖女,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们。”

白翩语闻言浮起淡淡的嘲讽,显是不以为然,“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否则不等你动手,我一定会先杀了你,替我阿离哥哥报今日重伤之仇!”

恍惚间,殷长歌的耳边似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分明出自美丽的少女,却不知为何多了惶急与惊乱。大概是他此刻的模样实在太糟,令她如此惶然无措,这样的念头一起,他顿时急了,顾不得肋处不断传来的剧痛,只想站起来好言安慰,然而身体根本不听摆布,他只有惶急地看向姬玉英。

“师姐,别让翩儿受伤——我没事,秦叔很快就会回来——长琰师兄也快到了——”

姬玉英的脸色极难看,按住不让他挣动,“你别傻了,她跟姓霍的是一伙,无须你为她担忧。”

殷长歌一窒,急道:“她是为了我,我不能——”

“她是玄门的人!”姬玉英额上渗出了细汗,柔唇紧咬,压低了声音,“你先顾好自己才是,记住了,你还欠我一条命,这条命只有我才能取——”

“还不快走!”白翩语没有听见二人低微的对话,回头瞧见了霍无忧的神色,惶急地顿足,不禁再次催促。

姬玉英扶着殷长歌,秀颜煞白,月光下,她的影子忽然淡了,宛如一缕朦胧缥缈的炉前轻烟,似幻非幻,似实非实,须臾之间,携怀中人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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